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作品:《养夫

    裴金玉只觉自打代王进宫,她就好似身在梦境里。
    就是刚刚代王说的那番话语,给她带来了的冲击是无法言喻的。不是冲开了心门,而是冲破了记忆,等到那些原本已经丢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再去回味代王的那句话,还真是百感交集。
    裴金玉想起了一切,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表示着自己的感动之情,说的却是与代王根本无关的话语。
    她跟她爹道:“快快给我五百兵,我要去捉朱无涯。”
    那日,她一到了香山崖壁,就瞧见了朱无涯留下的标记。
    她沿着标记一直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瞧见的就是已经昏迷不醒的代王。而后她闻见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紧接着就浑浑噩噩了。
    她还记得朱无涯对着她说了好些话,可若是仔细去回忆,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的。
    她有很多事情想找他问明,譬如他是怎么知道代王就是林青峦,而她就是卫妩的。
    还有她和代王的转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朱无涯的心情,无法向她爹表明。
    其实就算是表明了,她爹也不一定可以理解就对了。
    裴金玉这厢才说完要去捉朱无涯,那边的裴天舒和代王就傻了。
    太不按常规出牌了有木有。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提起过朱无涯半句有木有。
    这思维跳跃的拿绳子去拽都拽不住有木有。
    还有,正常的女子被人表白了,不该是捂着脸跺脚来表示娇羞,她倒好,一点儿反应也没给有木有。
    代王的心碎成了八瓣,还是裴天舒比较了解自家女儿的脑回路,傻了片刻之后,幡然醒悟道:“金玉,你可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裴金玉沉着脸,点头。
    代王又傻了。哎呀,这事儿不好办啊。媳妇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起来,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对不起媳妇的地方,会不会被修理呢?
    关键是能被修理还好,怕就怕找着被修理,人家都不愿意呢。
    那厢的裴天舒简直欣喜若狂,连声叫完了“太好了”,就道:“五百人不够,我再给你五百。”
    代王一听,赶紧道:“我打头阵。”好吧,记忆什么的那是浮云,刷存在感却是更重要的事情。
    换句话说,没了记忆的代王真是一点儿都不傻哩。
    然后,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代王才回了洛阳城,又和长公主一起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出城去。
    大多数人猜测,这是给方绩收尸去的。
    更多人则说,大晚上的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作死,其结果也就是早死早投胎去。
    谁叫方绩的爱好那么特殊,不爱诱拐美女,偏偏喜欢诱拐皇帝的女婿呢。
    差点儿被诱拐的皇帝女婿姿态放的很低,按照裴金玉的记忆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连柴堆里的灰烬都还是热的。
    代王一声令下,命人四下找寻。
    方圆几里,除了几个砍柴的,并无什么可疑的人。倒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拿着斧头慢悠悠地往茂密的树林而去。
    代王越想越不对劲,再让人去寻的时候,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
    无功而返的代王,在香山崖壁之下和裴金玉汇合。
    裴金玉一时气恼,使劲拍了拍代王的脑门,试图能将他的记忆给拍回来。
    当然,拍是拍不回来的。不过,代王回了代王府,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睡在代王府里的时候,离他自动吃了朱无涯给的丸药,刚好是两月之期。
    那时候,朱无涯说裴金玉的生命快要终结,要他一命抵一命,才肯为她续命。如今想想,果然是他被骗了。
    用两个月的时间,几乎重历了他上一世的半世经历。代王躺在床上,想想以前,又仔细回味了一遍这两个月的心路,好半天才回过劲。
    他有多庆幸,这一世的自己没有像上一世那般选择,如今他才能安心地等着天亮,他好进宫去接他的妻。
    他想跟她说,没有林青峦和卫妩了,他们的恩怨也应该就此散去。如今有的只是林錾和裴金玉,他们携手共度余生可行?
    这样的话他本该早就说出来的,可是以前总觉得缺少说如此话语的底气。如今,他觉得他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们不能在一起。
    ******
    先不说代王的表现,裴金玉满不满意,反正裴天舒是很满意的。
    他觉得他自己看人的眼光还行,给他女儿选的夫婿,不管是武力值还是智商,也都过了及格线。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代王也想起了从前。私心里以为他女儿现在聪明了,可代王还是个傻的,哈哈,代王是一定斗不过他女儿的。女婿听话,可是比儿子听话,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是越想越放心的节奏。
    是以,代王一进宫就嚷嚷着要接媳妇回家,裴天舒虽说没有立时就答应,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他好脸色,还留了饭哩。
    代王一走,裴天舒就抛下了所有的政务,去他女儿那里,预备着先探听探听口气。
    裴天舒一去,就发现裴金玉的状态不好,整个人蔫蔫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才一提代王,裴金玉就道:“父皇,先别提这些事情。”
    裴天舒表示,好吧,不提就不提,那么咱俩先说一说你教你娘怎么算计我的那些事情。
    这是越说越来气,就是没了记忆也不能设计你亲爹不是。
    裴金玉一想起前两个月自己的种种事迹,实在是啼笑皆非。
    她连连跟她爹表示着歉意,好不容易哄的她爹气平。
    谁知,她爹又道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择个良辰吉日,你还是跟代王出宫去吧。半个月住在长公主府,半个月住在代王府里,也省的你住在皇宫里,教坏了你娘,你亲爹活受罪。”
    说这话的时候,裴天舒注视着裴金玉,只见她愣怔了一下,并没有表示反对,心说果然他女儿也不是石头心啊。
    裴天舒一想着他女儿以后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高兴的紧,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一会儿说:“出宫去了你得和代王好好的,再过个几年,你们得让我当外祖父,现在你年纪还小,还不到优生优育的年纪。”
    一会儿又说:“代王是个脑子活心里明白事儿的,一般不会做什么蠢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放松了警惕。我说的主要是男女问题,一夫一妻,没有妾,才是幸福家庭的根本,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裴天舒感性的不行,可能是因着裴金玉出嫁的时候,没有心情和机会说这些事情,他想了想,最后还道:“爹这是在教你,本来这些都该是你娘教的,但你娘的性子说好听点她自己还是个少女,咱也就不指望她了。你和你娘的性子不同,她是太柔了,你就是刚强的不行,也就是因此,我才格外的担心。爹说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和你是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什么皇位,什么皇权,跟你们比起来,还不及你们的十分之一。人活一世,皇权富贵都是浮云,唯有真情最为珍贵。”
    其实裴天舒本还想说点,譬如“人活一世,只有舒服到死,才是最高境界”,如此这般的话语。可一思及他女儿失忆时对他的不信任,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着心里缺乏安全感,唯恐他女儿想的太多,就选择了言尽于此。
    裴天舒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专门用来和他女儿谈心,结果才谈了一半儿,他女儿……睡着了。
    真是女儿越大,就越让人觉得做父亲是多么的无奈。
    裴天舒叹了口气,拿了张毯子盖好了女儿,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裴金玉并不是觉得和她爹说话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而是自打昨日如梦醒般的恢复了记忆,一想起代王的话,这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情绪。辗转了一夜,一想起以前林青峦是怎么负了卫妩的,就想起代王的那句话语——“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触动之大,简直是裴金玉始料未及的。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林青峦似乎是在用林錾的一生,来恕自己上一世犯下的罪。他已经做到了此种地步,她应该原谅他才对。可是这心里……想原谅他,心里膈应;不原谅他,心里还是膈应。实在是纠结的要命。
    她爹刚才说的很对,或许就是因着她的性格过于刚强,才有了上一世的不幸经历,也就直接导致了这一世过大的心理压力。
    她是不是应该学习她娘,做个温柔的傻女人,傻傻的幸福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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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管裴金玉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认为她和代王是分不开你我的了。
    他们上一辈子是夫妻,这一辈子还是夫妻,是怨侣也好,造化弄人也罢,想要割舍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代王还是很激进地向皇帝要他的媳妇,几乎隔一天就得进宫要一次,使遍了招数,说遍了好话,就差撒泼打滚说不给不行了。
    而裴天舒一方面观察着他女儿有没有表现出特别反对的情绪,一方面等着良辰吉日的来临。
    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他的女儿就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才行。意思是上一次的不算。
    新任的太常周大人,终于送来了吉日的时选,也就是一个半月之后的冬至。
    而后,裴天舒昭告天下,十一月初九,冬至之日,长公主和代王大婚,举国欢庆。
    有人说,长公主不是早就和代王成婚了嘛!
    还有人说,那时候不是没举行婚礼。
    好吧,这是算头婚还是二婚呢?这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可关系着红包该拿多少,新娘子的地位几何等等很要紧的事情。
    当然,代王和长公主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组成的家庭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家庭,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浮云,皇帝说了要“举国欢庆”。
    是以,十一月初九这一天,皇帝要大赦天下,这是连皇帝登基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具体赦免哪些人的罪名没有具体说明,又封了个巡察使,专门巡察各地的牢狱,说白了就是翻案去的。
    担此重任的是才成婚了一月的新郎官裴宝。
    裴宝顾不上喝长公主的喜酒,万般不舍地和新娘子刘彩告别,带着一万人马,也踏上了巡游各地的征程。没想到的是,他和刘彩不过分开了一个时辰,一不小心就“偶遇”了。
    赶是赶不回去的,裴宝乐呵呵地带着媳妇一块儿去公干了。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洛阳城,正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皇宫里的御厨早几天就做好了各式的喜糕,一车一车地运出了皇宫,沿街发放。
    代王也命人提前三天在南北城门边搭起了喜棚,请了好几个戏班子,轮番开唱。
    吉时一到,一身喜衣的代王就骑着白马准时到了皇宫。
    这时候,同样穿着喜服的裴金玉,正内心平静地坐在大殿里。
    与她相比,她爹更像是新嫁娘,就翘首立在光武殿之外。一看见大步行来的代王向着他跪了下去,他道了一句:“政治无情,但任何政治因素将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这是我的许诺,你的呢?”
    代王则道:“人心无度,我的心也无度,起初是想守着一个人,后来是想看着一个人,现在是想拥有一个人,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幸福了更加幸福而已。”
    翁婿两人,一个是在说“我不会因为皇位皇权什么的加害你”,一个则说“皇权皇位是什么东西,我就是想娶你的女儿而已”。
    裴天舒还是不放代王进去,又道:“我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敢真的揍你。”真的,老丈人最不放心的人,绝对就是女婿。
    代王心道我挨的还少嘛,嘴里就连声说着:“不敢,不敢。”他的属性,就是挨欺负的好嘛。
    裴天舒知道再不放代王进去,就要错过吉时了,忍了又忍,大气地一挥手道:“去吧。”
    一边的楚氏已经哭红了眼睛。
    裴天舒此时的心理,当女人就是好,想哭也不用忍着眼泪。然后别过了头,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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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王顺利地将长公主接出了皇宫,在代王府里拜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