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第59节

作品:《缱绻

    沐锦书静坐片刻,撑不住困倦,侧卧于美人榻上浅睡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沐锦书苏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映照上晚霞,房间内有翻动书本的细微声响。
    沐锦书警惕地回身,只见不远处的座椅上,高袭坐在其中,正翻看着兵书,似乎神态中有几分不悦,而桌面上依旧是那碗淡棕色的汤。
    高袭轻瞥她一眼,淡漠得毫无情感,说道:“把汤喝了。”
    沐锦书坐于榻中,冷冷问道:“那是什么。”
    高袭有片刻的沉默,缓缓将兵书放下,开口道:“去了南境,你便是本王的人,肚子里的东西不能留。”
    沐锦书心间一震,当即怒喝:“你敢!”
    高袭回言:“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不要逼本王亲自动手。”
    沐锦书紧紧攥着衣襟,抓起榻上的软枕重重向他砸去,“滚出去!”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孩子,除非她死。
    榻枕砸到高袭的胸膛,再落到地面,他面若冰霜地看着她,像是本就带着一股气。
    隐忍片刻,高袭端起那碗汤向榻上的女子走去,周身散发阴冷的气息。
    沐锦书已然贴靠至榻框,左右显然没有能让防身的用具,下一刻她便被高袭单手擒住下巴。
    高袭将声线放缓,像是在诱哄她,“乖,喝了这碗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回南境,率军攻陷京城,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沐锦书目光瞥见那碗已凉的汤,神色里掠过一抹惊恐,随即咬着银牙道:“你这是要我死,我永远都厌恶你,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高袭沉着面容,轻而易举便桎梏住她的颈后,试图喂她将汤喝下。
    沐锦书奋力挣扎间,一把将高袭手中寒汤打翻,汤汁洒在榻中,瓷碗落下发出一阵声响,却没有碎裂。
    正在此时,一名兵卫入房停在屏风之后,连忙道:“王爷,老祖宗要见昭宁公主。”
    听见老祖宗三个字,高袭身形一顿,满身是洒落的汤汁,冷视沐锦书片刻,最后只得松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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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老祖宗
    青山高远, 飞鸟掠过。
    此处林间下过一场细雨,草木皆湿,日头阴沉。
    一行军队行走在林间, 士兵丝毫不被潮湿的道路所影响,面容肃正。
    为首的男人身骑骏马,一身玄金色劲装衬得身形修长干练,腰间别着刻金唐刀,隽朗的容颜尤为冷肃。
    骨节分明的五指紧拽马缰, 身下骏马停下, 侦查兵急急赶至男人身旁,将一条刺绣精致的袖带呈上。
    那袖带上绣着紫藤花, 谢明鄞眉眼一沉,这对于他而言尤为熟悉, 昭宁的衣边喜爱绣紫藤花,显示是留下的路迹。
    在率军出城之前, 楚王妃被贼人所劫, 已是人人皆知, 纷纷猜想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谢明鄞清楚这八.九与南阳王脱不了关系,一连过来两日之久, 他已然心急如焚,得尽快将人找到。
    正于此时, 忽一声鸟鸣声响起,随之一只飞鸟袭来,谢明鄞手臂一抬,飞鸟落在下。
    鸟爪上系着细小纸条, 谢明鄞将其取下, 放鸟雀飞走。
    纸条染了雨珠, 颇为潮湿,但不影响上面的字迹,迷糊却可辨认,写着清丰镇三字。
    谢明鄞眸色冷沉,将纸条捏于手中,重新拽起马缰,冷道一声:“前往清丰镇。”
    此言落下,秩序井然的军队再次前行起来,往林中深处赶去。
    ***
    清丰镇府邸。
    从厢房里出来,沐锦书惊魂未定,紧跟着领路的那个兵卫,纤手捂着胸口,腿脚都是软的。
    不管要去见的人是谁,只要不动她的孩子,远离高袭,一切都能过得去。
    这方府邸地界颇广,越过朴实无华的曲廊,便入了一间清雅的院子。
    院子内种有芍药,花香清新,分外怡人。
    这花宜寿园常种,沐锦书不禁留意几眼,怀着忐忑的心停在房屋前,兵卫入门去禀报。
    房门大敞着,晚风习习。
    沐锦书可见屋内的纱帐被吹动,帐中有一位略微佝偻的身影,看得出此人颇有威严,似乎在摆弄长琴。
    这么久来,发生的一切便是这个人一手策划的,她无法想象此人是谁,在大庆能有谁如此有威望。
    沐锦书的心依旧紧绷,无法放松下来,兵卫从房中退出来,向她道了一声请。
    沐锦书脚步略微踌躇,只怕自己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僵持中她还是踏入了房间,缓缓停在纱帐前。
    里头的人不语,似乎透着纱帐凝视着她,房内气氛深沉,此时日暮西沉,霞光辉映。
    那人发出一声长叹,声线浑厚,沐锦书却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他道:“这几日你便留在老朽身旁,高袭不敢再动你。”
    沐锦书微微一顿,跪地行礼:“多谢前辈相助,还问前辈是何许人也。”
    老人漠然片刻,伸出枯槁的手将纱帐掀起,他衣着朴素,一张鹤发童颜的容颜映入眼帘,分外熟悉。
    他也不加避讳,纱帐挂于一旁,身前的琴案上摆放着的长琴琴弦是松懈的。
    沐锦书顿时怔在原地,震惊得久久难以回神,喃喃道:“皇...皇祖父...”
    她从未想到这个人会是已故的太上皇,事情的始末难道皆是他一手策划,起因是他,到最后也是他,为什么......
    太上皇看着眼前的沐锦书,姿态犹如一个闲云野鹤的长辈,但却又出现在这里,南阳王尊称一声老祖宗。
    太上皇眼眸里的暗然一闪而过,离京的决定中,本应没有昭宁,奈何高袭肖想于她多时,暗中将她擒来。
    自上次放纵沐锦书嫁于楚王,高袭便对他有所不满,此次直接违抗军令。
    在太上皇得知后,方才处罚了高袭,他心有记恨,回去便被沐锦书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她腹中的是明鄞的种,太上皇再怎么说,也不会让高袭动这种心思。
    世间从没都没有不偏心一说,二皇子谢明鄞是他看着长大的,若今日在此的是太子妃,他或许就不管不问了。
    沐锦书难以置信地看着太上皇,“为什么?”
    太上皇气定神闲地将手掌放于膝上,淡淡回道:“没有为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当年他与皇帝的恩怨已渗透进这茫茫十几年里,人至老年,要么看淡世俗,要么顽固成疾。
    一旁的小厮为其斟茶,太上皇依旧淡然,端茶轻饮,这一两个月来难得高兴。
    那两个孙子倒也聪明,知道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他到底是见多了心计,没上二人的当,选择离京南下。
    南阳王高袭虽带兵打仗一把好手,但是个不成器的,几次险些入套。
    此次贪恋美色,将昭宁公主擒来,恐怕老二同太子已经警觉,搜罗其下来。
    太上皇薄怒不已,将高袭提来斥骂,事已至此,只能将昭宁留下。
    他曾转念想过,如若复辟不成,败于自己所教导过的孩子,也算一种欣慰。
    沐锦书紧抿着嘴,她无法理解一向远离尘世喧嚣,闲云野鹤的皇祖父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沉思须臾,沐锦书依旧忍不住询问,“那山河图是否真有前朝宝藏,皇祖父为何要取此物。”
    太上皇转动着茶杯,灰暗的眼眸平静得一如一滩死水,“有,老朽要复辟,自然需要资财。”
    沐锦书微顿,难怪乔百说南阳王不足以让他卖命,乔百是修造皇陵墓匠的后人吧。
    “皇祖父利用自己的辞世开启皇陵,若那晚二哥没有设伏乔百,顺利盗出山河图,复辟之事将在暗中进行,打得朝廷措手不及。”
    太上皇扬唇淡笑,熟悉的面容依旧慈眉善目,“昭宁,你很聪明。”
    沐锦书低下眉眼,不做回应。
    正在此时,院子之外,远处的高山上燃起烽火,天色微暗,青烟袅袅。
    一个兵卫急匆匆地从屋外赶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老祖宗!禁卫军正在五十里外逼近,有人发现了清丰镇!”
    听言,沐锦书眉眼一喜,禁卫军...是谁来了!?
    “这么快......”太上皇处事不惊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谨色,“南阳王呢。”
    兵卫回道:“已前去布阵抵御,还请老祖宗速速离去。”
    太上皇并未立马回应,沉思良久,高山上的烽火通信,格外显眼。
    他却淡淡一笑,对于沐锦书开口道:“清丰镇精兵三万,你猜谁会赢。”
    沐锦书沉着眉眼,转而磕首叩拜,说道:“皇祖父德高望重,年岁至此,不该再行反逆之举,莫再争扰是非。”
    “您贵为国父,百姓敬重,相信皇帝陛下亦不会真追究此事,还请清丰镇投诚,了却战事。”
    太上皇听言,似有冷哧一声,缓缓站起身,年长的身体保养的得极好,不见年迈之象。
    太上皇提步越过跪着的沐锦书,漠然离开这间厢房。
    他半生戎马,铮铮傲骨,从来不提投诚二字,更何况那是他最为厌恶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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