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郑沅(重生) 第21节

作品:《美人郑沅(重生)

    她缓缓走到郑沅跟前,对郡王妃下拜行礼说道:“王妃,奴乃烈仁县主身边的女官,今日是奉奴家县主之意,来接三小姐回家的。”
    ☆、第 28 章
    大齐自开国以来,没有几个公主郡主县主身边的丫鬟能被封女官的。郑老夫人年轻之时治理过水患,被先皇封做继任县主,是头一位传承县主位分的,而当时的锦嬷嬷,便因护主救助百姓有功,同时被封做从四品的女官。
    这种女官,乃奴籍最高身份的象征。
    即便尊贵的郡王妃,大齐的霁月公主,也不免有些诧异。郑老夫人是烈仁县主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但那时太过年幼,只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烈仁县主亲自入宫请求先皇册去其县主之位。
    再往后,烈阳县主只肯自称将军夫人了——其实也正常,譬如她自己嫁入王府,一直是世子妃到郡王妃,却也再不会自称是公主了。
    锦嬷嬷沉声说道:“我家三姑娘乃护国老将军与烈仁县主之孙女,外祖家是悦城城主吴家,皆是世代武将,三姑娘乃将门虎女,又是县主亲自抚养,岂是郡王府一个不知名嬷嬷可以随意欺凌的。县主说了,还请郡王府,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郡王妃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论身份,她是郡王妃,又是霁月公主,自然比县主的品阶要高。但是偏偏郑老夫人不仅仅一个空头县主,还是勇毅侯最后一滴血脉。自勇毅侯以后,大齐再没有侯爵。
    锦嬷嬷说完话,走到郑沅面前行礼道:“三小姐,县主说了,三小姐骁勇不逊于当年的她。从今往后,只要有县主在,无人敢欺你年幼失怙,更无人敢以长辈的姿态,来要挟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这话是说给小赵氏听的,小赵氏忙讪笑道:“嬷嬷说得是,今日一切都是个误会。”
    她回过头去拉着郡王妃说道:“王妃……沅儿肯这般不顾体面求一个公道,定是受了委屈。那次的事情,你我都并不清楚,不如调查清楚之后,再行……”
    还未说完,便听马车里一声沧桑:“我烈仁这一辈子,何等的风雨不曾见过?却从不知,我的孙女竟然在这里任人污蔑。调查清楚?我家沅儿,不需要你们的调查!沅儿,上车!”
    郡王妃看着车驾远去,气得咬牙切齿,跑出来一个烈仁县主,将那郑沅的气焰捧得高高的,偏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烈仁县主与郑沅看样子,根本不在乎家中其他的人。可她的叙儿将来还要袭爵,还要更上一层楼,绝不能有任何的丑闻出现啊。
    郑沅替祖母扶着背,眼圈红红:“祖母,是孙女不孝,让您操心了?”
    老夫人浑不在意,只大口喘了气,缓过来方道:“你做得很好,只是怎么到后面反倒虚了呢?若不是我过来,你岂不是要白白失了名声?”
    郑沅脸红了红,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我骑马过来,将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知道要抓着王妃爱脸面这事做文章,也知道只要咬死了是不满她给我扣帽子就行了。可是没想到小赵……额,母亲她会过来,我没准备好,就……”
    老夫人却是开怀大笑起来:“你啊你,脸皮还是太薄了些,想我在你这样大的时候,谁人敢说我半句不好,立时一鞭子过去,洛城上下,可无人管的了我。”
    郑沅撒娇道:“孙女怎能跟祖母您比呐?”
    老夫人摇头道:“你如何不能跟我比?你的父亲是将军,母亲是城主之女,都是骁勇善战,临危不惧之人,你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郑沅苦恼的叹了口气,抬头小心的觑了眼祖母方道:“祖母,其实这会儿细细一想,我也觉得自己发挥得不够好,该是重新回去再吵一架才好。可是吵架这种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过了那个时辰,再吵可就不占理了。”
    老夫人笑道:“是这个理,所以你这脸皮啊,还是要练得厚些才行。”
    锦嬷嬷复又笑道:“老夫人,三姑娘才十四,从前在府内讨生活不易,如今能有这般,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老夫人敛下眉眼,是啊,她年幼时父母将她视作手中宝,畅快人生没有半丝不顺,自然是胆大妄为得很。但沅儿不同,生母早逝,父亲常年在外不得归,落入赵氏姐妹手中……说来说去,还是她不好,不该轻信赵氏姐妹。
    她面上露出倦意,看向郑沅:“沅儿,你可怪我?”
    郑沅一愣,旋即回过神笑起来:“要说不怪祖母,那也是假话。不过其实沅儿小时候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也不存在怪不怪祖母您。更何况,我不是您,只站在一旁,又怎知您的苦楚与难处?”
    她见祖母伤怀得很,遂换了话题问道:“祖母,我听依秀说,您从前亲自去先皇面前,请求撤去您县主的封号了,今日怎么……”
    老夫人去只愣怔的看着窗外,良久方问:“沅儿,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年为了与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怄气,我宁可不要勇毅侯府满门的荣耀。可也是因此,我父亲连一脉,竟断在我这里……”
    锦嬷嬷正色道:“老夫人,那些人为的根本不是光耀门楣,而是贪慕虚荣罢了。”
    郑沅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二人的面容,便也能推算一二:“祖母,有时候鼎盛之时消失,总比您这一生,看着它渐行渐远,看着它最终消亡,却无能为力要好吧。”
    老夫人怔怔的看着郑沅,她并不知郑沅前世,便是这般看着将军府渐行渐远,最终消亡的。只觉得这个孙女果真贴心,竟然能想到他心坎里去。
    良久,她才继续说道:“当年我确实是去宫中,但不是请先皇撤掉我县主之位,而是让先皇终止勇毅侯的爵位。我父亲是最后一任勇毅侯,当时先皇也知我勇毅侯艰难,甚至下了铁令,从今往后,大齐再无侯爵,也是为了祭奠我祖辈代代为国捐躯之荣。至于我,不过是怕那群人纠缠,放出些许风声,说我不是县主罢了。”
    郑沅侧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街边有几个妇人站在一处,也不晓得是不是说今早郡王府的八卦。放出风声?若她能放出风声,将祖母从前如何巾帼不让须眉,亲自去治理水患的事情加以渲染,今日她们便稳操胜券了。
    但是祖母,一定是不愿意的吧。
    只是想想罢了。
    此时康昭郡王急匆匆的赶回将军府,却是勃然大怒。
    郡王妃柔弱的落下几滴眼泪,争辩道:“是,我承认我是瞧不上那个郑沅,她如何配得上叙儿?一无是处,今天我算是看透了,那般性情,即便是个天仙,我叙儿也要不起……”
    康昭郡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连他自己都愣了。成婚十九载,纵然对自己这位嫡妻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厚,但到底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又给他生了从小就乖觉懂事的叙儿,他一向是敬重她的。
    可今日……
    王妃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郡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却是啼哭不止。
    郡王心烦意乱,来来去去走了几圈,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多愚蠢?郑家那位老夫人,是寻常人能惹的吗?她从前做过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妃这会儿才哽咽着说道:“我是听说,她不理家事好多年了……而且,好歹我是王妃,是公主,她……”
    郡王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先皇对勇毅侯有愧,对她更是有愧。再加之如今漠北蠢蠢欲动,你等着吧,将军那人在战场上就如一只豹子,谋定而后动,不出两年,定能平定漠北,到时候将军府只会更上一层楼。”
    王妃不屑道:“将军府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我们皇族啊,王爷,那个郑沅她……”
    郡王怒道:“皇族皇族?你真以为我的日子过得很好吗?异性王一向是最被皇上忌惮的,尤其是如今皇上根基不稳,岐山王蠢蠢欲动的时候。我们王府又不像吴家山高水远,皇上雷霆一怒,首当其冲就是咱们谢家!”
    他怒火发过了,总算是冷静下来,思虑片刻便往外走。
    王妃急忙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郡王冷笑道:“去哪里?你做的蠢事,还不是得我来解决!”
    王妃忙摇头说道:“王爷,您是没看到今日那个郑沅,是何等的没有教养,连她的嫡母,她都敢顶撞!”
    “她做什么不敢顶撞?霁月,你是昏了头吗?郑沅的生母是郑伟槐的原配嫡妻,赵荏苒在她面前要行妾礼,郑沅喊她一声母亲那是尊重,她还真当自己是郑沅的嫡母?而且吴家虽然没被封王,却与藩王无异。郑沅为何要对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生母的女人低头?更何况,齐霁月,你与赵家姐妹的关系我不管,叙儿与郑沅的亲事是父亲定下的,除非郑家退亲,不然这门亲事,便是求,也得求回来!”
    他甩了袖子出了门,一路往将军府赶去。
    然而到了将军府,郑伟柏倒是恭恭敬敬的,老夫人却只排了个老嬷嬷,将谢叙的襁褓送出来。
    连话语,都顶得郡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奴身份低微,但到底是四品女官,比之今日你们王府前来退亲的奴仆,总还是要高那么几分。若是王爷觉得老奴辱了郡王府,还请王爷莫怪,奴家老夫人一向是礼尚往来的。这是世子爷的襁褓,请恕奴家三小姐不愿高攀。”
    ☆、第 29 章
    康昭郡王怄得几欲吐血,但那嬷嬷又威胁说,若是郡王爷不要,老夫人说了,便直接将世子爷的襁褓扔出府去。
    到底是自家王妃做下的蠢事,郡王爷只能拿着襁褓回了府。
    回了府,王妃得知老夫人不应,竟欢喜的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气得郡王又是暴怒不止,有心想要罚她禁闭,又知道郡王府如今连个理事的人都没有,只抑郁得不行,索性转身去了书房。
    王妃撇撇嘴冷笑,她往后的依靠,再也不是王爷,而是儿子了。又何须像从前那样,做出温柔良善的贤妻良母模样来?
    ……
    一早,郑沅便爬了起来,昨日退亲的事情,让她没能去学院上课,今日还是得赶早早点过去。
    芳绫见姑娘醒了,赶紧过来关切的问道:“姑娘要不要多歇一会儿?”
    郑沅摇摇头:“早些起来上早课,一会儿要去学院呢。”
    芳绫愣了愣,昨日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今日还要去学院?
    郑沅兜自计算着:“今日有国棋课,我这个算是弱项,得多加油些。而且歇了这么多时日,武术都拉下了,我得早日捡起来。”
    芳绫觉得头有些疼,如今郡王府与将军府的流言纷纷,这个节骨眼上,姑娘怎么避着些?
    “姑娘,学功夫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何况姑娘不是自己在家练了么?实在不行,等下学的时候,奴婢去将周家女郎接……”
    她止了声,昨日的流言是关于姑娘与周家郎君的,若是今日接周家女郎过来,恐也不是很合适。
    郑沅也不理会她,只洗漱了去上早课,等用了早膳,又上了马车去学院。
    许是昨日太过彪悍,今日学院里,倒没有一个人敢明着取笑她。不过背地里说闲话的人,自然是不少。索性郑沅也并不在意。
    袁婷婷握着她的手,细细的左看右看,见伤好了大半,方放心下来,说道:“得亏手好了,这阵子你没来上学,我可担心坏了。有心想要去看你吧,又……”
    又没什么精力应付郑家其他人,索性就没去。只是这话不好明晃晃说出来。
    郑沅轻笑了声:“放心,我当然不会有事了,我如今练武呢,身体棒着呢!你怎么样?上回受了惊,可还好?”
    袁婷婷点点头:“休养两天便好了,何况我本来就没事……沅儿,上回多亏了你。”
    郑沅与她相视一笑,再抬头,发现班上的女孩们,都在偷偷打量她。
    袁婷婷见还没到上课的时辰,便将郑沅拉出去,小声说道:“沅儿,昨日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洛城了。”
    郑沅并不意外。
    袁婷婷又道:“不过你祖母真的是好厉害啊,我从前只知你祖母出自勇毅侯府,但勇毅侯府是个什么样的,我都不晓得。如今才知道,原来你祖母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那样一场水患,你可知现如今,整个洛城的贵女,都以你祖母为标榜了。”
    郑沅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流言不是说我与谢叙的亲事么?”
    袁婷婷拍拍她说道:“已经知道了,本来就是王府太过分了,周小郎君分明是为了救你,不得已而为之,咱们大齐又不是那等顽固不开化的地方,莫不成沾衣捋袖就得砍了胳膊?”
    郑沅还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由得紧张的问:“所以,无人说我与谢叙解除婚约一事?”
    袁婷婷以为她伤怀,只抿唇劝解:“虽说很是可惜,谢世子是人中龙凤,你心有不愿也是正常。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否则,你祖母也不会那样强硬,对不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里头满是落寞。
    然而郑沅并未注意她的神情,只兜自心惊着,原来祖母的旧事被人翻出来了。依着祖母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如此,那会是谁?
    祖母这等旧事传得沸沸扬扬,得了好处的,不会只有她,郑芙三个也同样是祖母的孙女。
    莫非是赵氏担心郑婉的名声跟着受损?不会不会,赵氏那人若会如此认为,便不会任由郡王妃与小赵氏如此害她了。
    难道是周家?虽说周皓轮是男儿,名声的干系没那么大,到底也是有的。而且周家兄妹与她感情很好,替她抱屈也是正常。但周家兄妹的头脑,怕是不会想出利用流言的法子,而且说到底,对祖母也有些不尊重。
    周家老夫人或者周夫人呢?兄妹俩没这个头脑,不代表他们家人没有啊。
    只郑沅总觉得不踏实,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这次的流言,让谢家是骑虎难下了,从郑沅嚣张跋扈,不守规矩,变成了谢家强词夺理,联合恶毒后母欺负郑沅一个少女。
    奈何少女有一个彪悍勇猛的祖母,在名誉与孙女上头,毫不犹豫选了孙女。老夫人当初是怎样的果敢,今日就是怎样的慈爱,老百姓们的心立时便偏了去。
    郑沅甚至收获了不少钦佩的目光,哪怕那钦佩并不是因为她。
    中午等到午膳,周依秀早早的过来等她吃饭。
    便听有贵女讨论着:“瞧瞧,人家多坦荡?若是郑沅与周家郎君真有首尾,这会儿必定早早的避嫌了。”
    “分明是谢家瞧不上,故意拿他们作伐呗。若按照谢家的说法,马术考试那日,不少人都倒在郎君怀中,也都无事。袁婷婷还险些厥过去,是卓世子救了她,也没见她缠着卓世子讨要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