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眷正浓 第8节

作品:《皇眷正浓

    熙容抿了抿唇,只觉这江煦帝真是欺人太甚,竟然仗着帝王身份让她展示才艺,她又不是他后宫的妃嫔,凭什么使这种争宠的手段?
    暗自腹诽了一通,熙容有些不忿,她突然灵机一动,走到那架金漆花鸟琴前便开始弹奏。
    那是一曲难度不高的《高山流水》,却被熙容弹得磕磕绊绊、错漏百出,不时有弹错的杂音传入江煦帝耳畔,在殿内回响得分外突兀。
    熙容却仿佛沉浸其中,姿态优美动人,她兀自弹出更多的杂音。曲子结束时,熙容用力一拨,那把华贵的金漆花鸟琴顿时发出“咔”的一响,似在委屈地抗议。
    江煦帝耐着性子听完了整首曲子,末了好半响都没说话:“……”
    熙容摘掉弹琴用的义甲,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觑了眼江煦帝面沉如水的神色,轻声解释道:“臣女琴艺拙劣,在此献丑了,还望皇上恕罪。”
    江煦帝坐在宝座上,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素日听惯了宫中乐师技巧高超的奏曲水平,方才熙容那下子简直是在荼毒他的耳朵。
    而且他猜测熙容定是故意的,若辅国公府嫡女连把琴都不会弹,说出去岂非贻笑大方?
    到底是该打她板子,还是派两个严苛的嬷嬷去辅国公府教她弹琴?
    江煦帝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熙容面前,给她纤白娇嫩的十指戴好了义甲。他终究还是忍下这口气,并未戳破熙容的小心思:“朕教你弹琴。”
    熙容满脸惊讶,她猛地抬起头,却磕到了江煦帝棱角分明的下颔:“真的不用了……啊,对不起皇上!”
    这回她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江煦帝竟然会亲自教她弹琴,熙容方才就正常发挥了!
    江煦帝被熙容这么一撞,下颔处传来硬生生的痛意。
    他愈发沉了脸色,动作顿在原处,手掌紧紧握住熙容的皓腕。江煦帝一言不发,实际上他十分不解熙容为何跟上一世全然不同,胆子还如此的肥,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早知道此时的熙容这般不愿进宫选秀,江煦帝宁可重生到选秀结束后的时刻,就不必像现在这般遭罪了。
    此刻江煦帝敲了敲熙容的额头,故作凶悍道:“给朕好好练!”
    熙容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被江煦帝捉住了双手,放在琴弦上弹曲。熙容想快些结束练曲,这一次倒是弹得流畅多了,虽然比不上沈连云那般行云流水,可调子却是完整无错处的。
    平日里辅国公府给姐妹俩请了位有名的西席,二人每隔几日便要去府中私塾练习琴艺。日复一日的练习后,熙容只要不躲懒,琴技自然不差,何况她还多活了一辈子。
    然而江煦帝似乎并未有放过熙容的意思,竟是让熙容再弹一曲,他宽阔的胸膛就在熙容身后,她稍不注意便能碰到。
    虽说熙容没回过头,可她能想象到身后的男子是以如何一番亲密的姿态,站在自己身后。若是这时候有哪位后宫妃嫔闯入养心殿,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而且江煦帝心虽是冷的,他的呼吸却是温热的,喷洒在熙容脖颈后头,让她觉得一阵痒意头皮发麻。
    熙容脸颊渐渐烧了起来,可她突然想到前世的江煦帝是如何赐的毒.药,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指尖不受控制的漏掉一拍。
    江煦帝握住了熙容的手,将其挪到正确的位置上。他感觉到熙容五指僵硬,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提醒道:“练琴之时要集中心神。”
    熙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殿内突然响起一记“啪”的声响。
    江煦帝的手掌顿在原处,手背上有五个清晰的红指印,足见身前女子用劲之大。
    熙容将双手收拢到江煦帝看不见的地方,背对着他,她此刻心中自然一阵后怕,便颤着声线说了句:“臣女身子不适,请求回府,望皇上恩准。”
    江煦帝刚想发怒,但见熙容双肩微颤,细看之下她浑身都在颤抖。他微眯了眼,良久未曾说话。
    他不解熙容为何突然发作,因为江煦帝不知熙容有着前世的记忆,也根本不知沈连云在她死前都说了什么。在熙容的眼中,江煦帝方才那下子就如同毒蛇在她手背上吐信。
    熙容咬了咬唇,再次开口道:“家中双亲还在等臣女回去,还望皇上恩准。”
    江煦帝眼底一片暗沉,他收回被打的手掌,兀自转身出了养心殿。熙容暗松一大口气,快速摘了指尖所有的义甲,赶紧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过了几日,白桃不知从哪个小丫鬟处得到消息,说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镜水阁近日出了一批紧俏货。熙容不禁想去见识一番,当日下午便坐马车出了辅国公府,不料后来却被拦在镜水阁外头。
    “姑娘来得不巧,今日阁内有贵客包场,还望您海涵。”伙计眼见熙容一袭华服美裳,衬得她腰若约素,容貌更属当世拔尖,他不敢乱看,低着头谦卑地解释道。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上午的时辰,只为了向客人解释缘由,此刻伙计早已满头是汗,后背处衣衫都浸湿了,还有不少人被拦在外头。
    白桃忍不住在熙容身后嘀咕:“这都能包场?镜水阁又不是酒楼,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呢……”
    艾香扯了扯白桃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这镜水阁今日的不合常理之处,正说明了包场之人非富即贵,她们未必就惹得起。
    “白桃,不得无礼。”熙容睨了白桃一眼,她转而淡淡道,“既然有人提前包了场,那我下次再来。”
    伙计躬了躬身子,小心翼翼地笑道:“多谢姑娘体谅。”(?′3(′w`*)? (灬? e?灬)芯(??????w????)??????最(* ̄3 ̄)╭?甜?(???e???)∫?羽( ?-_-?)e?`*)恋(*≧3)(e≦*)整(*  ̄3)(e ̄ *)理(ˊ?ˋ*)?
    可就在此时,镜水阁的掌柜莫五娘突然走出来,她重重敲了记伙计的脑袋,力道之大,一时让伙计矮了下身子。莫五娘没好气地怒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这是辅国公府的小姐么?竟敢把娇滴滴的姑娘家拦在外头!”
    伙计捂着脑袋,连忙给熙容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小姐大驾……”
    “没事儿。”熙容轻声说了句,她抬眼看向莫五娘,疑惑着问道,“掌柜这是何意?先前伙计说有贵客包场,莫非已经走了?”
    莫五娘一改先前对伙计的态度,朝熙容和颜悦色地说道:“贵客并未离开,只是他体恤姑娘今日坐马车来此,特地允许您入内。”
    镜水阁外头聚集的都是姑娘家,她们一听莫五娘这话,纷纷意难平道:“那我们也是娇滴滴的姑娘,也坐着马车来镜水阁,掌柜的能否通融一下呢?”
    莫五娘手中团扇轻晃,她抿嘴笑道:“这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一切都要看那位贵客的意思。”
    姑娘们听闻此言,正是忿忿不平之时,二楼雅间的窗棱处突然传来一记轻笑,语调听着有几分慵懒:“既然外头的姑娘们盛情难却,便都进来吧。”
    话落,在外等候已久的姑娘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当朝侯爷燕棣支起了八角窗,俊美风流的面容登时显露出三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令女子不禁脸红心跳。
    熙容瞧了瞧却是心无波澜,她在想为何方才燕小侯爷会让自己进去。此人乃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又是燕太后的亲侄子,何以就对她另眼相看?
    燕棣倚着窗台,他目光流转间,见熙容杵在原地不动,便朝她轻轻一勾唇:“不是来看成衣么?怎还不进来。”
    熙容已经发现有周围女子嫉妒的视线投来,她顿时不想理会楼上的人,带着两个丫鬟径直走进了镜水阁。
    “姑娘请进,咱们这铺子的衣裳可都是顶好的。更别提近日这批新货,料子都是上好的桑蚕丝,这眼看马上就要入夏了,穿着最是轻便透气!”另一个口吃伶俐的伙计在熙容身边热络地介绍着,因着燕小侯爷方才那一举动,他被莫五娘专门派来伺候熙容。
    熙容起先听着还挺感兴趣,可一听那料子是桑蚕丝,她就想到江煦帝跟自己说的冰蚕丝,原本对镜水阁内衣裳的好感顿时消失殆尽。
    她这会儿看的衣裳,还不如先前那件想还回去,最终只能压箱底的粉缎披风。
    第12章 【修】
    熙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挥退了伙计,带着两个丫鬟慢慢闲逛。镜水阁在京城成衣铺子排行中当属第一,虽说跟宫中不好比,但也算拔尖的存在。
    白桃正看得兴致勃勃,她发现熙容一直都未出手,便忍不住问道:“这镜水阁的衣裳果真不一般,姑娘您就没有一件看中的?”
    熙容抿着菱唇,指了指对面那件豆绿色的半臂式对襟襦裙:“那件还不错。”
    “确实挺别致的。”艾香看了眼那件襦裙,只见其下摆处绣着几朵百合,款式也清新特别,正适合熙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家。
    正巧这时候燕棣自二楼雅间走下,他揽着身侧美姬的肩,将熙容与丫鬟的那番话收入耳中。
    美姬顺着燕棣的视线看去,她是燕棣的宠妾,这会儿蹭了蹭他的手臂,仿佛浑身都没骨头一般:“侯爷,奴家也想要那件成衣。”
    可燕棣却少见地没搭理她,他松开手,朝熙容的方向走去。美姬咬了咬唇,索性不跟过去招人嫌,燕小侯爷风流成性,她入府前便知道了。
    这会儿熙容正让艾香去结账,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子优雅低沉的声音:“这衣裳我买了。”
    熙容不禁回眸望去,发现来者竟是方才的燕小侯爷:“是我先看中的,小侯爷起码也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我又没说不给你,只是这银子我出,衣裳你拿,如何?”燕棣轻笑一声,他身姿高挑,面容年轻英挺,桃花眼勾得女子脸红心跳,今日一袭深紫锦袍,这会儿他还取了把骚包的山水折扇,放在身前轻晃。
    “小侯爷的心意我已领会,只是无功不受禄。”熙容淡淡道,她许是因为见惯了江煦帝的天人之姿,对燕棣的示好不太有感觉,便转而朝自己的贴身丫鬟道,“艾香你去结账吧。”
    燕棣蓦地把折扇一收,他以更快的速度唤道:“莫五娘。”
    “阁主有何吩咐?”莫五娘快步走到这边,软着嗓子巧笑道。
    原来燕棣竟是镜水阁的主人,难怪他方才能包场。熙容在心中暗道,随即她听见燕棣势在必得地开口道:“沈姑娘要的这件成衣,算在我账上。”
    “是。”莫五娘得令,命几个伙计赶快把那件成衣取下来,包好后交给熙容的贴身丫鬟,可艾香和白桃没听见熙容的吩咐,谁也不敢接过。
    熙容看了眼面前的燕小侯爷,半响后才道:“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燕棣晃了晃那把骚包的名家山水折扇,笑道:“不妨事的。”
    这时候旁边几位姑娘的声音突然传入熙容耳内:“听说了么?近日城东垂柳巷最里头有位老头子在摆摊,据说是能给人换脸,你说这奇不奇特?”
    “换脸之术?怕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演吧。”
    “我可是听说,他两月前还真给一名成年男子施了换脸之术,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了!”
    熙容眉心微动,想着这换脸之术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是真的,那她岂非可以找个女子,代替她入宫?
    她转头望去,却见几位姑娘已经相伴走远。熙容刚想追上去打听更多,不料这时身后传来男子轻佻的声音:“捕风捉影的事,你还真信了?”
    熙容转过头,客套地说了句:“小侯爷多虑,我只是听着有趣罢了。”
    说罢,熙容准备离开镜水阁,不料燕棣却将折扇横在熙容眼前,他漫不经心道:“今日还是本侯放你进来的,沈姑娘不陪我多坐一会儿么?”
    他这话说完,见熙容面露为难之色,登时明白她对自己全然无意,便自嘲一笑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去吧。”
    “告辞。”熙容转身带着两个丫鬟走出镜水阁,她对车夫说了句去垂柳巷,随即便坐上马车,准备瞧瞧那换脸之术究竟是何情况。
    艾香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免得中了骗术。”
    熙容一想也是,但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只道:“去看一眼就回。”
    岂料马车刚驶入垂柳巷,左右两侧的空中突然被洒了一包药粉,白色的粉末透过车帘间隙,被熙容吸入肺腑,她登时便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熙容发现她身处一间既似闺房又不似的房间,身上衣裙并未动过,四处皆是半透明的绯色绸缎和纱幔,衬得房门隐约可见,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子俗艳的脂粉香气。
    她意识到不妙,这该不会是那些青楼女子接客用的屋内吧?
    熙容心里一惊,猛然间想自床榻上坐起身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连动根手指头都吃力。她蹙了蹙眉,急得直接落下泪来,心里更是一片绝望。
    就在此时,房外好巧不巧地传来老鸨谄媚的声音:“这位公子,今日这位姑娘可是世所罕见的极品呢,您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五百两银子当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对方并未应答,只兀自推开了门扉,脚步低沉有力。
    熙容泪眼朦胧中透过纱幔望去,只能瞧见一名身姿高挑的紫袍男子缓缓走来,他一言不发,她心内愈发悲戚,勉强动了动唇打算咬舌自尽,却不料被男子一把卡住皓齿。
    她咬到了他的手,却没甚力气,仅如猫爪般挠了一下。
    燕棣垂眸看着女子梨花带泪的模样,她许是没看清是自己,美眸正泛起层层水意,一时竟如芙蓉泣露般,娇娇弱弱的模样仿佛哭在他的心上。
    即使燕棣自认一贯风流,可这会儿他的心尖突然狠狠颤了下,安抚的话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声调软得不像话:“别怕,是我。”
    熙容听闻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愣了愣,定睛一看后,登时松下一大口气。熙容疯狂地眨巴着眼睛,语带哭腔唤他道:“小侯爷。”
    “我这就救你出去。”燕棣废话不多说,他拦腰抱起熙容,旋即带着她一脚踹开房门。
    老鸨此时还未走远,她听闻动静连忙折回来,一看先前那位公子竟抱着今日送来的红倌打算离开,老鸨登时怒喝一声,带着一帮打手上前,尖声道:“这位公子懂不懂我风月轩的规矩!要给红倌赎身,是得付赎金的!”
    “你说谁是红倌?”燕棣早已阴沉了俊脸,他面对众多手持棍棒的打手,依旧毫不客气道,“这姑娘你从哪弄来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但我奉劝你一句,若想风月轩的招牌明日还在,就不要动她!”
    熙容浑身软软地被燕棣抱在怀内,无论之前觉得燕小侯爷有多不靠谱,这一刻她却对他无比的感激。
    老鸨被他通身气势所慑,她没见过多少大世面,此刻忍不住嘟囔着问了句:“这姑娘到底谁啊?”
    燕棣冷笑道:“与你这小青楼的老鸨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