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颉比龚慎年纪稍长些,尽管不是龚家的人,但因着是龚肃羽的学生,与龚家兄妹相识已久,龚慎龚衡对他很是敬重信任,只是他一边一个劲地安慰龚家兄妹,在丧事上却极力劝说他们一切从简。
    老师不喜铺张,又是获罪赐酒,还是不要办得太大了。
    龚慎觉得他说得有理,悲痛之中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有龚绥多了一个心眼,他们都知道蓝鹤受永嘉帝宠爱,突然赐死龚肃羽太不合常理了。龚慎龚衡还听说过朝堂上的争执,龚绥却不知道这些,她越想越不对劲,看上官颉也似乎是紧张多过悲痛,便找了个机会私下悄悄把他喊到一旁开门见山地问他:
    兰涛哥哥,父亲他是不是没死?
    上官颉吓了一跳,慌忙环视左右确认有没有旁人听见,然后皱着眉头对她说:我知你伤心,但这种事岂可胡说,老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鸩酒的,怎么会没死呢。要是没死,岂不是欺君大罪?
    瞧你那做贼心虚的样子!龚绥在心里呵呵冷笑,面上则莞尔说道:我不告诉别人,我知道他没死,家里少了一只父亲心爱的鹩哥,怕不是有好心人给他捎去解闷了?麻烦兰涛哥哥替我给他捎个口信,父亲的院子我会给他原样留着等他回来,姨娘我也会替他照看好,请他一定放心。
    说完对上官颉讳莫如深地笑笑,也不等他回答,盈盈一拜便离去了。
    上官颉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永嘉帝才允了让他去见一面龚肃羽。他把这些话转达给龚阁老时,龚肃羽似乎轻哼了一声,也眯了眯眼睛对他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去告诉她我知道了,尽耍些小聪明。
    确实他的玉势缅铃什么,可不想被余姨娘翻了去,蓝鹤不在没地方用,居然忘了事先藏起来,好险好险,幸好有个机灵女儿。
    这父女俩打的什么哑谜?上官颉感觉自己在替两个龚肃羽传话,十分心累,但是龚绥清丽温秀,聪慧大方,他的私心是很乐意找借口多多见她,与她说些闲话的。一来二去,竟在无意中撮合了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那边蓝鹤已经收到了心上人的回信,被结结实实训了一顿。
    阿撵俪鉴
    梨花落院,柳絮传檐。瞬经匝月,归寄于润。
    你这信怎么写得乱七八糟的!东拉西扯言辞粗拙,字里行间没点女儿家的娴雅文秀。哪有兵部尚书亲自监军督战的,皇上已派了司礼监的公公监军,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你既知我事忙,怎么还使唤我替你埋什么鸭子毛,还要上香,说话没点分寸,尊卑不分,叫我一个堂堂次辅去给你拜祭一只被你吃了的鸟,成何体统!
    我问你,你既知我表字雁行,却射了大雁,还煮了分食,又寄羽毛给我,安的什么心?可是要将爹爹也猎食,吃个干净?
    你一个女儿家,本来就不该骑马抛头露面,马车里睡睡挺好。只是你表舅是男子,男女之防不可不忌,时刻要记得妇德尚柔,含章贞吉。
    军中除你之外,尽是些粗豪须眉,哪里懂得姑娘家纤弱娇贵,每每念及此处,便令我心焦烦郁。你需洁身自好,矜持自爱,莫要与男子随意嬉笑打闹,若令我知道你不听话,我自有千百种法子来罚你,届时可不要哭闹求饶。
    我公务繁忙,何来闲暇事无巨细向你一个小孩儿一一禀告,简直岂有此理。老贼时日无多,皇上与我已为他做设好请君入瓮之局,届时你与我们里应外合,一起送他上路便是,此事无需着急。
    我还要问你,家里那只鹩哥你教了它些什么东西,叫爹爹也就罢了,怎么开口闭口老头子!一定是你在背后这么说我,才让它学了去。你既嫌弃我老,又说什么相思之苦,尽是些哄人的鬼话,没三分真心。想起来便令人生厌,看完这封信我们就打住,你也不用回我了,横竖不过是个老头子,配不上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娇娥。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时欲入夏,愿自保重。
    祝春祺
    龚肃羽亲笔
    好气!见不着面写信也要凶人,老头着实讨厌。上一封信还装斯文,这一封就和自己一样全是大白话了,哼,怎么不装了?有本事继续装呀~
    蓝鹤与表舅到了大同之后很是新鲜了几天,给龚肃羽回信时也心情大好,心里抱怨他,落笔尽是撒娇。
    大同总兵赵真早已收到龚阁老的传信,对荣亲王和这位奉皇命女扮男装的蓝姑娘奉为上宾,照顾得周到妥帖。荣亲王虽然有帅印,但那五万人的兵权永嘉皇帝却是吩咐他交给赵真的,有蓝鹤看着,倒没有作什么妖,老老实实交了出去。
    不过他也没白交,蓝鹤悄悄知会赵真,拿御赐的射月玦赠与荣亲王,算是作为他不捣乱的回礼。荣亲王轻易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喜上眉梢,踌躇满志,有一种自己即将大功告成的错觉,把知道真相的蓝鹤看得心疼不已。
    手里有了人,赵真底气就足了,原本被逼到难以还手的不利战况一下子就扭转乾坤翻了盘,接连赢了几仗。只是人多了,粮草却不够了,军饷没到位,赵真还是头疼。
    赵大人别担心,军饷皇上与阁老已经在想办法筹集了,最迟入夏之前,一定会有消息过来。
    蓝鹤也是他们帮忙搞钱的小帮手之一,给曹鷃定罪的谋反密信都是由她骗过来传去宫里的,她估摸着里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足够永嘉帝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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