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品:《既爱则安》 可这并不妨碍她看向林景迟的时候,唇边展开一个张扬又肆意的笑容:“二哥是生意人,难道没听说过‘你情我愿’四个字么?我愿意卖,有人愿意买,这和你林景迟又有什么关系?”
童唯安的衣服之前在雨中被淋湿了些,这反而让她有了借口一进门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直到她躺进浴缸,身子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把水温调的极高,白皙的皮肤几乎立即被烫红,刺痛感明显,可她恍若未觉,极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的男人身材高大,童唯安想看清他的脸,可阳光从他所站的方向照射过来,刺得她不得不移开视线。许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来:“你什么意思?”
“就这样吧安安,”依旧和从前一样亲昵的称呼她,可与此同时,面前的男人把早已写好的支票递过来,声音冷漠而低沉,“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似乎是明白自己正在梦中的,可站在对面的人将支票放在她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触感却如此真实。身边流言日盛,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可她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哪里能料到今天这个结果。童唯安觉得自己的心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扎了一刀,让她即使明知自己是在梦里,也仍然疼得钻心刺骨,却哭都哭不出来。
她攥着手中的支票,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五官精致,眸光深邃,她甚至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而此时她手里的支票让她变得更加可笑。
童唯安觉得自己几乎下一秒就会笑出声来:“真像恩客啊……”
对面的男人似乎强忍怒气,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够了。”
“我不会再和你闹了。”童唯安的眼泪掉下来的那一瞬间,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我突然发现,许承则,你让我觉得我就像一个给了钱就能上的婊||子。”
童唯安倏然从睡梦中惊醒,脸上已经一片潮湿。刚刚的梦她还有印象,但梦里的情形她这几年已经基本不会想起。今天再次梦见……是因为时隔六年和许承则戏剧化的偶遇,还是因为林景迟毒蛇一样毫无温度的折辱呢?
都不重要。
许承则之于自己,再怎么痛入骨髓,也已经是过去。这世间谁没有几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既然不堪回首,那就不要回。至于林景迟,她从不知道原来他竟对那段过去有所耳闻——即使他误解了自己和许承则的关系,又或许,这就是他厌恶自己的原因?
童唯安想到这里,讽刺的一笑。右腿膝盖处痛感清晰,她终于毫无睡意,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是晴空万里,明媚的有些刺眼的阳光倾刻间洒进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安安,醒了吗?”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童玉推开门,见童唯安正站在窗边发呆,见怪不怪地走了进来,“昨晚澄澄说你的车出了点问题,没事吧?“
童女士上个月刚刚过完四十岁生日,年轻时肤白貌美,如今经过岁月的沉淀,反倒更添风韵。不过外人眼里这位雍容优雅的林家女主人,童唯安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家中幺女自小备受宠爱,那位姑父又处处体贴呵护,让她原本就有些固执的性格如今几乎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
“小毛病而已,没事的。”童唯安并没有和林微澄就这些小细节串供,未免说错,只能尽量轻描淡写。
“过两天去给你挑辆新的,我就看不上日本车。”
童唯安一时失笑:“免了吧童女士,这车我开顺手了,换别的不习惯。”怕她不同意,童唯安紧接着转移了话题,“一大早过来,你不止想说这个吧?”
童玉不答反问:“你今天有什么活动么?”
“你之前不是说今天有酒会?你专程叫我回来,我就算有什么事,你也会让我推了吧?”童唯安转身看着自己的姑姑,挑了挑眉。童玉见她挑明,也不否认:“你既然猜到我想说什么,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给你订了小礼服,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上来。”见童唯安不回答,童玉只当她答应了,“我知道……你的头这是怎么了?”
童玉的话说到一半,这时才看清童唯安的脸,惊呼一声上前几步查看,童唯安抬手挡了一下,笑道:“昨晚洗澡的时候太困,一头撞浴缸上了。”
“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一会儿让陈嫂上来帮你擦药。”童玉不疑有他,一边责怪,一边抬手覆在她额头上轻缓地揉着。童唯安乖巧的像只猫:“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不过这次只有许家的人和其他一些相熟的朋友,没什么外人。”
童唯安失笑:“只要你别让我站在林景迟身边,被你像介绍他的童养媳一样介绍给别人。”
童玉一个眼风横扫过去:“童养媳有几个不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你从十几岁时第一次见景迟到现在,似乎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吧,童养媳你都不合格。”
童唯安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童玉,眼神和表情都无辜得很,童玉最受不了她这个鬼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你还真当我是什么封建家长么?”她叹了口气,“你平时总是一个人,不谈恋爱,朋友也不多,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哪怕只是多交两个朋友也是好事。”
“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童唯安缩进沙发里,拽了个抱枕抱在胸前,神色难辨悲喜,“但我想去墓园看我爸妈呢……姑姑,你让不让我去?”
童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童唯安你成心的是不是?我一心为了你好,你拿你爸妈当挡箭牌来对付我?”
“没有啊,”童唯安的头埋进抱枕里,笑声闷闷的,“看看你,一把年纪了生什么气,我和你开玩笑的。”
☆、第3章 chapter3(修)
童唯安礼貌拒绝了几个人的邀舞,拿了支香槟躲到了二楼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舞池中央那对起舞的身影。
林微澄只略施了淡妆的脸清秀可人,一袭白色抹胸小礼服更是衬得她娇俏无比,许承朗大林微澄三岁,五官清隽,眉眼像极了许承则,但许承则气质清冷,从来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许承朗却不同,温和亲切,眼角眉梢的笑意看起来让人毫无距离感。
至少这么看起来,是一对璧人。
童唯安正要收回目光,林微澄已经在许承朗的带领下一个转身,她原本就知道童唯安躲在哪里,此时对上她的视线,笑着眨了眨眼,童唯安举起酒杯示意,神色轻松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
两支舞跳完,林微澄挽着许承朗到一旁休息,许承朗有电话要接,道了歉转身去了阳台,林微澄却是松了口气。彼时林景迟已经结束了和一个生意伙伴的寒暄,走了过来。林微澄看他的目光里就带了些审视:“我昨晚进门时走太快了,你和安安姐说什么了?”
林景迟换了杯酒,坐到了她旁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回头时发现她脸色白的吓人。”林微澄皱了皱眉,“你别总欺负安安姐,她……很不容易的。”
林景迟嗤笑一声:“她活得可比你潇洒多了。”
林微澄的表情却有些沉重:“我有时候闹着和她睡,发现她睡得总是不好,经常做噩梦哭醒,醒了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她也就是平时说话嘴上不饶人,可谁不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至于这么欺负她吗?”
见林景迟只是沉默,林微澄心思却忽然一转,狐疑的看向他:“二哥,你该不会……喜欢安安姐吧?‘爱你就要欺负你’?你也不至于玩儿这么幼稚的手段吧?”
“……那些没营养的爱情小说以后少看。”林景迟被她的神来之笔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横了她一眼,“童唯安在童姨面前是乖巧的侄女,在你面前是成熟的表姐,可你怎么知道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你才多大,你懂什么?”
林微澄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朝二楼童唯安的方向看去:“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你觉得安安姐包藏祸心。可你看她……诶?安安姐人呢?”
这种豪门世家政商云集的地方,从来都是不属于童唯安的世界,她在这种场合永远都觉得呼吸困难,一发现没人注意,赶紧偷溜了出来。她裹了件大衣,拎了瓶香槟,在小花园角落里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可当第三对相携至此的男女被她惊到之后,她终于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朝平时鲜少有外人踏足的玻璃花房走去。
童唯安从小花园出来,沿着小径走了一段,刚绕过一丛小叶女贞做的树墙,就被迎面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远处的欢声笑语传过来,酒瓶跌碎的哗啦声响并不显得多么突兀,许承朗连忙扶住险些摔倒的童唯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刚要走,童唯安已经看清他的脸,眉间微蹙:“你去哪儿?”
“我有个……”许承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又反应了过来,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向来是不怎么记人的,在记忆里搜索之后仍是一无所获。童唯安不等他问出口,先一步开口说道:“我是澄澄的表姐,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许承朗恍然,好脾气地解释:“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
童唯安听他语气轻松,顿时气结:“多重要的事儿非要你在今天这种日子亲自去一趟不可?你这么走了你想没想过澄澄要怎么办?”
许承朗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手机却在这时候再次震动出声,他把手机攥在掌心里,并没有接听,却迈步继续朝前走去。童唯安伸手扣住他手腕:“你走之前最好想清楚了,林家面子上过不去,你们许家也未必面上有光!”
许承朗急了,想要甩开她的手,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许承朗。“
童唯安回过头,灯光洒在路边的银杏树冠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许承则从光影中走出来,目光如炬,丝毫不把许承朗的焦急看在眼里:“你闹够了吗?“
“哥!“许承朗向来对这个大哥又敬又怕,此时却是不想妥协,“夏珂从小心脏就不好,我……“
许承朗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然而在许承则冷冷的注视下,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声音却还是不自觉的越来越低:“哥,我和夏珂没什么的,但我和她一起长大的,我……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童唯安在一旁看戏一般冷冷的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张无忌?“
“你——“许承朗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童唯安还要再说什么,许承则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似笑非笑,她顿时消了音,愤愤地扭过了头。
许承则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说:“夏珂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可如果她下次再敢以她的病为借口耍什么小把戏,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至于现在——“眼见许承朗还要说什么,他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看着许承朗黯然走远的身影,童唯安不屑的笑,继续朝花房走去。
“安安。”
在她和许承则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许承则毫无预警地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仍然还是多年前关系亲密时的称呼,童唯安心头一颤,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今天很漂亮。”
童唯安突然就很想哭。
她从不曾想像两人重逢的情景,更何况在她潜意识里,两人即使再见面,也应该和昨天的雨夜里一样,陌生的,疏远的,就仿佛在彼此的生命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在自己身边轻描淡写地打招呼说,安安,你今天很漂亮。
可她心里又比谁都清楚,只有曾经爱过对方的人,才有可能是那副模样。
他们不是。
童唯安转过头看着许承则,微眯了眼笑:“谢谢。能被夸奖总归是让人开心的事,尤其对方是许先生这样的人。不过,如果你能好好管教你弟弟,我想我会更开心——许先生。”
“林微澄都未必在乎,你又是何必。”许承则看着她的眼睛,这一次童唯安并没有躲:“如果以后我们家澄澄有给许承朗戴绿帽子的苗头,许先生千万也要记得这么安慰自己。“
许承则对她眼中的冷意不以为意:“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明知他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可童唯安仍然忍不住冷笑:“许先生教训的是。“
“脾气越来越坏了。“许承则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红的脸,近乎喟叹。
童唯安的大衣裹得松松垮垮,落拓的很,但她妆容比平时浓重,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变化,尤其微眯了眼笑的时候,精致的五官似乎立刻就有了一种近乎妖媚的风情,再不见往日的干净清爽。
呼吸间还带着清浅酒香的童唯安,让许承则有片刻的失神,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今晚当童唯安穿着贴合身形的黑色深v露背晚装出现的时候,即使她大多数时间都躲在角落喝酒,也仍有不少男人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她趁人不备悄无声息地离了场。
曾经青涩的小姑娘长大了,开始艳光四射。
童唯安裹紧大衣:“我的脾气怎么样,好像还不需要一个曾经的金主来评价。”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而这沉默中的对视,于童唯安而言甚至无异于作战,仿佛她一旦先移开视线,就是输。
“金主么?”许承则薄唇微启,倾身靠得她更近,修长的指尖缓缓沿着她的脸颊下滑,童唯安颤抖着要躲,却被他捏住下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额头相抵,“我喜欢你的时候对你足够好,放你走的时候又给了你足够的钱,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觉得我这个‘金主’还不够合格么?”
童唯安咬着牙笑,手覆在他的手腕上,缓缓用力,暗红色的指甲几乎掐入他的血肉:“怎么会,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看看今天那些男人看我的眼神,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作为你的第一任金主,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这的感谢感到荣幸?”许承则仿佛对手腕的刺痛全然不觉,唇角的弧度仍在,声音却是一片冰冷,“童唯安,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摆脸色。”
童唯安轻笑着松开手,语气微妙:“你也说了我脾气越来越坏,大概是因为后来的金主太宠我了吧——你要知道,宠坏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许承则离开的时候,童唯安甚至险些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昨夜梦的延续。她昏昏沉沉的在路边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半包烟,倒出一根,手哆嗦的厉害,点了两次才点着,才抽了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已经滚落下来。
☆、第4章 chapter4
童唯安到4s店取车时被告知,全部修理费用已经由当晚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付清了。而当晚她们上了许承则的车之后,是许承则打电话叫来人善后的。
童唯安对此付之一笑,把车开出4s店,问跟着一起来的林微澄:“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微澄没精打采地蜷在座位上:“随便。”她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拒接之后随手撇到了一边。童唯安扫了一眼:许承朗。
“怎么不接?”童唯安饶有兴趣的问。
林微澄不耐烦地拨弄着车里的吊饰:“这个人烦死了,因为前两天的事一直打电话过来。那天他跑出去那么一会儿,别说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就算他真的一去不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真闹出来自然有两边家里处理,可现在他说什么要赔罪,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童唯安失笑:“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为,这是许承朗想约你找的借口呢?”
“我是不是还要认为他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在两家的促成下终于能和我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林微澄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眼皮都不抬,显然觉得这种可能可笑极了。
林微澄的手机屏幕不停的闪烁,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童唯安在等红灯的间歇伸手轻拍着她的发顶:“你不反对这门婚事,也不把他娇弱的青梅竹马放在眼里,怎么和他吃顿饭就让你排斥到这种地步?”
“我和他之间还没怎么样呢好不好,”林微澄的白眼已经可以翻得清新脱俗,“就算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好歹也得让我消化一段时间吧?”
“已经接受了还有什么可消化的。”童唯安看着她有些崩溃的模样,忍俊不禁,“还不接?”
林微澄犹豫良久,终于松口:“能不能……你陪我去?”
“你饶了我吧,”童唯安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我怕你二哥知道了说我有意勾引你未婚夫。”
林微澄笑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半晌才开得了口:“我二哥哪有你说的这么变态?”之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她想了想,瞪向身边开车的人,“还没订婚呢,我哪儿来的什么未婚夫!”
童唯安的指尖轻敲着方向盘:“许承朗现在是你男朋友还是未婚夫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你二哥眼里,我就是个暗藏心机的狐狸精——还是随时会发情那种。”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哀怨,“真是可怜了我这张纯良的脸。”
林微澄明知道林景迟的想法和她说的半点不差,却仍是想帮自己二哥开脱,于是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看看你,自从你回来之后,平时根本不怎么回老宅,就算偶尔回去,对自己的工作、生活、交际情况也从来不肯多说一句,别说我们,就连我妈对这些都不太了解。我哥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学坏,自然要时不时地敲打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