万崇平安的消息是在前几天才传出来的，学校里这事儿讨论度很高，从那些小道消息中姜西瑶得知，万崇身上多处骨折，但好在并没有危及生命。
    姜西瑶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个消息时沉沉地叹了口气，有种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短暂的舒心，随即而来又是持续的失落，她不可否认，她的心里从那个夜晚开始下起一场绵延的雨。
    从万胜行严肃冷漠的话中，她听懂，万胜行绝对不会再让万崇回来了。
    她不能确定万崇那天为什么那么着急来找她，她猜测是万崇知道了她听到天台上的那些话，想来找她辩解又或者是来实施他的计划……毕竟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笨蛋。
    她傻乎乎地被他攻陷，又在快要沉溺的瞬间被他亲口说的话拉回现实。
    万胜行说万崇对她的感情太深，而她对万崇的喜欢太浅，她的不坚定会令万崇感到痛苦，姜西瑶不敢苟同，如果万崇并不喜欢她，而是如他亲口所说只是把她当做报复的工具呢？
    万崇或许并不在意她吧，只是万崇演喜欢她演得太好，所以万胜行误会了，也害她信以为真了。
    姜西瑶彻底陷入混乱。
    万崇的话总是真假难辨，万崇究竟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她现在已经无法分清，但此刻心里的判断更倾向于后者。
    只是，万崇肯定不会回来了，她想，她心中的疑问也永远得不到确定的答案了。
    他们之间，兵荒马乱，无疾而终。
    现在，她的生活会一直一直平静下去，变回和以前一样。
    挺好的，她想，她更习惯一个人，万崇在的时候，太闹腾，闹腾得她的心不够平静，情绪不够稳定，做什么都不够专心，高三阶段的重心总是在他的影响下一点点偏移。
    乱糟糟的日子成为过去式，没什么不好的。
    过去，她被他影响情绪，被他莫名其妙的纠缠和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恶劣行为弄得遍体鳞伤，不想再那样了，心中那个疑问的答案她也不想探究了。
    就这样吧，让一切回到正轨。
    听到万崇平平安安，她准备好忘掉刚萌芽便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喜欢，安心地过回从前那样的生活。
    他还是，别回来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天，晚自习结束，她和许末末在学校门口分别，又走上了一个人回家的路。
    从学校到家的路程并不远，路上的人形单影只，姜西瑶仰头看星星，才让她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没有落下来。
    她走进小院，进入楼道，低着脑袋攀爬，然后……她的目光里出现一双球鞋。
    那一刻，姜西瑶承认自己惊诧忐忑的同时，从心底里涌出隐秘的期待。
    她抬头，对上万崇的眼。
    声控灯忽然间熄灭，人影模糊。
    “姜西瑶。”万崇叫她的名字，然后他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姜西瑶强忍着眼泪，却是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脸上擦伤很多，现在已经结了疤，淤青仍在，他穿黑色冲锋衣，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缠着的绷带，其余的伤，掩藏在衣服下，她看不到了，她回答:“很好，非常好。”
    “是吗？没有我，你过得‘很好，非常好啊’。”万崇笑，重复她的话时咬字很重，像是在压抑着悲伤混杂不悦的情绪，“只可惜，现在我又回来了，你‘很好，非常好’的日子结束了。”
    姜西瑶错愕，“你，你爸爸不是说要送你出国？你应该走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你，姜西瑶。”万崇下了台阶，靠近她，“因为你在这里，我就走不了。”
    姜西瑶不会知道，他得知父亲要让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有多痛苦，失眠，绝食，拒绝治疗，多次不顾生命安全逃跑，才终于被允许回来。
    他在说她对于他到底有多重要，告诉她，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姜西瑶察觉到了，所以她低下了脑袋，躲避万崇灼热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快要被万崇的视线灼伤了
    她咬牙，还是道:“你走吧，万崇，我们之间应该在这里结束了，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还有在天台上说的那些话，我都可以忘记。”
    “你忘得了么？姜西瑶，你能忘记我吗？连一点恨都不剩地忘记我吗？”他眼眸深邃，一遍又一遍确认。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姜西瑶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下一秒她的脸被万崇掐住下巴抬起来，万崇望进她湿漉漉的双眼，声音低沉隐忍，残忍地戳穿她，“你在说谎。”
    然后她被他拥紧，吻住，苦涩的吻，在黑暗中被彼此品尝。
    姜西瑶不敢推开他，她摸不清万崇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她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
    直到她被吻到喘不过气，万崇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她才有勇气说一句，“放开我。”
    万崇的睫毛耷拉着，垂眼看着她，囚着她，“不放，姜西瑶，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没有你，我会死的，这一点，我从未对你说过谎。”
    姜西瑶泣不成声。
    万崇继续道，“天台上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那天我那么着急想要赶来见你，就是想要告诉你，当时是我嘴贱，说要利用你抛弃你报复别人的那些混话，全都是口不由心，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那样对你，如果当真有一天你能喜欢上我，我会开心傻了的，怎么会敢无情丢下你？还有手术的事，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太在意你，在意到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那件事又一次产生裂缝。姜西瑶，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为我的自知之明和鲁莽伤害到你而道歉，你别，让我走，别不要我。”
    他真的擅长哄人，姜西瑶打算忘记一切的决心都在这一刻动摇了，可她心中知道自己不能动摇，她已经无力再继续和万崇的关系了，今夜她沉默许久，始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