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作品:《信了你的邪》 钟褐拧眉,与孟望雀一样,忽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左无惧那边其实不是情况不妙,而是情况微妙。
他带着左满贯跟在季九幽后面,跨过大半个城市,最后寻到了一处偏僻的地界,荒山野岭,渺无人烟。
然而正要再追,季九幽忽然停住了,他的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眉头拧了起来。
左无惧不解:“季总?”
左满贯也纳闷:“怎么不追了?”
季九幽冷声道:“不必追了,人不在这里。”
左家祖孙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疑惑,什么叫做人不在这里?他们可都是跟着季九幽走的,据说是用往生树的树根追的本体魂魄,既然如此,只要十晏本人还在这里,他们就一定追得上。
难道是,十晏那边用了什么妖法,让追魂的办法失效了?
季九幽并没有多言,他唤出轮回河和往生树化身的鞭子,握住了轻轻一甩,鞭尾戳入了脚下的泥地里,左家祖孙不解这是要干什么,低头仔细一瞧,却见那戳入地下的鞭子扎了根似的,定在了原地,接着,地表下延伸出盘根错节的细根,那些细根破土而出,接着,便顺着地面,朝远处无限延伸开去——
季九幽把鞭子甩了回来,带着左家祖孙二人顺着根脉延伸的方向走去,一直朝前,直到根脉游走的尽头,三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根到了这处便停住了,没有再继续朝前,好像被什么挡住了去路似的。
而季九幽和左家祖孙也都没有朝前走,因为已经没有路了,面前是一处断崖,断崖周围起了一层浓厚的白雾,就在三人眼皮子前,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到。
左满贯开始掐着手指盘算,左无惧也凝神看着周围,季九幽倒是最淡定的,他开口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左无惧大约猜到了一些,左满贯不解,掐指算也没能算得出。
季九幽:“人间界的尽头。”
左无惧想了想:“恐怕还不止如此。”
季九幽:“也是当年人间界与水玉之界相连的地方。”
左无惧心道,果然,左满贯满脸诧异。
季九幽转身就走,左无惧也跟着离开,只有左满贯还留在原地,纳闷地想,十晏人呢?就算是两界相连的地方,水玉早就坍塌了,十晏总不能躲到水玉里去了吧?
转头,哎哎,季总和祖宗怎么都走了,这人就这么放走了?不追了?
左满贯急忙抬步跟上。
他不敢去问季九幽,便凑在左无惧身边,低声问:“这就走了?”
左满贯瞥眼看他:“留下来又能干什么?我们又进不去对面的水玉之界。”
左满贯:“水玉不是都坍塌了吗,就算还连着,那头也该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吧。”
左无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用脑子思考问题,不是用脚趾头。”
左满贯心累,他这不是用脑子思考的吗,谁脑子长脚趾头上。
季九幽不言不语地离开了人间界的尽头处,可满心都是冷笑——
好啊,十晏你真是好得很。
等回9处的路上,他们这边才接到孟望雀的电话,说是幽冥出了事。
季九幽心里咯噔一跳,率先问:“盛连呢?”
孟望雀知道这是问什么,当即道:“哦哦,他没事,就是颜无常被纯钧剑刺了一下,不过已经没事了。”
纯钧?
季九幽表情越发阴冷了起来,与人间界相连的已经坍塌的水玉,当年斩开双界后便丢失再为寻回的纯钧……十晏的能耐如果有这么大,当年还能束手就擒连同四妖一起被关进锁妖塔?
等到孟望雀再把幽冥那边的消息一转述,季九幽一脚刹车直接踩到底,副驾的左无惧差点被安全带勒死,后排的左满贯幸好是个鬼没什么重量,但惯性下还是在副驾的靠背后面拍了个扁。
季九幽眸光阴狠,对车载通讯那头道:“什么叫假扮神使用纯钧剑刺伤了颜无常?”
孟望雀:“呃……”她说的不够明白吗?就是字面意思啊。
季九幽自顾道:“纯钧剑认主,要么剑和人都是假的,要么人是真的。”
孟望雀:“可盛连当时不在场啊,我和钟褐对过时间,颜无常被刺中的时候,盛连应该还在人间界。”
那就不是盛连本人,如果不是盛连,那个冒牌货,又怎么可能操控得了纯钧?
被拍扁的左满贯把自己从座椅后背撕了下来,嘀咕道:“这还不简单么,要么剑是假的,如果剑不是假的,那么盛连就压根不是神使呗。”
左无惧一个转身隔空在大孙子嘴巴上拍了个噤声咒,找死呢吧你!又心道,当年可是你祖宗我寻到的盛连,声称他就是神使,如果找错了,盛连压根不是神使,最先倒霉的是谁?不是你祖宗我吗?到时候忘川水那一波左家人是不是都得受牵连赶出忘川水?
左满贯:“……”
季九幽也回眸看了左满贯一眼,左满贯乖巧地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电话里的孟望雀没敢吭声。
季九幽缓缓开口,声音在车内回荡着:“关于盛连是不是神使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异议?”
他眸光沉而坚定,是与不是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他爱的,就是盛连。
第69章
季九幽带着左家祖孙回幽冥, 便见城市被浓稠的黑云笼罩着, 极乐、忘忧两条河的河水已经被施术压制了下去,河面映衬着黑云,仿佛是一大滩的死水。
一回幽冥便见到这样的场景,左无惧和左满贯都吓得不轻,等再回森罗殿, 看到背阴山反面被地狱火烧焦的那一片, 无论是谁, 脸色都不会太好。
季九幽反倒是笑了。
左满贯不怕死地问:“呃, 季总, 能不能问问,您笑什么?”
季九幽:“从十八地狱出来的时候也不顾着点花花草草,那冒牌货也敢说自己是神使。”
左满贯满脸不解:“啊?”
左无惧扯了他一把,低声给自家大孙子解释道:“当年季总就是十八地狱里爬出来的, 引上来的地狱火也是烧了一大片,把神使当年养在背阴山的花花草草都烧干净了, 差点没把神使气跳脚。”
左满贯惊叹:“看不出来, 盛连巨巨还是花草爱好者。”不过就凭此断定那个从十八地狱下面带走余江、勾邙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神使,怎么跟闹着玩儿一样。
又转念想, 傻了吧!这是季总爱的表现,单方面认定盛连就是神使呢!
季九幽这边与盛连碰上头,是在悬崖小院。
盛连一个人,在悬崖边支了两把椅子,坐在其中一把上头, 边嗑瓜子边眺望远处,见季九幽来了,感慨道:“你也把铃精给我留下来啊,这椅子还是我出门问牛头组一个同事要的,茶几和茶具找李居易借的,瓜子还是搜刮马面组一个后勤女同事的,我容易么我。”
季九幽走了过去,在盛连旁边那把椅子上坐下,十分霸道且理所当然地说:“我看到你和铃精在一起我就头疼,省省吧,有空再造一个,你这辈子别想再见你那小铃铛管家了。”
盛连噘嘴:“切,不见就不见。”反正他也怕了那祖宗。
两人暂时都没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季九幽就陪着盛连眺望幽冥嗑瓜子,而此刻,悬崖小院这边看到的风景和之前几次全然不同,整个城市都被黑云笼罩,在纯钧剑割地的余威过去之后,很多地方的黑云都散去了,但还有不少地方被浓烈的黑云覆盖住了。
这场景,还真是叫人觉得眼熟的很。
——当年混沌被盛连清除之前,幽冥也是现在这番场景。
如今,一切卷土重来。
季九幽看着那些黑云,眉心慢慢染上了思考,凝神望着,盛连在旁边道:“有件事,说起来可能会有点丢脸。”
季九幽侧目看他:“在我面前就别考虑丢脸不丢脸了,反正你屁股都丢我这里了,就别考虑脸了。”
盛连本来嗑着瓜子、一脸忧心忡忡地眺望幽冥,苦大仇深的戏份还没做足,被季九幽一句话就给说的噎住了。
他把手里一粒瓜子壳朝他扔了过去,炸毛道:“严肃点!”
季九幽哼笑:“那你倒是说啊,别管脸,也别管屁股。”
盛连:“……”这个时候扯屁股干什么,臭流氓。
两人三言两语调了几句情,结束后,季九幽才正色道:“割地的余波过去这么久,该散的黑云也早就散去了,这重新出现的混沌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当年没有清除干净?”
盛连:“我要说的那件让我觉得丢脸的事,就是这个。”
季九幽看着他。
盛连:“混沌并没有彻底清楚干净,不,或者应该这么说,混沌是不可能被清楚干净的。”
这件事,还得从盛连当年带头清理幽冥的混沌说起。
当年混沌之地煞阴之气极重,盛连决心着手清除,但混沌之地又不是掩藏在旮旯角落的灰尘,洗一洗就能干净,在当年的情况下,几乎没有清除干净的可能。
哪怕是纯钧剑,斩一斩,砍一砍,也只能临时消除一些,等日积月累,还会生成更多。
但没有办法,也总得想点办法,盛连便在当年,砍掉登葆山上的树,截取树干部分,再用莲池里的莲花的花蕊一起,打造了几个类似炉鼎一样的法器,而清除混沌的办法,就是将炉鼎送入混沌中,在四周护法,让炉鼎来自信吸食混沌。
这个办法,最初是有效的,在一边人为斩杀混沌,一边用炉鼎吸食混沌之后,果然,幽冥中那些整日里被黑雾缭绕的区域干净了很多,但这个办法,也没有最终清除干净混沌。
季九幽想起当年斩除混沌的时间点,还真就不巧,他正在闭关练法,飞升大魔。
但有些事,他后来出关,也所有耳闻:“我记得当时那些炉鼎也不是随随便便安置一个地方来吸食混沌的。”
盛连:“对,在泉眼附近。”
泉眼只是个类似的说法,比较容易理解的意思就是,混沌之所以可以持续不断、甚至越来越多,就是因为泉眼,有了泉眼,混沌之地便会源源不断的生成。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连着混沌的泉眼一起清除。
但混沌的泉眼并不存在实体,它只是混沌的中心地带而已,连纯钧剑也无法斩除,盛连当年倒是想过亲自净化,奈何混沌之地在幽冥较为分散,泉眼不止一处,实在是分身乏术,便想了一招,用炉鼎来封印泉眼。
季九幽:“当年那些封印泉眼的炉鼎都被你扔哪儿了?”
盛连:“我带去了水玉之界,找了个地方一并给埋起来了。”
带去水玉,又埋了起来,十晏带着四妖闯水玉时突然,盛连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在那个时候把炉鼎给挖出来,按照道理来说,炉鼎埋在地下,应该并着水玉一起坍塌才对。
可如今,混沌却又在幽冥出现了。
思及此,季九幽缓缓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盛连的手都要去摸瓜子了,闻言顿住,收了回去,正色道:“你说。”
季九幽:“我追十晏的时候把人给追丢了,在人间界的尽头,与当年的水玉之界交接的地方。”
盛连怔住,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又飞快地反应过来,季九幽用往生树的树根来追魂,势必不会将人追丢,无论十晏逃到哪里,只要季九幽想追,肯定可以追到,可如今人却追丢了,还在人间界的尽头,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十晏逃进了水玉之界!
可水玉早该坍塌了!单铭那里存放的水玉空间的碎片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