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 第90节

作品:《灼烧

    不过,那时候她还不太会打扮,衣品也不行,灰头土脸的,不像现在,穿上漂亮的裙子,整个人好似有光。
    江应霖忽然发现,温鲤很漂亮,那种干净的、清甜的漂亮。
    想到这,江应霖皱了皱眉,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
    在他看来,江家姐妹就是玩物,那种甘愿用一段青春换衣食无忧的下作品性。更何况,她们享受的是本该属于他妈妈的东西!
    他妈妈才是最漂亮最无辜的人!
    一念至此,江应霖的眼神也阴下去,故意说:“老爷子带了你来,该不会是想让你去勾搭陈鹤迎吧?据说,那位吃腻了大鱼大肉,最近偏好清纯的。揣摩心思,投其所好,我爸一贯擅长。”
    温鲤愣了,“什么?”
    江应霖挑眉,“装什么傻?不然,老头带你来陈家的宴会做什么?”
    陈家的——宴会?
    不等温鲤反应过来,钟晓琬又是一声笑,“应霖,你吓到鲤鲤了,人家很纯洁的,而且,她有暗恋的人。”
    江应霖玩味地念着那两个字,“暗恋?”
    “是啊,”钟晓琬神色张扬,透着股坏,“她在芜城高中读书时遇见的一个借读生,在医务室里给过她一件外套。缺爱的人最容易上手了,一件外套就能换一颗真心。我想,以陈鹤迎的品位,喜欢的应该是真‘清纯’,而不是这种廉价款的低配。”
    那晚,温鲤讲给商祺故事,被钟晓琬听了去,然后,当众拿出来,当成攻击她的笑话。
    江应霖也笑,声音忽然压低,贴在钟晓琬耳边,亲昵的姿态,“钟钟,你说清楚,到底是‘容易上手’,还是‘容易上’?”
    钟晓琬“啊”的一声,红着脸拍江应霖的手臂,“坏死了,什么话都说!”
    那两人做作地打情骂俏,温鲤却觉得身上发冷,一种被人剥了衣服当众羞辱的感觉。她匆忙转身,逃离的姿态有些急,顾不得看路,与人迎面相撞。
    电光火石间,变故陡生,温鲤手上的酒杯倾覆,香槟泼出来,悉数洒在对面的人身上。
    酒香外溢,同时,还有一股极淡的薄荷叶的味道。
    晚宴上的客人,非富即贵,温鲤知道自己闯祸了,有些慌神。
    不等她抬眸去看,耳边已经响起钟晓琬的惊呼,一种担忧而甜腻的语调,“天哪!阿征,你没事吧?”
    阿征——
    这个称呼。
    时间好似停了,呼吸也是,水晶吊灯泄了满目光亮。灿灿的,金色的世界里,温鲤缓慢回神,而后,望过去。
    视野所及,万事万物都没了色彩,只剩他一双眼睛,清冷的透彻的黑,让她心动,也让她念念不忘。
    从高中起,到如今,这是温鲤第一次与他对视,一次真正的见面,却是这样糟糕又冒失的情形。
    她搞砸了,弄得两个人狼狈。
    难过的感觉,好似暴雨降临,眨眼间便将温鲤淋了个透彻。她僵立在那里,忘了道歉,却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陈鹤征?”
    这一年的陈鹤征,个子更高,头发短了,颜色依旧深黑。大牌高定的正装,衬出他一身清绝,贵气十足,那么好看,依稀的少年感。
    有些人,真的是,见一次心动一次。
    每一次心动,都是又苦又甜,矛盾得要命,又勾人上瘾。
    钟晓琬反应很快,她立即松开挽住江应霖的手,叫来服务生拿到干净的纸巾,然后迈步越过温鲤,挤到陈鹤征面前。
    “阿征,”她语调柔柔的,轻声叫他,“衣服都湿了,快擦擦吧。要不要脱下来,让人拿去送洗?”
    说完,她转头,责备地看温鲤一眼,语气依旧很轻,“鲤鲤也真是的,太不小心了。”
    温鲤说不出话,只觉心跳乱得厉害,又苦又甜的感觉。
    陈鹤征避开钟晓琬拿纸巾的手,也不看她,只说:“是我撞她,责任在我。”
    钟晓琬噎了下,“这……”
    “也别叫我阿征,”陈鹤征语气淡淡,“我跟你不熟,请叫我的全名。”
    钟晓琬噎得几乎背过去。
    动静闹得不小,好在这地方僻静,没引来太多注意。
    陈鹤征将外套脱下,让服务生拿去打理,露出里头内搭的白衬衫。
    他穿衬衫向来好看,白色尤其衬他。身形挺阔而修长,气质却冷,干净而疏离,那种味道,分外勾人。
    钟晓琬的目光落过去,就有些收不回来,连江应霖都顾不得了,只一味地看陈鹤征。
    陈鹤征理了理袖口,然后抬眸,目光清粼粼地扫过面前的一众人。
    “恕我失礼,”他说,“刚刚听到诸位提到芜城高中和借读,碰巧,我也在那边借读过一段时间。”
    转折来得迅猛且突然,钟晓琬瞠目结舌,几乎怔愣。
    不等众人反应,陈鹤征侧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目光毫不掩饰、也不避讳地落在温鲤身上。
    “至于,在医务室里将外套借人这样的事,我似乎也做过。”陈鹤征半垂眸,看向温鲤,缓声问,“当初,你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吗?”
    第93章
    陈鹤征身后, 是亮如白昼的煌煌灯火。水晶灯光芒稠丽,香槟杯整齐排列。
    酒意溶溶,月色溶溶, 正是迤逦人间。
    陈鹤征背对那些, 繁华半分不沾他衣角,说不出的清绝感。他半垂眸,一双颜色深藏的眼睛,看着温鲤, 淡淡地问:“当初, 你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吗?”
    结合先前钟晓琬奚落温鲤时说过的话,不难听出, 这句疑问另有一番含义——
    当初, 你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吗?
    你暗恋的那个人,是我吗?
    钟晓琬无意识地攥紧手指,若说不甘心,在场恐怕不会有人比她更不甘心。
    之前,她弄到了陈鹤征的课表,费尽心机地往桐大跑, 就是为了多些接触的机会。
    可陈鹤征根本不吃这套, 发送的添加好友的微信申请, 也全部石沉大海。这样难接近的一个人, 连骨骼都冷淡, 凭什么独独对温鲤特殊!
    心思急转, 钟晓琬脱口而出:“刚刚都是些玩笑话——”
    话一出口, 思路也清晰了, 钟晓琬忽然笑起来:“温鲤这种又乖又漂亮的女孩子,在学校很受欢迎,有好多人追,约会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暗恋别人。民族舞专业的那个谭思磊,就很关注鲤鲤,还问我知不知道鲤鲤喜欢哪一型……”
    陈鹤征眯了下眼睛,适时开口:“你叫温鲤?哪个‘li’?桐舞的学生?”
    周围衣香鬓影,人来人往,他却只看温鲤一个人,并不理会钟晓琬的聒噪。
    温鲤手心发软,心跳也是,她“嗯”了声,好像鬼迷心窍,那些话,不受控制地直接说了出来:“温度的‘温’,鲤鱼的‘鲤’,桐舞古典舞专业。当初,我在芜城高中遇见的那个人,的确是你。”
    钟晓琬一直以为温鲤个性温吞,文静、内敛,是羞于表达心意的那一类。没想到,今天她所有的举动,都颠覆了钟晓琬的认知。
    连江应霖的神色都变了,眉毛皱起来。
    温鲤顾不得理会别人,她的勇气不多,像落在辛蒂瑞拉身上的魔法,随时会自动解除,只能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你借给我的那件外套,我洗干净,放在你们班级的窗台上了,你有看到吗?那件衣服,是不是缺了一颗纽扣?”
    衣服的去向,包括什么扣子,实话讲,陈鹤征早就记不清了,不过,他本能地相信,温鲤不会骗他。
    陈鹤征的确不好接近,但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他也会多一点耐心,比如这个吃东西挺可爱的小姑娘。
    偌大的船舱宴会厅,上下两层,陈鹤征第一眼看到温鲤时,他站在二楼的扶栏后。小姑娘则在一楼的宴会厅。
    她盛装打扮,穿漂亮的小裙子,却无心社交,只对甜品台上的小玩意儿感兴趣。觉得好吃时,还会眯着眼睛笑,笑得很甜,天真无害。盛远集团的少董来搭讪,她都敢给他软钉子碰。
    陈鹤征萌生出几分兴趣,于是,有了故意而为的一撞。
    温鲤说完那些话,陈鹤征没作声,她以为他不信,有些急了,仰头看他时,眸底一片晶莹的颜色。
    “那枚纽扣,我一直收藏着,从芜城带到桐桉,”她说,“不然,你跟我回学校,我可以带你去看!”
    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枚纽扣,又不是小猫小狗,书籍字画,有什么可看的。
    可她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模样当真漂亮,眸子又清又透。陈鹤征被她这样看着,有一瞬的顿住,又很快清醒。
    他点头,语气仍旧淡,却透着妥协,“好,待我去看吧。”
    他同意温鲤带他离开这场宴会,算是默许她接近,不会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拒绝她。
    这证明,她不同。
    钟晓琬的脸色彻底黑沉。
    温鲤也没想到陈鹤征真的会答应跟她走,顿时心跳一乱,整个人像落在一片云上,周身都轻盈。
    她下意识地抓了下陈鹤征的手臂,指腹与他身上的衬衫紧密贴合,同时,她也感受到那层布料下的属于男性的体温。
    很暖,说不清的烫,好像连她的心都被烫了一下,指腹那一块儿,火烧似的。
    温鲤发觉自己得意忘形,唐突了,连忙收回手,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陈鹤征垂眸,看一下她的手指,没说别的,同她一起朝宴会厅出口的方向走。
    江应霖还站在那里,温鲤与他擦身而过,他手臂一动,要去拉温鲤的手腕。
    这一瞬间,条件反射似的,陈鹤征也动了。
    他反应奇快,抢先拉住温鲤的手臂,将她扯到身后,让江应霖的动作落了空。同时,他迈步上前,取代温鲤方才的位置,挡在她前面与江应霖正面对上。
    一串变故,瞬息之间,速度快得温鲤和钟晓琬都来不得反应,等她们回过神时,局面已经紧张起来。
    那种一触即发的气氛,逼得人汗毛倒竖。
    陈鹤征冷下脸来不说话时,气势相当慑人。
    江应霖生生被他压了一头,却不服,“陈少,你身后那位是我继母的妹妹,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拦在中间算个什么道理?”
    陈鹤征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贵姓?”
    江应霖脖子上几乎暴起青筋,“免贵姓江,江应霖。兴南地产的老板江瑞天是我父亲。”
    陈鹤征仰了下头,思考片刻,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他的社交圈里,就没有姓江的这号人物。
    江应霖的神色愈发阴沉:“圈子里都说陈少最近换了口味,腻了荤腥,想尝一口清纯的,如今看来,传言也不虚。”
    陈鹤征挑一下眉梢,透出一股痞劲,“我好哪一口,关你什么事?”
    江应霖吸了口气,按住脾气,继续说:“可你身后那个,未必是真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