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流逝，食客们渐渐了少了，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去，他还是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瓶可乐，瓶身上沁出细细的水珠，一看就是刚才冰柜里拿出来的。
    他抬头一看，早就离开的华锋语背了个包站在他面前。
    卢清华皱眉警惕地问：“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卢同学，喝冰可乐啊。”华锋语晃了晃手中的可乐瓶，态度自然轻松。
    “不喝。”卢清华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喝？”华锋语好奇地问，她看同学们还挺喜欢可乐的啊。
    “你不知道可乐是碳酸饮料，是垃圾食品吗？”卢清华一板一眼地说。
    他的爸爸就不准他吃这些垃圾食品，卢爸常常说那些吃快餐和可乐的人都没文化，才会吃垃圾食物。
    “哦。”华锋语摊了摊手，也不再劝，只是自己大口喝着自己的可乐，咽下去后才舒服地叹了口气说，“但是喝的爽啊。”
    冰可乐，永远的神！
    “……”卢清华的眼神有些嫌弃，但看着瓶子里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的褐色饮料，心中又升起一股渴望。
    爸爸不允许他吃的东西……他突然很想吃，并不是因为嘴巴想吃，而是心里想吃。
    似乎喝了这瓶可乐，就突破了什么束缚一样。
    “真的不喝吗？”华锋语作势要拿走，“你不喝我就带给室友喝了。”
    “我喝！”卢清华赶在最后一刻伸出手，“我喝。”
    华锋语也不为难他，直接把可乐放进卢清华平摊的手掌上，后者赶紧握住。
    伸手拧开瓶盖，把瓶口放到嘴边时，卢清华犹豫了一下，继而摇摇头，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液体直接涌入口腔，陌生的甜味和碳酸饮料独特的刺激口感让他第一口就爱上了，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第一次喝到碳酸饮料，这是完全没有尝试过的美妙体验。
    “喝的爽吧？”
    “……但也是垃圾食品。”
    “是是是。”华锋语不知何时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腿上的卷子问，“怎么不回家写？”
    “关你什么事？”卢清华不想说，华锋语也不逼，她把背包扒拉到前面来，从里面拿出一本真题。
    卢清华有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瞟到了真题和背包里塞的一个熊娃娃，不禁脑门上冒出个问号。
    “你为什么也拿出真题来做了？书包里怎么还背个娃娃？”
    题集+娃娃，这个组合是不是过于奇葩了一点？
    “个人爱好。”
    “？？？”卢清华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爱好，这个女生果然很奇怪，但华锋语已经摊开题集开始做了，让他生生把疑问憋了回去。
    华锋语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卢清华看了几眼发现对方做题似乎不用思考，一下子危机感陡增，也不再摸鱼了。
    两个学霸闷头刷了会儿题，直到快晚上九点了，服务员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要打烊了，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卢清华整理书包的动作缓慢而沉重，这么晚了，饭店不能再待，他该去哪里？
    想到自己今天放了爸爸和那些叔叔阿姨一个下午加晚上的鸽子，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拖得越久，他越是不敢回去啊……
    但如果不回去的话，他又能去哪儿呢？
    “这么晚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卢清华闷头不说话。
    “你不会是不敢回家吧？”
    “谁不敢了？”卢清华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反驳，“你好烦啊，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我没有啊？”华锋语很无辜地歪了歪头，“这是回学校的路啊，我要回宿舍。”
    卢清华：“……”原来他不知不觉又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他沉默了下，终于像是放弃了一样，破罐子破摔地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回不了家。”
    如果不是这个女生抢了他的第一名，他早就到家了，享受爸爸给他做的大餐和夸奖，怎么可能这么晚了还在外游荡，根本不敢回家。
    “啊，怪我？”华锋语有些迷惑，这怎么能跟她扯上关系？
    “当然怪你啊，如果不是你，我就还是第一名，那我早就回去了啊！”
    卢清华说着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考不到第一是他自己的问题，但人总是不愿意责怪自己，而是把锅甩给别人。
    不过华锋语却不生气他甩锅给自己，而是困惑地蹙眉问：“你没考第一名，你家里就不准你回去？”
    “……不是。”卢清华闷闷地说，爸爸也没说不让他回家，但他根本不敢回去。
    “既然你家里人没有说过，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能回去呢？”
    “你不懂。”卢清华有些丧气地叹息，挺直的背脊也垮了下来，似乎被书包的重量给压垮，“我从小就是第一，不管是谁对我的期望都是第一，上次中考没考过你，他们已经很失望了，我保证过这次月考一定会考过你，但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卸下了之前尖锐刻薄的面具，整个人看着很疲惫，一个今年才十五岁的少年，看着居然充满了暮气。
    “这次还是没考过，虽然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但是我知道，我就是考不过你。”
    说着卢清华咬了咬唇，快速扫了华锋语一眼：“除了语文你全科满分，我根本不可能做到……说什么下次考过你，都是我自欺欺人而已。”
    今天的卢清华似乎格外坦诚，清凉如水的月色，两个高中同学步履缓慢似散步，低低地交谈着。
    “但是如果不骗骗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见我爸他们。”
    “你爸爸对你要求很高吗？”
    “是啊……他虽然没有说过一定要让我考第一，但只有考了第一他才会高兴。”卢清华揉了揉自己的脸，“中考那次他就不高兴，我说我考试的时候有点感冒，才混过去。”
    “唔……”华锋语想了想，拉下背包从里面抓出小熊娃娃递给他，“捏自己干啥，捏娃娃呗。”
    小熊娃娃：？？？
    卢清华停下揉脸，盯着小熊娃娃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在那对纽扣眼看出了懵逼。
    “……谢谢。”卢清华把娃娃接了过去，抱在怀里捏了捏圆圆的耳朵。
    小熊娃娃：……？？？
    【宿主！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把您可爱的系统给别人rua！！！】系统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被宿主欺压就算了，怎么还被反派炮灰欺压！
    ——没错，依照它“豪门逆袭打脸虐渣”的程序，卢清华这样的角色，就被它自动归类于要被女主打脸的炮灰反派一类中了。
    确实，如果是一个按照它的任务走的宿主，卢清华这样的还真是标准的反派炮灰，只有长得够帅的才能多蹦跶几集。
    华锋语弯了弯唇角：【怎么不行？布娃娃不就是让人捏的。】
    【但是，他、他……】系统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附身在娃娃身上，哪怕附身在原主的手机上呢？
    【宿主，他是反派炮灰啊！您干吗对他这么好？以您的能力，碾压过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牺牲您忠诚的小可爱系统的色.相啊！】
    【哪有牺牲你的色.相？你是个布娃娃啊。】华锋语也是无语了，随后正色警告它，【卢清华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炮灰反派，他是活生生的人。】
    【炮灰反派也是人……】系统嘀咕着。
    【既然知道是人，你就老实一点。】
    【嘤。】
    随意捏了小熊娃娃几下，卢清华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嗫嚅了几下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嗯？”吹着夜风纠正着系统三观的华锋语有些没听清。
    “对不起了，我知道我是在迁怒你，我自己考不过你，跟你根本没关系。”卢清华快速说着，一副生怕被打断的样子，“你性格真好，竟然不生我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啊，能做一回同学不容易啊。”华锋语轻笑道，这话绝对有含金量，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那她从一千年后回来，跟这些人做了一届同学，又怎么算呢？
    卢清华低下头：“之前我还想过没有你就好了。”
    “那你现在还这么希望吗？”华锋语好奇地问。
    “……不。”卢清华摇了摇头说，“其实是我自己不行……就算没有你，也有其他人。”
    “其实追求上进是好的，但执着于第一名没必要啊。”华锋语语气轻柔，开导着这个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的男生，“就算考了全校第一，全省第一，全国、全世界还有那么多人，你能比的完吗？欲.望啊，是无法被满足的，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只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就好。”
    “其他人啊……说白了，关你什么事呢？”
    “……”卢清华沉默了，神色似乎有些松动，但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爸爸，说不定没你想的那么在乎你考不考第一名呢？你有没有跟他沟通过？”
    这次卢清华果断摇头：“没有，但是我了解他。”
    你这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啊。华锋语咽下了这句话，多年来的经验让卢清华在心里给卢爸下了定语，她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多说无益。
    “咳，你是因为成绩单的事情不敢回家吗？”华锋语问道。
    卢清华点了下头。
    “你这也用得着苦恼？”华锋语笑着摇摇头，朝他伸出手。
    “干什么？”卢清华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莫名其妙地问。
    “把你的成绩单给我，咱们改一改。”
    “改？”卢清华没听懂，不过还是打开书包，从习题集里拿出对折的成绩单递过去。
    “是呀。”华锋语嘴角笑容狡黠，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事。
    没等卢清华疑惑多久，华锋语就将他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打印店，并且正好赶上了关店的末班车。
    大大咧咧地将成绩单递过去，华锋语跟老板说：“能不能帮我重新打一份成绩单？其他的都不变，就是把第一名和第二名调个顺序，成绩也对调一下。”
    老板接过成绩单一看，了然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做个excel表格而已，很快的。
    “不过我们今天要下班了，你们明天来取吧。”
    “可是叔叔，我今天要用了。叔叔，能不能现在就帮我们做？”华锋语祭出了无敌的甜甜笑容，像是大夏天喝了一杯冰镇西瓜汁一样，清爽又甜度爆表。
    老板顿了顿，实在不太忍心拒绝，想了想说：“那行吧，我员工下班了，我来帮你们打印。”
    “谢谢叔叔！”华锋语清脆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