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作品:《如花狼眷》 ☆、第07章
继承人的确立权在高伯傭的爷爷手里,高伯傭在高氏内部使不了力,只能寄希望于许流年。
许流年收到信息,要求她想办法在凯伦公司下次召集合作伙伴遴选会议时陪程迩然参加,然后装病使得程迩然中途陪她上医院看医生离席,给凯伦负责人留下他极不重视合作,意气用事的印象。
许流年淡笑,这样的举动的确会留给人程迩然不重视合作案的印象,然而,也会让人觉得他极重情重义,说不定反而胜出了。
她有办法让程迩然什么理由都没法诉诸出口就离席,且,事后,没有任何补救措施。
当然,赌注还是程迩然的软肋——她自己。
陪着程迩然去参加会议前,许流年用wifi连接了网络,用网页代理服务器登陆了程迩然的邮箱,将他邮件里收到的她那张照片本机保存,而后用新注册的邮箱发邮件给孟子梓,定时发送,时间是在会议开始一小时后,主题文字是:请转发nk大学许流年同届同学留念。
炎热的夏日,汽车里面有空调凉爽宜人,出行的车似乎更多了,红绿灯路口车辆停滞的时间更长,前后车辆司机都有些烦躁不时鸣喇叭,程迩然惯有的不急不躁,拉了许流年的手轻挠她掌心。
也许是幼年时被小伙伴隔离留下的后遗症,他极喜欢肌肤的亲密接触,走路时喜欢牵着许流年的手,坐着时喜欢抓着她的手。
许流年任他抓着,侧头看着车窗玻璃自己的影子。
今天她精心化了妆,啡金色眼影膏打底,幻彩暗紫提染,脸颊打了珠光□□底,没有打腮红,唇膏是淡淡的紫红,像烟熏妆,这样的妆在太阳底下亮眼妩媚,灯光下则微显沉郁……等会儿再把备好的干粉压压嘴唇,就能弄出干裂的效果,尽显憔悴苍凉。
回到程迩然身边后,气色竟是一日比一日好,化这样一个妆费了她好大劲儿。
窗玻璃承接着照射过来阳光,直直盯着时间久了,眼睛火辣辣刺疼,程迩然干燥温暖的手在她掌心蒲公英飘过似轻挠着,撩得人心神恍惚。
凯伦集团大楼气势极盛,占了半条街,寸土寸金的地界,大楼前庭却整了伴山临海的景致出来。
参加洽谈会的有五家公司,都是国内顶尖的,当家的都是财经杂志上的常客,除了高伯傭,来的其他负责人都是公司一把手,都想拼一拼,吃下凯伦这块肥肉。
洋公司却华夏味十足,每个座位面前放的不是咖啡或碳水化合物饮料,而是白瓷青釉花边托盘和同色茶杯,众人落座后,穿着蓝底小白碎花旗袍的服务人员执着茶壶上前斟茶,古韵浓郁。
上行下效,凯伦公司的董事长,至少是亚太区的决策人应该很喜爱中国的文化底韵,许流年双手捧起茶杯,状若无意地扫了隔着两个座位的高伯傭一眼,而后,指尖在茶杯上的青釉花边上轻轻勾勒。
高伯傭刚硬的眉棱微颤了一下,接着,下巴几不可察地轻动了动,许流年知道,他看懂了。
高氏负责人的发言在第二位,高伯傭上台后,没有直接进去主题,而是扯了几句闲话,讲华夏文明古国的渊远源长,而后才进去正题,许流年发现,凯伦集团亚太区总裁邱彼得在高伯傭说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时,上身微微前倾。
中场休息十分钟,接着就是程迩然的发言了,许流年半闭眼,按了按胸膛,正看着电脑屏的程迩然敏-感地发现了,问道:“不舒服?”
“不知怎么搞的,有点心悸气促,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样,我怕阿姨……”许流年凑近程迩然,悄声说,说了一半顿住,眉头微微蹙。
她靠得很近,热气往耳洞里吹,细细的麻-痒,程迩然英俊的面庞先是和以往一样被撩得染了面红赤,接着又倏地变白。
许流年言下之意他听得清楚分明,蒙住了。
恨着恼着不肯去探望,然而,血脉的牵挂哪割舍得断!
若是有什么生命危险,以后永远见不到了!
搭在黑晶玉大理石的台面的那双手颜色明润,生动和谐,指节优雅匀称,明明是焦躁地来回弹动着,却像在奏着美妙动听的音乐,许流年有瞬间的动摇,轻风撩过湖面,很快又淡然平静。
程迩然掏出了调入静音状态的手机。
孟子梓已打了许久电话。
“迩然,我收到一个邮件……看起来,还会给我们那一届别的同学发,不知有多少人接到。”
许流年在他接电话时低头,抹了准备好的干粉到嘴唇上。
程迩然接了电话望过来时,眼前的许流年和照片里的女人重合,蜷缩枯萎的花颜,不乱也散的头发,凄惨可怜。
“流年,医院里有点事,我得赶过去,你自己回去。”极度的痛,脑袋变得迟钝,程迩然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急切地站了起来往外走,没对工作做出任何突变安排。
邱彼得进会议室大门,程迩然和他擦肩而过,眼里看不到他,没有打招呼,没有致歉,疾速离开。
“程氏代表有什么话说?”被如此无视,邱彼得的口气很差。
“程总裁刚接到个电话,急需去一趟医院,这次发言由我代替。”许流年从容说,走上台,口齿清晰,娓娓道来。
设下让程迩然离开的局后,她便暗暗做了代发言的充分准备。
邱彼得频频点头。
高伯傭在程迩然离开时微显晴朗的脸越来越僵。
“你为什么要上台?”会议结束,许流年打开手机,高伯傭怒意满满的信息马上到来。
“能让程迩然心乱的只有一个值得他爱的许流年,跟凯伦的合作案只是以后种种利益的九牛一毛。”许流年冷冷地回道。
要破坏,却也要挽救,即便是输,她也不能让程氏输得太难看。
程迩然晚上没有回家,打电话给许流年,云淡风轻,说医院里有些事情要忙,替她叫了酒楼送外卖,让她记得吃饭,自己照顾自己。
他焦头烂额,忙着和孟子梓追查发邮件的人,排查有哪些同学收到照片!
“你不在,一个人好闷,我不想吃饭。”许流年软着撒娇,被自己恶心出满手臂鸡皮疙瘩。
“小别胜新婚,乖。”程迩然柔声劝,声音像陈酿的干红,醇香醉人。
酒楼送了外卖过来,汤汤水水搭配得恰到好处,许流年一样一样摆上餐桌,却不吃,倒了一杯红酒,勾着杯柱来回摇晃,看着红宝石似鲜艳的酒液一遍遍与杯壁亲吻。
这一晚与那杯红酒较劲,别的事也不做,无知无觉过了一夜,天明时,才觉出不舒服,头晕目眩,眼皮睁不开。
勉强开了车到程氏上班,下车时,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像声控开关,拧开了种种不适的大门,许流年没撑住,抖着手扶着车门半晌,渗满冷汗的掌心没有握住车钥匙,叭哒一声,钥匙落地,许流年想弯腰捡,举步唯艰。
成方周泊好车下车,侧头便看到许流年撑着车门,半弯着腰,要蹲又不蹲,头颈艰难地后仰着,脸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面试时那个媚意流泻,水一样柔滑,极尽奢华的女人,这会儿如透明纯粹的琉璃珠子,内外明澈,清净无瑕,自骨血里溢出来一股让人怦然心动的楚楚可怜。
这样的女人,难怪会让一惯喜怒不形于色的程迩然失态,成方周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钥匙递给许流年。
“谢谢!”许流年笑,伸手接钥匙,指尖不经意滑过成方周手腕,冰凉、滑腻,如小雨珠滴落在湖面,神秘莫测的悠远绵长,欲罢不能,魅惑的挑动如涟漪来回缠转。
☆、第08章
程迩然这天没上班,也没向凯伦那边作致歉弥补的措施。
许流年挂着助理的身份,并不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程迩然怕她辛苦,他只想把她娇养着放纵着,上班这些天,也不过坐一旁听他和手下谈工作,这天,许流年没闲着,打开程迩然的电脑,输入密码,极认真地查看程氏的一切。
他对她真放心,所有的密码都是五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用的。
照片事件不是闪电暴雨,过了就雨过天晴,邵碧青递了引子,她点起导-火-索,不知程迩然会不会顺瓜摸藤查下去,查到邵碧青曾命人对她做了那么肮脏残忍的一件事?
邵碧青算计好一切,唯独没法控制程迩然和她的感情。
许流年望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思绪跑出很远。
许得福对女儿漠不关心,养女儿就像养着一只猫儿狗儿似,邵碧青对儿子却极疼的,最初,因为程迩然的自闭,迫不得以由得许流年和程迩然亲密无间地一起生活,程迩然恢复正常不久,她便开始想法拆开他们。
她把小程迩然送去少儿跆拳道馆,寄宿制,一呆一周,只周末回家那种,她希望让程迩然多交朋友,和许流年疏远。
*辣分开,许流年很不习惯。
流年自小一个人玩儿没有小伙伴,好不容易程迩然来了,就想拼命留住他。
孤独的孩子手巧。
过期的日历板,许得福扔掉的烟盒,啤酒瓶,饮料罐,园子里的柳树枝条,花朵,树叶,乃至小草,都是可以用到的材料。
程迩然在跆拳道馆呆了五天回家,他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许流年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玩物。
“迩然,你喜欢吗?都给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小流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渴切地看着程迩然。
孩子的世界只有单纯的黑白两色,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在跆拳道馆里,程迩然又遇到幼稚园里欺负他最狠的两个小朋友,那两个小朋友喊他哑巴,说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朝他身上吐口水,捉了毛毛虫放他被子里,往他饭盒扔沙子。
他们又高又壮,漂亮的洋娃娃一样的程迩然以一敌一尚且不是对手,何况以一敌二。
其他孩子也在那两个孩子的哄骗逼迫下,一齐孤立他。
跆拳道馆是地狱,而家里,有流年的地方,却是天堂。
小流年捧着他宠着他哄着他,依赖他需要他。
程迩然不肯去跆拳道馆了。
邵碧青听说小朋友欺负他,又把他送去另一家。
一个人如果带着恶意看世界,便只看得到白眼,得到的,也将是敌视。
程迩然跟其他小朋友相处的情形极糟,他禁闭起自己,除了许流年,不跟其他人说话。
邵碧青无奈,暂时放弃了拆开两个孩子的想法。
往事隔着一层薄纱,像飘渺的萤火之光,很近,又似很遥远。
如果时光重来,不知邵碧青会怎么做?许流年望着电脑出神许久,嗤一声低笑。
程迩然打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高伯傭发来信息,要求见面。
他从凯伦那边打探到内部消息,程迩然的中途离席竟是没造成多大的影响,程氏和高氏的争夺仍是不分高下之势。
许流年转了转手机,答应了。
见面的地方约在流花路的江南会馆,红漆轩窗,红木桌椅,吊顶竖柄倒垂荷叶花灯,錾珐琅荷叶逼真地凝了水滴,颗颗晶莹珠润,许流年对精致的复古物品最感兴趣,在高伯傭面前却不欲流露,淡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环境古色古香,菜品却是中西合壁,冰镇杏仁酪盛在奶白色的德化瓷碗内,兑上桂花糖汁,点缀了红樱桃,黄白红相映,两两成趣。
看着赏心悦目,味道也不错,许流年小口小口地闲适地慢条斯理细品。
“你用什么办法让程迩然离开的?我听说,他妈妈没出什么事,他从离开凯伦后,也没去过医院。”高伯傭先沉不住气了。
这人很奇怪,刚硬冷傲,目中无尘,在她面前却像个莽撞的愣头青。
奶酪吃完了,许流年推开瓷碗,拿了纸巾缓缓抹嘴巴,末了,淡淡道:“当然是用他最在意的。”
“什么事?那天你就在他身边。”高伯傭浓黑的剑眉打了结,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许流年,他真的很好奇。
商场上有名的面瘫神,堂堂高氏副总裁成了饶舌妇,说出去笑跌不知多少门牙,许流年不觉得好笑,她想团起纸巾堵进高伯傭的嘴。
桌面有一盒davidoff雪茄,许流年抽出一根递进高伯傭嘴里,哧啦一声擦燃火柴,焰蓝的火苗将雪茄端口熏成黑色,霎时间,醇化的浓郁的烟草味弥漫开。
鼻端闻到的是肉桂混着香草的清厚,舌尖的感觉却是辣椒的辛烈,眼皮底下许流年一双纤手如奶酪匀润腻白,视觉感官嗅觉浓重、饱-胀,高伯傭眼皮有些痒,心口有些痒,心中的疑问被堵塞住,无法说出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独生子如程迩然都有求而不得的,何况他生在大家族里。
高伯傭的父母是利益结合体,男人抛弃初恋情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女人,却未能坐上集团领导人的位子,他爷爷太长寿了,为此,父亲对他这个害得自己和初恋情人分别,却又什么也得不到的女人生的儿子满心仇恨,像对待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