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宸旗下女艺人很多，出色的也有不少。僧多粥少，因此在娱乐圈内攀附上位是一种捷径，这个圈内的每个行业都不能避免。”沈昭嗓音沉稳，像是在客观地评价。
    娱乐圈水浑人人皆知，但沈昭他是盛宸的老总，也是变相地活在镜头下，像他这样的，场面上的官话一定说得不少。叶晓晓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坦白。
    难得他的意思是，攀附上位在他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
    叶晓晓心慌起来，怔怔地看沈昭继续：“这也是我息影的原因之一。”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沈昭，没反应过来。
    他稍一停顿，把话接下去：“我还没有家室，所以，欢迎来插足我的私生活。”
    对方的话在叶晓晓脑海里转了一圈，她第一个反应是“果然温仪说的他都听到了”，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片刻后，正在客厅里涂指甲油的秦温仪听见了开门的响动，她猛地抬头，见是叶晓晓后放松了下来。后者捂唇，正满脸绯红地靠着门。
    “怎么突然出来了？”吓死她了，还以为是沈昭呢。
    叶晓晓强作镇定，嘴唇还有些麻：“我出来喘口气。”
    .
    一星期后，《飞回》的试镜会正式开始。
    《飞回》是李承乾着手在准备的一部新戏，也是他之前与叶晓晓提的那部戏。
    新戏的剧情推翻了他以往拍的所有电影的设定，与《潜溺》系列不同，这部新片不再是大片题材，甚至连时下最流行的热元素都没有加进去，更不需要强大的后期制作。
    这是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
    在参加试镜会前，叶晓晓看过剧本的主要梗概。影片讲述了一个离婚女人坎坷的北漂路，结婚二十年，她的丈夫婚内出轨，法院把两人的女儿判给了她，同时留给她的还有一套婚房。别无其他。
    女主角当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现在失去了丈夫的依靠，几乎成了一个废人。而女儿眼看着就要二十岁，还要跟着自己吃苦，她不甘心。于是在此时，她打定主意，卖掉了前夫留下来的房子，带着女儿开始了北漂之路。
    影片从女主角北漂开始，中间剧情节奏不慢，后期转折也十分有看头。虽然没有热元素的噱头，但影片立意深刻，对几位主演演技要求极高，要是拍得好，很有可能冲击下一届的金蜂电影奖。
    叶晓晓要试镜的角色，就是影片中女主角的女儿。
    这个女儿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心思单纯却性格骄纵，突然经历了这场变故，对生活充满了戾气。相应的，影片中也会出现不少女儿与女主角摩擦争吵的片段。
    类似的角色叶晓晓以前演过，因此对这场试镜会也没有太过担心。
    来试镜的演员们都紧张地侯在场外，里边的门在此时打开，一位工作人员探出头来，喊了一声：“603号。”
    莫平推了推眼镜：“晓晓姐，到你了。”
    叶晓晓嗯了声，站起来跟了进去。
    偌大的房间内，李承乾与其他几个人正坐在主座上，见叶晓晓近来，朝她点了点头。
    按例介绍完自己后，试镜正式开始。
    李承乾翻了翻剧本，低头看了两眼，将目光从剧本中抬起来。
    “第八幕第十一段。”他沉吟，“试一下薛渚的戏。”
    ——薛渚是女主角。
    ☆、第五十四章
    李承乾话音一落，不光是叶晓晓，就连周围的助理与编剧们都愣住了，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让叶晓晓来演薛渚？开玩笑的吧。李导面试了一天，这是心血来潮，临时想看点新鲜的吗？
    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看过了剧本。身为女主角，薛渚并没有具备应有女主角的光环，相反的，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而且这根本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按照人物的设定，薛渚已经有四十多岁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叶晓晓身上，上下将人打量一番，暗暗摇了摇头。
    不可能。
    眼前这小姑娘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肤白貌美，长得和薛渚根本不沾边。虽然说当下的化妆技术几乎出神入化，比拉去整容还管用，但巨大的年龄差产生的气质却是没办法用化妆来弥补的。
    其实这次试镜会本来就不是挑选女主角，能演好薛渚的女演员很少，众人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模糊的人选。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叶晓晓。
    李承乾像是没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质疑目光，平静地将剧本合上了，干脆地问叶晓晓：“怎么样，能演这个角色吗？”
    叶晓晓完全没有准备，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试薛渚。
    她稍作迟疑，应下来：“……我试试。”
    她的反应像是在李承乾的意料之外，他面露惊讶，随即拍板：“好，十分钟准备一下台词。”
    趁着叶晓晓在记台词的空档，一旁的编剧附耳过来，悄悄问：“李导，薛渚的演员之前不是已经商量着定下了吗？大家也都挺满意的，怎么现在又要试薛渚？”
    李承乾摆手：“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的那个女演员通告太满，近期可能抽不出空来。”
    编剧腹诽，如果哪个演员知道能演李导的戏，肯定都是上赶着进剧组的，通告再满也不会抽不出时间来。您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他还想多问两句，那边叶晓晓已经准备好了。
    李承乾给的试镜片段台词不多，她在心里念了两遍，对他点了点头。
    编剧本来就对叶晓晓不抱有希望，李导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待自己导演的戏却细致得像对待情人，要是最后女主角真是叶晓晓，那还真成了圈中奇闻。因此他此刻也是带了点看热闹调剂的心情，坐回座位等叶晓晓的反应。
    看了片刻，编剧稍稍直起身来，“咦”了一声。
    叶晓晓眼神变了。她挺直了腰，双手却局促地搭在一起，这下不仅眼神变了，连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段中，薛渚在异乡打拼偶然碰上了熟人。对方与她十年未见，已经嫁入豪门成了阔太太，反观她却分外落魄。
    薛渚这个女人，年轻时候好胜要强，走到哪都是光鲜亮丽的，没想到遇人不淑，嫁错了门。随着丈夫生意越做越大，在外的应酬也越来越频繁，莺莺燕燕见的多了，家里的糟糠妻也就日看生厌了。到了后来，丈夫也就成了前夫。
    叶晓晓脸上露出一个笑，有些惊喜，更多的是拘谨与尴尬：“还能怎么样，过得也就这样。老胡他在外地做生意，我就来北京转转。”
    她似乎不想提自己已经离婚的事，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但手却放哪都觉得别扭。对方似乎又问了句什么，她笑得越来越牵强，但还是刻意地装着随意。
    薛渚在遇见熟人时正好是最落魄的时候，她刚和女儿吵了一架，辞退了临时工作，又在这个当口被人问起现状。
    叶晓晓没有看过整个剧情，却还能发挥到这种程度，确实让人很惊讶。编剧神色有点复杂，往李承乾的方向看了两眼，心想，难道真要让叶晓晓来演薛渚？
    年龄差摆在那儿，他还是无法接受。
    李承乾看得入神，编剧将目光移回去，打算再观察几下。
    叶晓晓一个人对着空气，一举一动丝毫看不出僵硬，“对方”又问了几句，她跟着笑了。
    这回的笑和刚刚的大不一样。少了很多刻意捏造的成分。
    “小絮也跟着来了，她还在公寓呢，这两天雾霾重，就只带她转了故宫。”她眼神生动起来，提及女儿，整个人都带上了些自信，话也开始多起来。
    编剧目不转睛，没放过眼前任何一个小动作。
    薛渚前后态度的转变十分自然，叶晓晓在度上也把握得很好。眼看着演得差不多了，李承乾适时出声喊了停。
    今天试镜的时间安排很紧，李承乾只来得及夸了几句，就把人送了出去。
    等叶晓晓出去后，李承乾将她的资料抽出来放在一旁，询问一旁沉思的编剧：“你觉得叶晓晓怎么样？”
    “她演技很好。”对方完全没想到，只能干巴巴地给出评论，“但是李导，恕我直言，薛渚这个角色是整部片子的重心，叶晓晓未必能演出她那种感觉。我们要找应该还是选资历老的比较稳妥……”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年轻的演员。
    李承乾若有所思：“我再考虑考虑。”
    .
    叶晓晓一出来，莫平就跟了上来：“晓晓姐，怎么样？胡絮这个角色的试镜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我没有试胡絮，”她看着好奇的莫平，一言难尽。
    没试胡絮？他一推眼镜，惊讶地问：“那……那试了谁？”
    叶晓晓刚想回答，此时从正前方走过来一个人，淡雅的香水味随之而来。她抬头一看，张昕瑜竟然也在试镜现场，后者身旁跟了好几个小明星们，众星拱月般朝自己走了过来。
    张昕瑜和身旁的人说了两句，就带着浅笑走近了叶晓晓。
    “你也来试镜？”
    “嗯。”面对对方的搭话，叶晓晓有些惊讶。
    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张影后似乎跟自己没说过几句话，仅有的对话也基本上都发生在沈昭在场的情况下，并且……由于某些原因，她之前对这位影后，有那么一点敌意。
    张昕瑜表情从容，像是随口搭话：“现场来的女明星基本上都是奔着胡絮来的，你已经试过了吗？”
    叶晓晓看了眼她：“我试了薛渚。”
    “……”对方眼中闪过诧异，半晌笑着开口，“这么巧，我也是。”
    .
    忙完了一天的试镜，来的演员们参差不齐，众人都正在小声讨论着。
    整个房间与外界用磨砂玻璃隔开，李承乾拿起手机走到房外，反手关了门，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李承乾几乎是在接通的一瞬间就开了口：“你家那位我已经看过了，演技进步很大，领悟力也强。”
    李导能这么夸人，不少演员听了该眼红了，但对方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李承乾知道他在等自己下面的话，也不拖沓，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真要让她来演，我不放心。说实在的，薛渚这个角色真的不好演，万一把薛渚演砸，就是毁了整部片。你看过剧本，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飞回》也算是他的转型作，他本人对这部片子都十分看好，自然对演员的要求也比原来提高了几倍。
    李承乾顿了顿，继续道：“况且你家那位原本想试的就不是薛渚，你怎么突然想让她担这个角色？”
    这句话问出来，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得很。
    《飞回》注定是一部走极端的电影，拍得好，大火，拍不好，票房毒|药。让叶晓晓演薛渚，是在冒一个很大的风险。但万一演好了，不仅是电影，就连主演本身，也会大受赞誉。
    他张口闭口的“你家那位”，对方听得心情十分好。沈昭开了口，语带笑意：“承乾，我对她有信心。”
    李承乾闻言抽了抽嘴角。
    捧人就捧人，还说得有多高尚似的。
    ☆、第五十五章
    挂了电话，沈昭转回了身，看了眼面前低头装耳聋的ryan：“继续说。”
    ryan刚刚进来送文件，不巧正好撞到老总在打电话，后者没示意让他出去，他就只好装聋作哑地当透明人。等到沈昭挂完电话后，ryan才像被转了发条一样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