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作品:《婚不守舍

    同一时间,板嘉东安排的陈戬,跟上了施颜。
    板嘉东嘱咐陈戬的话是,不用跟施颜进医院,只要观察施颜从医院出来后的表情神态就好。
    这么久以来,板嘉东不仅聪明,更敏感,施颜的任何情绪,他都能感受得到,也猜到了施颜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家里的验孕棒减少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他自己也去做过检查了,他没有问题。
    他在施颜身边这么久,已经习惯了陪伴,单纯的陪伴,她婚姻碰到问题,她离婚找律师,她开公司,她公司出现问题,所有的事情,他都不会主动插手,只等着她说需要他,等她向他伸出手,他便回握住,给她力量和支持。
    这一次,依旧一样,倘若施颜确实身体有问题,倘若施颜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问,只做到心中有数就好了。
    施颜的检查做了很久,久到陈戬在外面等的心越来越沉。
    直至黄昏时分,施颜缓步走出医院大门,走到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下,发呆。
    陈戬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露。
    冰凉的长椅上,施颜冻得发抖,满目只剩医生的一句话——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你做试管婴儿,虽然成功率不高,但至少有希望。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凉风吹在身上,脑袋里面很清醒,清醒得脑袋空空,只想到一件事——如果做试管婴儿不成功,板嘉东怎么办?
    他那么那么喜欢小孩子。
    ☆、第98章 结局章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男男女女,大多数都一脸疲惫,为怀孕而努力着,然而成功的只占少数而已。
    天色暗下来,暗得使人与夜色相合,心底都没有了光。
    施颜坐了许久,明明没有泪,脸颊却冰凉得像在冬夜里走了一宿。
    良久,她拍了拍发麻的腿,起身离开,走向停车场,开车回家。
    回因为有板嘉东存在而称为的家。
    陈戬神色复杂地望着施颜离开的身影,第一次违背了板嘉东的命令,回复给板嘉东说:“施小姐若无其事走出来的。”
    挂了电话后,陈戬抽出根烟来抽着,他的眼睛忽明忽暗,好似他都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和板嘉东说实话,有很多理由缠在一起纠结在心底,让他扯不开。
    但他在板嘉东身边这么多年了,有一件事是非常肯定的——他不愿看到板嘉东沉默不语的模样。
    然而这一次,施颜回到家后,看到在跑步机上正锻炼的板嘉东,他对她微微一笑,“回来了?”她就决定不再一个人面对。
    跟板嘉东在一起的时光里,她落入过低估,她作过,她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过,她甚至想把他推开过,而板嘉东,始终陪伴她。
    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坦白,也学会了共同面对。
    他是海洋,她则是离不开水的鱼,他用他的全部包容着她,她不敢也不想再离开。
    “嗯,回来了。”施颜垂眼换拖鞋,接着一步步走向他,撑着跑步机的电子盘,仰头说:“有件事要和你说。”
    他跑步不停,穿着黑色跨栏背心,性感的汗水自额边向下流着,她戳了戳他强壮的肩部的三角肌,“停一下。”
    关了跑步机,他慢慢停下,随手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怎么了?饿了?”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就感觉到饿了,施颜点了点头,“中午没吃,一会儿煮点速冻饺子吃,先说事儿。”
    “嗯,说吧。”板嘉东顺势在她脑门亲了一口,“别这么严肃,这么严肃是要家暴我么?”边走到冰箱里取出蛋白|粉来,“什么事?”
    施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冰箱前,大概深知这种事是越拖越难以说出口的,牙一咬,按住他的手,说道:“我今天去医院做检查了。”
    板嘉东听到施颜声音里的不安,背脊不着痕迹地僵了一瞬,意识到陈戬好像破天荒地骗了他。
    他缓缓转身看向她,“怎么,结果不好?”
    “不好。”施颜没办法做到和板嘉东对视,躲开他的目光,翻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若无其事地说:“医生推荐说做试管婴儿。”
    她盯着冰箱里的食物,感觉到身边的板嘉东沉默,无意识地咬上嘴唇,眼泪在眼底打转。
    许久,时间走过沙漠与绿洲,他终于有了反应,他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她长了很多的头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去洗漱去,我给你煮饺子,吃肉么,给你做个小炒肉?”
    施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不在意?”
    在施颜的观念里,两个人恋爱的前提就是结婚,两个人结婚的前提就是一定要生小孩,三十多岁以后的人生里,都围着小孩生活。
    “惊讶,但也完全能接受。”他的声音很随意,像是在谈论明天早上不吃早餐就不吃早餐好了一样的随意,“其实不要孩子也可以的,我只是心疼你会很辛苦。”说着他俯身搂住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别想太多,喝点儿热水,我去厨房做饭。”
    施颜捧着热水杯,坐在沙发上,仍旧回不过神来。
    没过多久,板嘉东|突然边系着围裙边走出厨房,笑说:“嗳,施颜,话说我们以后都不用做安全措施了,你真是有福了啊。”
    施颜抬头,正对上板嘉东带笑的眼睛,明明正说着流氓话,却笑得温柔干净。
    一瞬间,施颜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初相见,他也这样笑吟吟地看着她。
    曾经,在校园里,那是个不染尘世的世外桃源,他那般清澈。
    现在,在满是肮脏的社会里,他居家好先生地系着围裙,笑容依旧如曾经那样干净。
    施颜感动得想要流泪,他一定早有阴谋,想要用宠溺溺死她。
    她认认真真地问:“嗳,板嘉东,你为什么就没早追我呢?”
    “因为爷爷去世,没来得及,回来你就跟了朗阳了么,谁知道你那么饥渴,他一追你,你就同意了。”悲伤阴暗的气氛一扫而光,他笑说:“不过不管过程怎么样,现在的结局倒是很不错,而且有了对比,你就更知道我的好了么?”
    施颜很用力地点头,“是。”
    施颜的身体问题,好似对板嘉东没有任何影响,他从徐昊天那里问来很多富商明星都会选择做高质量试管婴儿的医院,重新陪施颜去做检查,做身体调养。
    每次陪施颜去医院,都好像是去逛商场似的,脸上没有焦急和忐忑,他随遇而安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地让施颜庆幸她对他的坦白,也庆幸他在她身边,更庆幸自己的幸运。
    板嘉东对陈戬的隐瞒没有什么惩罚,只是很平静地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板嘉东永远有办法让身边的人对他甘愿臣服,陈戬自此再没有对板嘉东说过谎话。
    施颜不孕的事,施颜本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板嘉东说了,一,他们不会分开,二,倘若真不能怀孕,生活依旧要继续,何必费精力的去瞒着他人,还是坦白透明的日子,过得最舒心。
    施颜对板嘉东已经百分百信任,立即听话的回家对二老说了,施母听到施颜不能怀孕,瞬间就老了般,“和……板嘉东好好的吧。”问题不是出在男人身上,出在自家的女儿身上,板嘉东还不离不弃,他们施家怎还会说出反对的话。
    施父心里同样一阵又一阵的心疼,声音都苍老了,“受委屈了,就回来。”
    板嘉东是在电话里跟二老说的,云淡风轻地像只是通知他们一声似的,末了还问道:“妈您不能哭吧?”
    板母在板嘉东话音未落时就已经流了泪,但板家始终是善解人意的家庭,板父深深地喘了几口浊气后,叹道:“颜颜也不容易,她心细敏感,也可怜这孩子了,你们就尽力而为吧,实在不行,咱们去领养也好。”
    板嘉东郑重其事地说:“谢谢爸妈。”
    “谢什么啊谢,”板母哽咽着说,“妈就是心疼你,你那么喜欢小孩儿。”
    板嘉东一阵无声,许久才道:“对不起,我不孝。”
    板嘉东从未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一霎那,连电话那边板父都湿了眼,“傻小子,说什么呢,爸妈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开心就好,和施颜好好的就好。”
    不孕这样的大事,在板嘉东施颜的生活里,却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一样。
    施颜朋友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她们心疼得都红了眼,又庆幸她身边有板嘉东陪伴。
    板嘉东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只诧异片刻,便该玩玩,麻将声哗啦啦响,孙淄禹吊儿郎当地跟板嘉东一个调调,“那你也爽了啊,以后办事儿都不用戴套了。”
    徐昊天最年长,板嘉东之前就咨询过他很多次,闻言没有太诧异,只道:“成功率不高,但也有成功率,慢慢来吧,实在不行就领养。”
    卓溪也道:“如果真不成功的话,你们俩一辈子不要孩子还是不太现实,老了心里容易孤独,爱情不能添补一切,领养几个孩子再身边围着,老了不孤单。”
    卓溪跟他老婆是青梅竹马,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都只有过对方,他和他老婆的爱情很深,却说出爱情不能添补一切,板嘉东了解卓溪的话可以参考,点头道:“嗯,过两年还不成功的话,就跟施颜商量商量吧……胡了,孙子给钱。”
    生活事业一帆风顺,板嘉东和施颜偶尔去旅游,偶尔去医院,过得平静又舒服。
    直到施筱雅九月份回国。
    施颜从没想过施筱雅在韩国竟然上课没多久,就去做了练习生。
    施筱雅回国,他们全家人都不知道,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的施筱雅唱跳的节目后才知道。
    施母看到施筱雅精彩的演出,不发一语地回了房间。
    施筱雅长得美,上学的时候就总会被人说她美得像明星,结果她现在竟然真的成了明星……而最重要的是,她回国后没有和家里人联系。
    施筱雅成了明日之星,施母也深知,或许从他们将她送出国的那天开始,施筱雅就从心底与这个家断绝了关系。
    她偏执,她有野心,太符合施筱雅的性格了。
    施家二老陷入了很长时期的自责当中,施筱雅不要了亲情,他二老鬓角的白发白了许多。
    施颜和板嘉东提起施筱雅变成了明星,板嘉东听后只是说:“施筱雅不干净了,记住,以后的路都是她自己走的,无论她走成什么样,既然她没有回家来看你们,亲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别心软。”
    施颜一声长叹,“施筱雅变成这样,跟我们脱不开关系……可能真的是世间所有的事都有因果,我们把她送出国,她就眼里不再有我们,我父母对施筱雅总是很有偏见,现在他们就不再有施筱雅这个女儿了,最近憔悴了很多。”
    板嘉东不愿听到施颜的任何叹气声,笑着弹她脑瓜壳转移话题,“是,可不就有因果么,我们以前错过那么些年,以后要慢慢补。”
    为了不胡思乱想,近来施颜培养出了很多新爱好,比如做陶瓷,她在家里有一整套的工具,但她不专业,基本就是玩泥了,玩得一手泥,边回头问板嘉东,“话说,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吧?”
    闻言板嘉东却难得地拒绝了施颜,笑着询问她,“不领了如何?就维持这样的状态,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束缚,没有压力,怎样?”
    若是以前,施颜或许还会不自信地想,她不能怀孕,又没有结婚证,板嘉东会不会终有一天会厌倦她?
    经历了这么多,施颜完完全全信任他,她笑着点头,“好啊。”
    不知何时,施颜心底已经再没有朗阳,再没有想过朗阳的模样,再未回忆过她和朗阳的过去,甚至再未提过朗阳的名字。
    在和朗阳婚姻中她曾介意的为朗阳放弃的梦想,她也一并忘掉了,或者说,是有了板嘉东,其他的事都不再重要。
    从此生活安逸,事业有成。
    施颜又接二连三开了好几个分店,提了很多店长和经理,管欣彤和简颖入股做老板,赚了很多钱,时而聚会时而旅行,日子过得简直不能再舒坦。
    又一年夏,施颜生日那天,施颜去医院复查身体,板嘉东有事未陪同。
    等她拿着结果走出医院,阳光耀眼,他站在阳光下,手上牵着一只狗,像是美系秋田犬。
    他在阳光下笑道:“喏,很早前答应你的,每天早上晨跑遛它,怎么样?”
    施颜笑着过去顺它的毛,“好啊,我们有孩子了哦。”
    温柔的空气中诉说着泰戈尔的诗——
    你从世界的生命的溪流浮泛而下,终于停泊在我的心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