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作品:《蜜汁青梅

    miguel是土生土长的西班牙人,他常年在欧洲各国公干,因而英文也说得十分流利。他很大方地让他们参观自己的实验室,还亲自给他们演示几种新颖的仪器和辅助剂的使用方法。
    目不转睛地看着miguel将各样食材化为神奇,岑曼这才知道自己先前接触的方法和技术有多平庸。miguel用英语讲解着其中奥妙,一些化学用语晦涩难懂,余修远就低声地给她翻译,末了还对她说:“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帮你问问,虽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其中的精粹,但肯定会给你带来启发的,这样启发对你日后的工作会有很多的帮助。”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岑曼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她已经从欧阳雍口中得知他们跟梁溯之间的恩怨,再听见这些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由得转头望向他,只见他神色如常,察觉她的注视,还微微地笑了笑。
    第71章 忘忧草(四)
    察觉她正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余修远低声问:“你是不是累了?”
    岑曼摇头,随后就收回视线,继续看miguel演示。
    miguel着重他们介绍的,是他最近研究的食物重塑技术。通过改变食材的分子结构,重新组合,他能够将不同的味道进行组合,从而发生与众不同的冲撞和反应,形成刺激味蕾的新料理。
    当他把冒着烟的樱桃推到自己手边,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岑曼便欣然将其拿起,并用英语问:“这是?”
    miguel同样用英语告诉她:“这是零度樱桃。”
    这道料理明显使用了液氮、乳化、拉丝等技术,当然也不仅限于这些技术,毕竟miguel所使用的器材和辅助剂,岑曼有几种都没有见过。那颗樱桃看上去极惹人垂涎,她轻轻地舔了舔下唇:“我来试试。”
    樱桃入口,岑曼不过稍稍地压了一下舌头,樱桃居然毫无预兆地爆开,酸酸甜甜的果汁溢出。那味道很多层次,初尝是樱桃,接着变了草莓,随后换了葡萄,再细尝又觉得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果味。果肉同样不可思议,那口感很特别,很滑很弹,咬下去竟然像威化松脆。
    在旁的余修远也尝了一颗,他的表情虽没有岑曼的那么千变万化,但也透出意外和惊奇。
    随后,他们又尝试了其余两款料理,分别是“深海鹅肝”和“翡翠胶囊”,味道同样出乎他们的意料。
    miguel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等他们从这场神奇盛宴中抽离,他才问:“味道如何?”
    品尝过大师的作品,岑曼才知道初入门与殿堂级的分子料理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她之前所接触的料理,不过是改变了食物的形态,似乎没有深入地探究各种味道的搭配与重组。而miguel所追求的,正是这样的突破,他不仅要烹饪美味,还要创造美味,给食客带来另类的味觉享受。
    岑曼被震撼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太神奇了!真的太神奇了!”
    miguel乐得眼角的皱纹都深深地馅了进去,他说:“由于时间紧张,我只来得及准备这几样。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着手研究研究。”
    岑曼又尝了一颗“零度樱桃”,而余修远则换了西班牙语跟miguel谈话。她听不懂这两个男人在说什么,因而只能困惑地看着他们。
    只见miguel也看着自己,唇角正衔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知怎么地,岑曼总觉得他们的谈话跟自己有关,而余修远又故意不让她知道。
    回酒店的路上,岑曼一直缠着他问:“你到底跟miguel用西班牙语聊什么了?”
    余修远每次都用同样的答案回答:“研究新技术的改良方法。”
    岑曼自然不相信,回到酒店,她追问:“好端端地用英语聊着,怎么突然又换西班牙语了?”
    将房门关上,余修远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说:“有些词不好表达,所以就换了语言,就是这么简单。”
    这说法仍未得到岑曼的信服,她又问:“那miguel为什么看着我笑?”
    余修远摸了摸她的脑袋:“miguel一直看着你笑呀,这是代表他对你的喜爱和尊重。”
    岑曼终于哑口无言了,她斜斜地看着余修远,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从她眼中读出了怀疑,余修远反过来问她:“换我问你了,刚才在研究站,你为什么看着我发呆?”
    在他面前,岑曼向来不懂得掩饰自己。她有意躲避他的目光,声音有点低:“我经常看着你发呆,这很正常。”
    余修远正坐在沙发上,看见岑曼一副闪缩的模样,便朝她招手:“过来。”
    岑曼问:“干嘛?”
    他说:“我有话问你。”
    岑曼听话地走过去,刚停在他跟前,他一手将她抱过来,两人就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她刚换上了酒店的拖鞋,经这一番动静,左脚的鞋子便掉到厚实的地毯上,余修远见了,干脆连另一只拖鞋也弄掉,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喂!”岑曼搂住他的脖子维持着平衡,她不满地说,“你这样还能好好说话吗?”
    余修远掐住她的腰,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才说:“我觉得这样问话,你会诚实一点。”
    岑曼刚动了动身体,余修远那条结实的手臂便环了过来,霸道地将自己禁锢在胸前。自知逃不掉,她便乖乖地窝在他怀里,用撒娇的口吻说:“我可没干坏事,你不要冤枉我。”
    “那你认真回答我,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她正想回答,余修远又抢先说,“不准答不是。”
    岑曼啼笑皆非,随后还是顺了他的意回答:“是。”
    他很满意:“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
    岑曼抿着唇看着他,好半晌也没有出声。
    余修远点了点她的鼻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岑曼蹭在他的颈脖间,软声问:“怎么个严法?”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的手暧昧地按压在岑曼的后腰,“你是不是想试试?”
    隔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毛衣,岑曼似乎还能隐约地感觉到那只大手的温度,以及那不太安分的脉搏跳动。她再不敢造次,按着他的手说:“先别闹。”
    余修远并没有挣开她的手:“你是不是又听说什么不好的传言了?谁跟你说的,老纪吗?”
    他执意要刨根问底,岑曼不想再作隐瞒。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说:“我没听说什么传言。不过,我去公司找你那天,欧阳师兄告诉我,当年收买你们那什么废气净化系统核心技术的研发机构,是梁溯在背后作资金支持的。”
    闻言,余修远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不消半秒,他就恢复过来:“原来就为了这么一点事,难怪那晚跟你逛商场,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相对于他的淡然,岑曼倒显得很在意,她说:“这事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如果不是欧阳师兄不小心说漏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余修远只是一笑。
    岑曼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她话中带着几分埋怨:“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觉得我有权知道。”
    余修远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样做?”
    岑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不干了!你的公司差点因为梁溯而弄垮,我要是继续给他工作,也太说不过去了。”
    余修远不缓不急地说:“据我所知,梁溯一直很重用你,也很照顾你。上次你被液氮冻伤了,听说是他亲自把你抱进医院,事后还捧着你最喜欢的百合来看望你……”
    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岑曼转头端详着他的神色,问:“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他不作声,岑曼就着急了,她马上解释:“梁溯是我导师的客户,我在很多年前跟他见过几面而已。后来在公司碰见了,我都没能把他认出,是他给我提示,我才记起来的。”
    余修远挑眉:“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渊源。”
    岑曼悔得想咬舌,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她抓了一把头发,有点烦躁地说:“总之,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
    这下他倒是忍不住笑了:“我知道。”
    抬头便对上他那双笑意满满的眼睛,岑曼反应过来,一拳捶在他肩膀:“你故意的!”
    余修远捉住她的手腕:“我可没说什么,是你会错意而已。”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倏地低了下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对我的感情,我比谁都清楚。我要是对你有半点不确定,当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你追回来。”
    猝不及防地听了这番告白,岑曼有点欢喜,又有点懊恼。她缓缓地伏在余修远怀里,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突然又感到无比庆幸。
    余修远轻抚着她的背,片刻以后,他说:“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一方面是因为你喜欢这份工作,不要否认,依你这种性格,不喜欢肯定不会在同一家公司待几年;而另一方面,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你辞职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我现在很好,公司也很好,真没必要挑起事端。”
    “可我还是很生气!”岑曼愤满地说。
    他承认:“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很生气。假如当时你跟我闹分手,我肯定会弄垮梁溯这个项目发泄的。”
    岑曼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她经常把公事带回家里,笔记本里又有很多机密文件,要是余修远存心使坏,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那你就这样算了吗?”
    他说:“除了你,没什么值得我费脑筋。”
    岑曼还是很不甘,余修远看透了她的心思,意味深长地告诉她:“曼曼你要记住,一个跟你芥蒂很深的人从你前面经过,你不但不可以伸脚,还要小心预防他摔倒。像梁溯这种人,不值得我使手段,更不知道你为此背负不好的影响。”
    岑曼听得出来,他说来说去,最终还是为了自己。他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她有点招架不住,于是将脸藏起来:“知道了,动不动就说教!”
    他问:“你好像很嫌弃?”
    她说:“没办法,谁让我正跟理科男谈恋爱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优点的。”余修远沉沉地笑了声,贴在她耳边说,“你要知道,理科男的动手能力特别强……”
    第72章 忘忧草(五)
    在余修远作乱之前,岑曼已经摁住他的手,笑着说:“我又不是你的实验对象,再强也不能动!”
    余修远不怀好意地说:“可你是我的对象。”
    说完,他便亲了过来。岑曼没有闪躲,他满足地抱着她:“怎么不说话,你不同意吗?”
    岑曼主动亲了他一下:“这样会不会比说话更好?”
    余修远眯了眯眼,环在岑曼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好极了。”
    敏感地捕捉到那点危险的气息,岑曼又怂了,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随后就听见余修远说:“你真打算辞职吗?”
    岑曼没有立即回答,三两秒后,她反过来问余修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辞职?”
    他直言:“是。”
    “可是……”岑曼鼓了鼓腮帮子,却不知道怎么说服他。
    其实余修远大抵猜到她的心思,他说:“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辞职,但不代表我不支持你辞职。只要你高兴,就什么都好,当然,你给个机会我把你养在家里,我会更赞成。”
    “别闹!”岑曼说。
    “我是认真的。”余修远说。
    岑曼点头:“那你现在就认真地回答我,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该辞职?”
    余修远教育她:“做事要从一而终,这个项目你跟了这么久,现在突然退出算什么呢?我只要你被我护着,不用为了帮我出气,就这样半途而废,丢弃自己的职业道德。”
    “梁溯差点害得你的公司倒闭,你还跟他说什么职业道德?”岑曼激动地问。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可以不跟他谈道德。你现在掌握这么多重要资料和数据,如果将它泄露给跟雅蕾竞争的餐饮企业,应该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曼曼,我们有必要成为这样的人吗?”
    余修远看了看她,她不说话,他便换个方向说:“好吧,不说道德问题,来说说你的兴趣。你这么喜欢研究分子料理,我相信你能够从工作中找到乐趣的。除了雅蕾,似乎没有哪家餐饮企业愿意冒这么风险做这个项目,我看干脆这样,我给你开一家分子料理餐厅,一来你可以继续这方面的研究,二来你那么清楚他们的战略,说不定能把雅蕾压下去。”
    岑曼终于开口:“我才不做这么卑鄙的事。”
    “道理就在这里了。”余修远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对她说,“这件事你就别放在心上,我只准你分享我的幸福和喜悦,不允许你分担我的烦恼和一切负面情绪。”
    岑曼又是一番感动。只是,余修远越是这样,她对梁溯的愤满就越深。她仰起头看着他,问道:“可是,我真不想再见到梁溯,我怕控制不了想揍他的冲动。”
    “你还是别揍了。”余修远笑她,“要是你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我会跟着一起丢脸的。”
    不服气的岑曼瞪着他:“我的身手又这么差吗?”
    余修远不假思索就说:“平时要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你碰得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