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 第174节

作品:《重归

    沈中玑和沈怀忠站出来,是出乎沈飞麟预料的。他的心顿时有些复杂。
    黄斌的手搭在孩子稚嫩的肩膀上,“呵呵,你们父子还不值这个价钱。”
    “老匹夫!”沈中玑眼睛都红了。
    苏清河勉强保持镇静,她不能慌,她得想办法分散黄斌的注意了,给孩子制造出手的机会。
    诚亲王和醇亲王默默的站起来,朝黄斌的背后移动。
    苏清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领了这份心意。
    她看着黄斌,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跟你的爹娘一样,骨子里都是懦弱的人。”
    黄斌的眼睛一眯,“你让人查老夫了。”
    “这话多稀罕啊!”苏清河鄙夷的一笑,“你知道你父母是为什么死的吗。”
    黄斌攥起拳头,恶狠狠的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露出残忍的笑意,“你这人一直道貌岸然。唯独对女人的态度非常的奇怪。你残忍的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杀了对你倾心相许的青楼名妓。为了什么!因为你心里有病!因为你疑心,疑心你的妻子不够专一。你怕她们跟你的娘一样,是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闭嘴!”黄斌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苏清河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你知道无尘是什么人吗。他出家以前,是你娘的恩客。你娘这样的暗娼,能攀上无尘这样的人……”
    “你闭嘴!”黄斌喊得声嘶力竭。
    此时,沈飞麟小小的身子动了……
    第238章 尊严(一更)
    第二百三十八章尊严
    沈飞麟的小小身子突然之间晃了一下,脚下往出滑了一步,匕首从袖中亮了出来,闪过一丝寒光,紧接着,是黄斌的一声闷哼之声。
    等众人都反应过来,才发现沈飞麟已经蹿的离黄斌好几步远了,同一时间,沈中玑及时的扑过去,将孩子抱进怀里。
    大殿里的人被这场变故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紧接着,大殿中一个身穿四品武官服的人扑了过来,直接朝沈中玑攻来。
    沈怀忠是辅国公世子,即便没上过战场,没有实战的经验,也不可否认他确实也是个练家子。辅国公府以武立世,子弟就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
    这突袭之人本就是想一击而中的,没想到沈怀忠将他拦了下来。以沈怀忠的手段,他还不看在眼里,但是失去了先机,他就再没有取胜的可能了。因为身后的几个武将已经朝他扑了过来。这种时候,败局已定,有的是人想要趁机出头,搏一个前程。
    一击不成,他马上顺手揪了一个人质,退到黄斌的身边。能进大殿的,身份都不一般,皇上不会看着他们就这样送死。
    可等他挟持着人质,退到自家主子身边,心里顿时一松。又觉得主子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一看才发现,这人质不是别人,正是辅国公夫人江氏。而江氏,却是自家主子的私生女。这武官顿时就僵住了。
    苏清河顿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氏出了事,谁会奋力去救呢。
    苏清河摇摇头,估计真心想救她的人,一个也没有。辅国公毕竟是江氏的丈夫,总得站出来说句话才对。
    她将儿子从沈中玑的怀里接过来,宛如珍宝一般抱在怀里,再也不敢将他交给任何人带。
    江氏成为人质,众人也都收手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两人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黄斌觉得自己的伤口并不深,但力气却一点一点的在消失。他艰难的撑着身子,见大殿里能用的下属只有这一人,心里越发的紧了起来,问道,“发信号了吧。”
    “是!已经发了。”那武官长得并不出色,完全是推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人。
    听了他们的对话,众人才知道那一声响,是放信号弹的声音。
    外面还是很安静,没有半点喧哗之声。
    黄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先奉殿的桐油等物真的被换了不成。
    此时,沈怀孝抱着闺女疾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先奉殿共发现桐油一百二十斤,已经被处理了。人员已经被羁押,英郡王正在处理后续之事。请您放心。”
    明启帝点点头,“做的很好。”他将视线又转向沈飞麟,眼里满是赞许。
    众人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什么把桐油换成水,完全是假的。不过是争取时间罢了。
    这么突发的事情,一个孩子能想到这样的借口,真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苏清河将儿子放到沈怀孝身边,用眼神示意他看好孩子。
    儿子被挟持的怒火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冷笑着朝黄斌走去,“如今连个孩子也控制不住,真是到了末路了。”
    黄斌睁着眼睛,人却已经跌落在椅子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劲。
    苏清河也不上前,就站在那里看着黄斌。打倒一个人,不仅是要摧毁他的*,更重要的是摧毁他的灵魂。
    “刚才咱们说到哪了。”苏清河看着黄斌,轻轻一笑,“好像说到了无尘。”
    “没错!就是无尘。他跟你一样,也是南越的后人。但跟你又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出生在南越人的藏身之地,但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是第一批被送出南越人聚居地的人。”
    “你的父母能被选出来探路,想必并不是多能干的人。他们没什么本事,从族里带出来的钱财很快就花光了。于是,你的母亲就做起来暗娼的生意,而这些,却是你父亲同意的。只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父母的皮相有多出色,他们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有在外面生存住了,才能进行他们的复仇大业。是的,曾经的他们或许真是抱着这样的理想的。但是,困苦的生活,残酷的现实,让他们认识到了这一切都多么的艰难。于是,不得不带着你,在一处山村落脚。用仅有的积蓄,置办了两间茅屋,几亩薄田。”
    “他们跟许多的父母一样,将自己做不到的事,寄托在了你这个儿子身上。你得替他们出人头地,你得替他们完成没有完成的事。”
    “终于,你们等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无尘出现了。他曾是你母亲的恩客。而你的母亲,也发现了他其实也是南越的后裔。”
    “无尘学识不错,可惜时运不济。辗转多年,也够不到仕途的边。几番未果之后,不得不寄居于佛寺。不是因为向往佛法,而是为了在寺庙安身,求得一顿三餐有着落。时间一久,他倒是发现,和尚也是一个不错的行当,至少不用为衣食忙碌。”
    “他的出现,让你的父母看到了希望。后来,你就跟随在他身边,启蒙读书,增长见识。终于等到要应考的时候了。这时,你才回到了父母身边。”
    “等到你中了秀才,你的父母却在突然之间就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真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变了,成了秀才,你怕人掀起父母之前的丑事,先一步将他们逼死了。他们甚至不敢死在你考试之前,因为那样,你就得守孝不得科举。直到你中了秀才的消息传回家,他们才死了。”
    “当地的人传说着他们是高兴死的。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你的身上。你可真是高明啊。”
    “你的父母死后,你变卖了田地去了县学。这时候,你遇到了你命里真正的贵人。你的恩师,你的第一任岳父。他教你文章道理,资助你完成学业。甚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最后,在你落榜之后,更是倾尽所有,为你打点前程。”
    “我来问你,如今那一家为什么半点骨血都没有留下。全都死于意外!”
    “逼死父母,杀了原配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对恩师一家赶尽杀绝。”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足够你下十八层地狱。”
    “那通往地狱的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等着你。等着挖你的心,吃你的肝,喝你的血。”
    “那阎罗殿里,刀山,火海,油锅,十八般酷刑等着你去享受。”
    苏清河的表情阴森,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夺命修罗。黄斌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这些人,都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人。不愿意想起的人。
    那武官听得都有些怔愣,这些事,真的是提拔自己的恩师所为吗。
    江氏听了苏清河的话,整个人都充满了暴虐的气息。他的母亲,她自己,她的儿子,都是被眼前这个畜生给毁了。
    她猛地挣脱那武官,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黄斌刺去。
    黄斌被沈飞麟的匕首刺中,就已经中了毒。浑身都不能动弹。江氏的簪子刺过来的时候,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他仿佛看见了吊死在屋梁上的父母,死在血泊里的妻子,他们正慢慢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谁生来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们死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的。
    他们死了,但是却永远的活在了他的梦魇里。早已成了他的心魔,挥之不去。
    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逼仄的家,父亲总是躲在厨房里,没完没了的喝酒。而母亲永远都在卧房里,每天有不一样的男人进进出出。里面传来那时候他听不懂的喘气声。
    他一个人,坐在院里的台阶上。从屋里出来的男人总是哄着他管他们叫爹,叫一声爹就给一个铜板。他就那样用乌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时候他想,迟早有一天,要那些欺负他娘,看不起他爹的人统统去死。
    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玩。在别的小孩眼里,他就是一个杂种。
    有时候,他的父亲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别样的复杂。
    后来,他慢慢就懂了。父亲也是怀疑他是不是他的亲儿子吧。
    他至今都记得那种眼神,对他来说,那是何等的羞辱啊。
    还有他的恩师,他真的是个好人吗。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喜欢那种怜悯,那种同情。
    还有无尘,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仇人。
    他教给他如何的在这个世上生存。在他的身上,他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虚伪,是伪装,是道貌岸然。
    他一个满身脏污的人,都能被奉为大师。他也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也不过是个渣滓而已。
    不过,他的教导他始终记得。
    那时候,他在外人的眼里,始终是温文尔雅的。他和善,忠直,有能力,处世公道,没有私心。当这些伪装披在他身上看不出违和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先帝。
    先帝,是一个让他感到自惭形秽的人。
    第239章 人性(二更)
    第二百三十九章人性
    先帝是个让他觉得自惭形秽的人!
    他的心像是被妖魔啃噬一般,折腾他不能安分。他敬着先帝,畏惧先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先帝的晚年,将他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只要是人,就应该是有瑕疵的。先帝绝不能那样的高高在上,被供奉在神坛上。
    他的心里告诉自己,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南越,为了族人,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为了报答师傅的教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嫉妒先帝。
    同样是人,同样的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但人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同呢。他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为九五之尊。自己却只能低入尘埃,任人践踏。凭什么他的父母出身光鲜,高贵无匹,而自己的父母却卑微如蝼蚁,肮脏不堪。凭什么他才华横溢,能力出众,目光远大。而自己连个进士也中不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得看人多少脸色,说多少逢迎阿谀的话,才能有被提拔的机会。
    人世间,怎能如此的不公平。
    谁也不知道,他的一切计划,一切的动机,都是因为这份命运的不公平。
    如今回头想想,他还是他,那个人依旧还在神坛上。这些年他能顺风顺水,也一样是托了他的福。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过好在,先帝的遗体还在,将来,也必定让他以仆人的身份葬在自己的身边。活着比不过,死了也要比过。
    至于,是不是夺了气运,谁管呢。他的后人,没有一个让他挂心的。
    他从不会为自己的儿孙费心,那是因为他怕,怕他们跟他一样,长大了要反噬父母。果不其然,他的嫡女千方百计的算计了他。哑奴的事,他也是刚刚看见他护着黄贵妃的时候,才想明白的。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记仇又记恩的人。他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但又永远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
    尖利的簪子落在他的胸口,鲜血喷出来的时候,他是能眼睁睁看着的。疼痛就这样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喉咙不由的发出一声闷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