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失控
作品:《海浪(父女)》 “终于醒了。”叶韵的呼吸喷在叶鹤亭的后颈间,闭着眼,声音慵懒,“做了什么好梦?刚才怎么叫都不醒。”
他没有立刻回答,良久喉咙里才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像是紧绷的琴弦被拨弄出一个不成调的音。
叶韵依然闭着眼,感受着他后背发烫的温度:“不肯告诉我,那我猜?”
她的手缓缓向上,摸到了他睡衣最下面的一粒扣子,感受到他濡湿的汗意:“这么冷的天,出了这么多汗……我猜你一定是梦到了跟兔子赛跑,兔子跑得多快啊,你怎么追都追不上它,可是你太想得第一名,于是拼劲全力第一个冲到了终点。”手指解开了衣扣,她柔软的指尖触到了他坚硬的肌肤,“可惜的是,梦醒了奖杯却带不走,只有满身的汗,证明那只是一场虚假的美梦。”
叶韵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猜得对不对?”
“对。”叶鹤亭背对着她,依然只有一个字。
“骗人。”叶韵的手指微弯,不长不短的指甲轻轻在他的腰间刮弄,作乱一般,有几个瞬间,她的力度没有控制好,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但他除了呼吸起伏,并没有阻止。
“没有骗人。”叶鹤亭的琴弦又拨弄出四个音。
“继续狡辩。”
叶韵的手指继续朝上,又摸到了一粒扣子:“你和江叔叔一起骗人。他打电话给我,让我以为你在什么酒池肉林里被人绑架了,回不来了呢,让我赶紧过来救你,结果……真是再无趣不过了……我发信息给你,问你好不好玩儿,你还说好玩儿,还说没有骗人?”
“我承认,我撒了谎。”
叶韵解开了那一粒扣子,摸到了他的胸膛,感受着与腹部不同的触感:“不过幸好我遇到了我的同学,也不至于太无趣。”
“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他……”叶鹤亭的声音明显清醒了许多,但他依然没有阻止叶韵捣乱的手。
“你是说晏磊吗?”叶韵的身体微微向上靠了靠,呼吸离他的耳朵更近了,“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他……但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我和他可以成为朋友。”
叶鹤亭终于抓住了她的手:“……为什么?”
叶韵轻轻一笑,并不挣脱,任由他湿润的手心束缚着她:“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人不能和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成为敌人,那样会很危险。”
“什么秘密?”叶鹤亭脱口问出,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猜到了……你是我的情人。”
话音刚落,趁叶鹤亭愣神之际,叶韵的手轻而易举滑脱而出,转而摸到了他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同时,也是最后一颗。
“……”
“小韵——”
在叶鹤亭反应过来之前,叶韵已经剥开了他的睡衣,手心摩挲着他全然赤裸的胸膛,同时将一个带着刺痛的吻落在他引人垂涎的后脖颈上:
“恭喜你叶鹤亭……”叶韵像一只洁白而狡黠的兔子,伏着脑袋,在他不断跃动的颈脉间轻轻啃噬,说话间带出一声略显兴奋的喘息,“你少了一个潜在的情敌。”
叶鹤亭几乎不能自持,只能闭上双眼,同时重新抓住叶韵的手。
“叶鹤亭……”叶韵的嘴唇吮着他的后颈,再一次叫出他的名字,那只柔软的手并没有因为受到禁锢而有所收敛,反而顺带着他的禁锢不断往下,贴着他赤裸的皮肤如蚂蚁般匍匐前行,在抵达秘密前的最后一刻,她才终于停住,问出后半句,“如果我的秘密是你,那么你的秘密……又是谁呢?”
叶鹤亭的胸膛急剧起伏,竭尽全力积蓄的自控力几近全线崩溃。他知道叶韵在干什么,他也明白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但是他仍下意识地负隅顽抗,而且可悲的是,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在抗拒的究竟是什么。
“小韵,我不想在你面前失控。”
“……”
终于,他承认了他一直在掩饰的狼狈,同时也挑破了两人之间所有的顾虑。其实,相爱的一对男女,本来就不需打什么哑谜。
“可是,我们早就失控了,不是吗?”
叶韵的声音很轻,染着淡淡的忧伤,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说起自己拿在手里却不小心融化了的冰淇淋,“从我们认识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已经失控了。”
“……”
“是你说的,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知道吗,昨天我远远地看着你,却根本不敢靠近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
“可是一旦走到那一步,我们就回不去了……”叶鹤亭的身体像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拔河,他背对着她的声音里满是撕裂一般的痛楚。
“回去?回去哪里?如果在外人眼中,你我的关系早已经不再清白,为什么我们要互相折磨彼此,空担着这个罪名?”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落在叶鹤亭的肩头,像伤疤一般烫烙在他的心里。
叶韵的声音急切,眼神却空洞无比:
“况且……留有退路的爱情又算是什么爱情?如果得不到全部,不如根本不要开始!”
……
空气沉寂良久。
哀伤和痛楚如一股缰绳,将两人紧紧绑缚。叶韵从身后紧紧抱着衣衫绫乱的男人,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肩胛,眼泪如暗涌的河流,倾泄着她所有的勇气和所有的力气。
叶鹤亭心痛如绞。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不再背对着她,而是将眼前女孩儿颤抖的身体揽进了怀里,用被子将两人渐渐冰凉的身体紧紧裹住。
他的声音里也染上了泪意:“小韵,我曾经说过,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我不会食言。”
新年的第二天中午,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整个度假山庄被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里,如同世外仙境般悠然静谧,空气中沾染着泥土和自然的气息。
昨日里前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客人,大多在用完午餐之后离开。作为东道主的江彬陪着笑,目送几名随行的媒体记者上了车之后,心里才长长地疏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忙得焦头烂额,时至此刻才算是初步尘埃落定,可以稍歇一阵。
客人中,只余他的私交好友叶鹤亭留了下来。两人事先已说好要私下单独小聚一回,毕竟前段时间他们都太忙,难得有机会见面。更何况这次,他费尽“心机”把那位小姑娘也骗了来,怎么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走。
中午用餐时,江彬没能见到叶鹤亭。一直到下午一点半,待他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蓦然转过身去,才在接待大厅瞧见了迎面走来的熟悉身影。
叶鹤亭独自一人,江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下意识歪着脖子往他身后瞄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叶鹤亭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姑娘正低着头、垂着脸,慢慢跟着走了出来。
江彬的眼睛瞬间眯起,脑子一股血气上涌:这两人,人都走光了,在我面前还演?
先前在酒吧,两人在他跟前那形影不离、眉目传情的腻歪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这次他成人之美,神不知鬼不觉地故意将两人安排在一个房间,非但没见叶鹤亭领他的情,还把他当外人在他面前装不熟?
眼见叶鹤亭已经走到跟前,江彬一伸手,重重拍上了他的肩膀,凑上前去狠狠“威胁”道:“叶哥,昨天就算了,今天在我面前还避嫌,寒了兄弟的心不说,你见人家小姑娘多委屈!”
说着,视线越过叶鹤亭的肩膀,试图在那逐渐走近的小姑娘的脸上印证他的猜想。可是诡异之处在于,待他看清了叶韵的脸之后,他自己的表情也变了。
因为那张小脸上分明不是什么委屈的神态,而是一大片红晕,带着一点独属于少女的娇怯羞涩,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江彬抓着叶鹤亭肩膀的手突然僵住,尴尬地愣了一瞬,才想到去观察叶鹤亭的脸。刚才离得远,看上去分明是一副很平常的脸,但此刻离得近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叶鹤亭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古怪至极——古怪到甚至找不到词来形容。
一时之间,江彬这个东道主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有点儿多余。不过好歹他也算是在情场里混了多年,随机应变的眼力见儿还在,只在心里暗自吁叹感慨了一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咳咳,你们用过午餐了吗?”
“嗯。”叶鹤亭瞥了江彬一眼,自喉咙里哼了一声,嫌弃地将江彬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承蒙款待,你这里的餐饮服务做得不错。”
“哈哈,那是当然!我这里可是汇聚了全省数一数二的厨师,手下所有人都是亲自挑选培训,服务标准超五星级,每个月单是开销就是一大笔……”
江彬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自卖自夸,根本没有留意到一个人影正在他身后靠近。
“那江叔叔上一次欠的酒钱是不是可以还了?”
叶韵从江彬身后走出来,面对着他站定,满脸微笑。
“嘿,你这小姑娘,一来就揭我的短,不记我一点儿好……”
叶韵一出现,江彬立刻忘了刚才的话题,视线禁不住在她和叶鹤亭之间打转。但见两人先是维持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在目光接触的瞬间,各自心慌意乱地迅速移开眼去,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暧昧而令人玩味……
小姑娘也就罢了,可叶鹤亭这个老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江彬的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整个人再次受到强烈的冲击。这两人从最初那样的关系,演变成如今的情形,他打从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没有完全消化这个事实,只是凭着对叶鹤亭几十年来的了解,接受了他做出的决定。
但是正因为他太过了解叶鹤亭,所以心里的震惊才一茬接一茬,反复受刺激。
他又忍不住打量起小姑娘,见她此刻正低着头,脚步微挪,不动声色地靠近身边的男人,伸出一截手指悄悄勾起他的手,而后慢慢变成了十指相扣……最后两人相视微笑,坦然站在了人来人往的接待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