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作品:《步步为嫡

    汪直与刘栋沉默,虽只是猜测,但也等同于默认了。但现在帝王不见大臣,拒绝进谏又算什么事?!二人只能让霍重华进去禀报。
    这时,顾景航自回廊走来,正好与霍重华擦肩时,霍重华笑道:“顾将军已领皇命,立刻赶赴昌平州,届时会与密云,怀柔两地总兵合作,必会稳住顺义。”
    汪直与刘栋闻言,齐齐看向顾景航。
    顾景航所有的克制都是为了楚棠,上辈子朱熙事败,顾柔惨死,他才不敢让她出来,不敢让她知道真相,更不敢让霍重华靠经她。
    他选择了新帝的阵营,无疑都是为了她。否则,他和霍重华永远也不可能同侍一君。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霍重华,更可恨的是,霍重华前两日已经举荐了他去对付武辰。他总能看破时局,比别人先一步行动!
    刘栋笑道:“若是如此,那本官就放心了。”
    汪直也捋须点头:“唉……总算是快安定下来了。”
    旁边听闻消息的大臣也在一侧附和。
    顾景航面色阴沉,转身而去。霍重华的眸光突然变了温度。他已经预感楚棠和顾景航之间,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陈晨与霍重华一道出了宫门,陈晨到了此刻,还在亢奋中,虽说新帝还未下旨升他的官位,但在登基大典之上,亲手砍杀逆贼,这等功劳是何等的威风。陈家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陈晨想跟霍重华进一步攀关系,这些年下来,他发现只要跟霍重华走得近,准有他的好处,“霍大人,弟妹有孕在身,你这几天好好陪陪人家,皇上也说了要闭关半月,朝政暂时交由内阁。”
    霍重华眉头微蹙。
    他知道大概是顾柔的情况不太好了,否则以新帝的秉性,怎会在这个时候闭关?
    身后一阵疾风而来,霍重华当即侧目,一手推开陈晨,转身之际,另一手精准的握住了一只箭矢。
    顾景航!
    “顾将军!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四次对我放暗箭!”霍重华单手折断黑白羽灵箭,用力掷地,愤怒难掩。
    陈晨回过神,立刻察觉到不妥,上前道:“顾将军,此处是宫门外,你这又是做什么?一会来往官员都会路经此地,你……”
    他还没说话,顾景航已经弃了手中长刀,直奔霍重华而来,气势尤为凶悍。
    陈晨看了看顾景航,又看向霍重华,见他随手解了外裳:“……”这是要肉搏?!
    陈晨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拉架,这二人要是打起来,旁观者保不定会遭殃,路经的官员纷纷上了马车,吩咐自家的车夫立刻赶路离开。
    紫荆城内的血腥味还未消散,这些读书人已经看不得一点残暴了。
    就算顾景航今日不找上门,霍重华也积着一腔的怒火,甚至想顾过在景航赴任的路上弄死他。
    两人都是全力以赴,招招致命。一开始还有招数可寻,到了后面就是厮打一团。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权谋之外,拳头是最适合发泄情绪的方式。
    陈晨这时总算是决定了牺牲自我,可上前拉架也是无处下手了。
    这一幕太熟悉。
    顾景航感觉不到痛楚,前尘如细丝般在脑中浮现,一圈一圈泛起。
    上辈子是霍重华主动来打他,因为他用计巧娶了楚棠。
    这一世,是他来打霍重华。
    和这个人对弈输赢,他输了两辈子。抢过他的地位,抢过他心爱的女人,到头来还是输了。
    霞光落入眼底,四月天的风极其温柔,顾景航仿佛回到那年年少轻狂时,两名少年桃园结拜,说好了一辈子的兄弟。可他先背叛了霍重华,夺了先机娶了他想要娶的女人。
    躺在冰凉的青石上,顾景航看着霍重华一拳砸下来,他没躲,让疼痛来的更清晰吧,否则他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又活在了哪一世?
    唇角尝到一股血腥味,是咸的。顾景航脑中嗡鸣,看着霍重华笑:“你猜,她到底是上辈子更喜欢我?还是这辈子更喜欢你?我最喜欢她眼角的小痣,你呢?”
    霍重华鼻翼微颤,大滴的汗珠子落下,半空的微风凋零了千万丈的霞光,除了守皇城的兵卒,还有墙角呆立的陈晨,悠长宽阔的宫门之外,再无旁人。
    霍重华猛然间也察觉到一丝熟悉。
    他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一幕!
    但疑惑很快消散,顾景航的话无疑又激怒了她:“你胡说什么?她是我的妻!”
    顾景航还在笑,红肿的眼珠子里似有东西流了出来,落在了耳侧的青石上,溅起几颗尘埃。
    【她是我的妻!】
    顾景航目光放空:“我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霍兄……你赢了,她记得我,却还是选了你。”
    霍重华快要疯了,揪起顾景航的衣领,将他临地托起:“顾景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景航的眼前是一片阳光刚刚好的四月天,满目是缤纷落地的粉色桃花。
    他笑道:“霍兄,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康王的栽培。你知道的,像你我这样的庶出,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可我后来真的喜欢她,比你还要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手!霍兄,你我曾对天起誓,我为兄,你为弟,可为兄之妻,你怎能抢?把她还给我吧,我等得太久了……”
    霍重华再也无法控制,又是一拳下去砸在了顾景航的太阳穴上,他当场昏厥了过去。
    远处的陈晨其实一直都没移开,而是霍重华和顾景航一路打到了几十丈开外的地方。
    陈晨这时才跑了过来,宛若目睹了一场野兽之争,他看了一眼趟地的顾景航,道:“霍大人,你别跟顾将军计较,我听闻他得势后一直在服用五石散,怕是脑子不清楚了,你收手吧,此处好歹是宫门!真要是打死了他,皇上会大怒。”
    霍重华起身,侧脸沉浸在橘色的霞光里,脸上的伤痕也染上了金黄色。他一语未发,最后看了顾景航一眼,指尖放在口中吹响了口哨。
    如烈从远处奔腾而来,霍重华一跃上马,朝着远处的疾驰而去。
    陈晨耸了耸肩:“这二位这些年都是拿着命在抵死纠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奉上,咱们晚上继续。
    第147章 旧梦 (下)
    如烈进入玉树胡同就放慢了速度,这畜生极有灵性,先是在楚家祖宅停下。
    守门小厮看到霍重华吓了一大跳。
    见他官袍虽完整无缺,墨发上却挂了几缕下来,唇角还有淤血,样子邪魅又寡然。
    小厮快手快脚将府门打开:“姑爷,您里头请。”
    霍重华却没有反应,他只是盯着朱红大门上的匾额发呆,片刻,勒了缰绳,调转码头往胡同东面而去。
    楚棠在后园子里等到了乌金西沉,直到西天天际泛出蟹壳青,青柳儿才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四奶奶,四爷回来了,如今大局已定,四爷让奴婢接您回府。”
    楚棠放下手中小绷,神色微愣:“他人呢?”
    她认识霍重华好些年了,这人一直很黏她,从来都是他追着,她避着。
    如果他先回府,不太可能,在这之后才派人过来接她回去。
    蓦的,楚棠胸口升起一股微妙的不安。
    待回到霍宅主院,寝房外的丫鬟道:“四奶奶,四爷在沐浴,您要等会儿再进去么?”
    大婚之后,霍重华一直和楚棠住在一处,他沐浴也是在寝房的净房里。
    霍重华从来都不避讳这些,楚棠很诧异,门外竟然有丫鬟先跟她通报,换做以往,她都是直接入屋子。
    所以说,霍重华他特意交代过了。
    “不用了,我现在就进去。”楚棠言罢,兀自去推开房门。
    之后,又将门扉从里合上。
    楚棠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霍重华,时局已经定了,皇后也被救回来了,她很想与他一道去金陵看看江南的花雨纷飞。
    屋子里安静异常,她步入净房,就看见霍重华坐在浴桶里,俊脸氤氲在腾起的水汽中。
    楚棠吹了火折子掌灯,内室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霍重华看着她,动作小心又优雅,就连背影也是让他痴恋的。
    楚棠转过身,霍重华还在看着她:“过来,替我擦背。”他道。
    这好像是他惟一一次开口让她伺候。
    楚棠自问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义务,她咬了咬唇走了过去,不该看到的东西,一下都入了眼,清水正好覆在霍重华的胸口,将健硕的胸膛露了出来,水珠子滑下,每一寸目光都让她想起了那些亲密时的样子。
    楚棠面色保持镇定,拿了锦帕走到他身后,这时却突然发现一块醒目的青紫。
    “……怎么伤成这样?”她问。
    其实,霍重华脸上也有伤,只是他与顾景航殴打时,他有意避开了脸部,唇角的血渍拭去之后,从表面很难看出他打过架。
    霍重华没料到背后也有。
    “无事,几天就能消下去了。”
    楚棠心疼他,小心的给他揉搓,他身上很硬,她要花上好些力气才能捏得动,不过肌肤却很滑。他身上就跟他的脸一样,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
    霍重华在舒适中闭上了眼,楚棠的力道不大,却是恰到好处的让他来了困意,但要睡着恐怕有些难。
    真要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真正睡上一觉了。
    楚棠给霍重华捏了一会肩,手移到他的太阳穴,轻揉了起来。
    这一招显然很受用,霍重华不由得问:“跟谁学来的?”
    楚棠轻应了一声,却是顿住了。
    跟谁学来的?
    她想不起来了,只道:“以往在祖母身边,经常给她老人家这样揉,大夫说可以缓解疲倦。怎么?你不舒服么?”
    霍重华没有再问下去,他很不喜欢事情超过他的预期,楚棠身上隐约透着他不知道的事,还有今日的顾景航……他肯定要查清楚的,只是不忍心当着楚棠的面问出口。
    他怕她会难堪,怕她会尴尬,更怕她会不悦。
    她是他的妻,每日都在他身边,如此,才是最重要的。
    没听到霍重华的回复,楚棠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双眸紧闭的,以为他睡着了,就轻手轻脚的出去命人先备晚饭,待一切准备好,再叫醒他也不迟。
    可没一会,霍重华就已经着衣从净房里出来了。
    楚棠上前:“饭菜在西花厅,你要喝酒么?”这样的日子,值得庆幸。别说是霍重华了,她都想喝上两口。
    霍重华看出楚棠心情很好,他牵着她出去,目光有意扫了一眼她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如初的。
    她这样细窄的小腰,也不知道过几个月如何能装得下一个孩子?!
    霍重华的脑中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一句。
    饶是他博学多才,生孩子这种事还是头一遭遇见,又是自己的亲骨肉,难免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