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华看得好笑,“这才到哪,进去了更香。”
    她话音刚落，提前过来安排的阿宗就在门口冲他们挥起了手,几人看到便顺着走了过去。
    进去后，那股香味就变得更加浓郁了,三个娃娃都有点走不动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的桌子，看着那不断翻滚的红汤不停的咽着口水。
    李光华看着这三只小馋猫,轻笑着推了推他们，“快走呀，别看别人的桌子了,我们自己也有。”
    “嗯嗯！”三人应了声，就跟在阿宗身后加快了步伐。
    阿宗定的位置很好,左边靠窗,右边是过道,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又能感受里面热闹的气氛。
    几人坐下后,就有跑堂的过来点单,李光华让杜孝霖点，杜孝霖看向了三个小娃娃，“你们想吃什么？”
    朝朝正看着别人桌上的肉肉吸溜口水，闻言就立刻举起了小手，“肉肉！”
    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在第一天见的爷爷面前表现得不够斯文，便收回手手，冲着杜孝霖扬起甜甜的笑，“朝朝想吃肉肉～”
    那小模样又乖又甜，要不是杜孝霖提前听李光华说过这小崽子的脾性，又经历过车上那一遭，怕是就要被她骗了。
    不过，她这样古灵精怪的也招人疼，杜孝霖眼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意，“行，那多给你点几盘牛肉和羊肉。”
    说完，又问两个矜持的大孩子，“你们俩呢，想吃什么？”
    华向阳看了眼她姐，示意她先说，杨萍萍抿了抿嘴角，随即旋开腼腆的笑，“我都行，师公点什么我都爱吃。”
    她说的是实话，虽说在她的前世，火锅已经是个非常普及的东西，但对她来说却不是，那个时候她年纪小，自己挣不到钱，那对父母给的钱只够她紧巴巴的吃饱三餐，想要奢侈的去火锅店吃一顿火锅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两辈子加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式下馆子吃火锅。
    华向阳也不是个挑食的，见他姐姐这么说，就直接抄袭了她的答案。
    李光华看着两个过分懂事的孩子，怜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温声道，“我们难得回来吃一次师公，不用跟他客气，只管敞开肚皮吃。桌子上有菜单，墙上也有图片，你们看哪个顺眼，就只管点。”
    杜孝霖也点点头，“不知道也可以问我，点菜是门学问，以后你们长大了，进入社会这些都是很必要的。”
    见两个大人都这么说了，杨萍萍和华向阳也不好再推辞，杨萍萍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图道，“我就要那个鱼吧。”
    华向阳也跟着选了一道黄鳝。
    两人选好后，杜孝霖又加了几道招牌菜，还特意给朝朝多点了两盘牛肉。
    菜很快便上了桌，他们点的是鸳鸯锅，清汤部分是用各种菌菇熬成的，汤底是奶白色，上面漂浮着几根绿油油的香葱，看着格外诱人。
    然而这个给三个孩子点的锅却并没有得到孩子们的青睐，三个人的目光都牢牢的锁定在隔壁的红汤锅里。
    翻滚的牛油红汤上面漂浮着满满一层辣子和花椒，腌制过的牛羊肉一下锅，麻辣的香气就顺着白烟飘了出来。
    ‘咕咚’
    朝朝咽了口响亮的口水。
    唰的一下，一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小团子腼腆的笑了笑，搅着小手，扭着小身子，略有些羞涩的说道，“香，朝朝忍不住～”
    那小模样逗得李光华忍俊不禁，两个哥哥姐姐却齐齐看向了窗外，瞭望着远处的街景。
    啊，景色真漂亮，完全没有什么丢人的妹妹耶～
    杜孝霖眼里也带了笑，见肉差不多了，便动手从清汤锅里夹了一筷子牛肉，正准备放到团子的小碗里，团子却赶忙摆了摆手，“朝朝不要这个，朝朝要红的。”
    杜孝霖筷子顿了下，还是把那一筷子牛肉放进了她碗里，“你先把这个吃了，再吃红的。”
    说完，又给两个大孩子各夹了一筷子肉，招呼他们赶紧吃。
    两人道了声谢便乖乖的吃了起来，朝朝见哥哥姐姐都乖乖吃了，犹豫了下，也跟着道谢后拧着小眉头把肉肉送进了嘴里。
    菌汤煮出来的牛肉虽然没有红锅煮出来的味道重，但却更好的保留了牛肉的肉香，朝朝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也不嫌弃清汤锅了，吃完后还主动让老师给她夹。
    这顿饭三个孩子都吃得很开心，原本还有些拘谨的阳阳和萍萍也在后来放开了手脚。
    朝朝也不知不觉的在这顿愉快的进食中暴露了本性，不再扮演她乖巧可爱的形象，甚至过于兴奋的她还企图给她师公和老师高歌一曲助助兴，最后在她哥哥姐姐的极力劝阻下，才遗憾的将这场演出无限期的延后。
    一顿饭下来，几人和杜孝霖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言谈举止间的拘束也少了几分。
    吃过饭，回到家，朝朝就揉起了眼睛，阳阳见状，就准备带她去睡觉，可她还记着他们去吃饭前杜孝霖讲故事的事，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拽着他的衣角，“师公，要听故事～”
    杜孝霖见她困得眼圈都红了，便道，“你先去睡觉，睡完我再跟你讲。”
    朝朝鼓了鼓腮帮子，本来想说让他先讲，再睡觉的，但她又害怕自己还没听完就睡着了，这种对故事不尊重的行为，她朝某人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便将话咽了回去，伸出手，妥协道，“拉勾。”
    杜孝霖看着她伸出的小指头，脸色有些木然，抗拒道，“不用拉勾，我说话算话。”
    朝朝摇摇头，坚持道，“要拉勾，是约定。”
    杜孝霖不动，十分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绝对不陪小孩子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然而，朝朝就不是个会妥协的孩子，见山不来就她，她便直接来就山了。
    她走到杜孝霖面前，踮起脚拉开他的手，拽住他的小手指就把自己短短小小还没人家一个指节长的小手指硬塞了过去。
    艰难的圈住摇了摇，又拖着师公的大拇指盖了章，完成整套仪式后，她才松开手，舒了口气，“盖章了，不能反悔。”
    杜孝霖：……
    整个过程他都坐在椅子上没动，就这么睁着眼睛看她以‘强买强卖’的方式完成了仪式。
    小团子也没管他，仪式一完成，她就不需要她师公的‘工具手’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就转身走向了哥哥，像颗牛轧糖一样扒在哥哥身上，软软道，“哥哥，睡觉觉～”
    阳阳赶紧扶着妹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跟杜孝霖和李光华说了声，便和杨萍萍带着朝朝上了楼。
    等三个孩子离开，李光华才促狭的冲她父亲挤弄了下眉眼，“怎么样，还招架得住吗？是不是我小时候更好带一些？”
    杜孝霖回神，看了眼自己的小指头，那里还残留着奶娃娃独有的柔软触感，“这孩子性格有点固执啊。”
    李光华收起了调笑，“是有些，不过这孩子讲理，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杜孝霖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客厅挂着的那张合影上，“你师娘也很固执，她的眼睛很像她，尤其是在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
    李光华沉默了。
    她是两岁的时候被杜孝霖捡到的，从那时起，她就没见过她的师娘，她只知道那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革命战士，只是很不幸，她没有看到革命的最终胜利，倒在了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中。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和你师兄说过，我和你师娘，我们有个孩子。”良久后，杜孝霖才在沉默中开口。
    他这一开口，李光华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天后她才艰难的开口，“那、那个孩子呢？”
    杜孝霖摇了摇头，“不知道。”
    “当年形势艰难，我们分别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怀孕了，是后来她……牺牲过后，她的同志将她的绝笔信带给我，我才知道，一九四五年的秋天她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那孩子，师娘她没有交给她的同志吗？”李光华一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问的什么问题，要交了，父亲也不会不知道孩子下落啊。
    但杜孝霖并没有介意她这个有失水准的问题，他已经一个人憋得太久，现在就想找个人倾述。
    “没有，她甚至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字。”
    杜孝霖喉头滚动了下，平复下声音，继续道，“当时特/务盯得紧，她害怕他们会伤害到孩子，就在孩子出生三天后将他拜托给了一位逃难的老乡，为了方便以后和孩子相认，她把传家玉也留给了孩子。”
    “后来安稳后，我循着线索找去时，那位老乡早就死了逃亡路上，传家玉也辗转着出现在了省城的典当铺子里。”
    “我失去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说最后一句时，杜孝霖稳住的声音再次颤抖了起来，这个为国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到此刻才稍微展现出了一点他内心的伤痛。
    李光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亲，只能无声的陪着他。
    许久后，杜孝霖才再次开口，“你见过小不点的父亲吗，你觉得他和你师娘长得像不像？”
    李光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便道，“爸，你是觉得……华青有可能是……可是他有父母啊。”
    杜孝霖的手颤抖了下，“这些年我找到过很多和我或者和你师娘相似的人，但他们都不是，所以我只是……”抓住一根稻草就想救命而已。
    他摇了摇头，将过往的情绪再次收敛，“算了，不说了，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说：
    嗯，本章故事纯属虚构，旨在致敬革命先烈，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大大的求生欲）
    第80章
    杜孝霖走后,李光华心里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她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又在照片旁不停徘徊,脑子里回想着华青的面容，一时觉得他和她师娘确实长得很像，一时又觉得那都是她自己的错觉。
    好半天后,她才懊恼的拍了下脑袋,“早知道我就认真的多看两眼嘛。”
    她其实和华青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面容,毕竟那是学生家长,又是一位已婚男士，她的教养并不允许她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所以到现在华青在她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李光华抱住了脑袋，调动记忆企图从自己已知的有限信息中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她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还大多是从宋雪莲的八卦以及朝朝平日里的只言片语中得来的,参考价值着实不大。
    “应该学学宋老师的，八卦一点,深入到人民群众当中去才对。”忍不住她又嘟囔了一声。
    “老师？”
    她刚嘟囔完，一道疑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光华赶紧从头脑风暴中抽离，抬头,就见华向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楼梯口，此刻正皱着眉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连忙冲他安抚的笑了笑,“阳阳怎么下来了,没睡觉吗？”
    “我下来喝水,妹妹和姐姐睡着了。”华向阳一边回一边仔细看了她两眼,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便担忧的问道,“老师，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光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老师很好。水在桌子上，老师去给你倒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华向阳赶忙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动作，“不用老师，我自己来就行，我够得着，您休息吧。”
    李光华也没和他争，又重新坐了回去。
    阳阳走到桌子边，爬到板凳上，抱起水壶倒了两杯水，也没先自己喝，滑下板凳，端起其中一杯就向李光华走了过来，“老师，您喝点水。”
    李光华接过，笑着道了声谢，
    阳阳腼腆的笑了笑，挠了挠小脸，这才回到桌边，抱起自己那杯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等他喝完，和李光华招呼了一声，准备上楼时，李光华才犹豫着叫住了他。
    “阳阳，过来坐坐，老师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阳阳不明所以，眨了眨眼，便听话的走了过去，在李光华旁边坐下。
    他坐姿乖巧，就像是在课堂上一样，双手搭在腿上，腰背挺得直直的，脑袋半垂，一副‘我准备好了，你审问吧’的样子。
    看得李光华都忍不住轻笑了声，杂乱的心绪也轻松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安抚道，“放松点，就是平常聊聊天，又不是要考你，那么紧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