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作品:《然后下面没有了》 “你说你刚刚是在……唱曲儿?”边静玉问。
“对啊!这可是流行了很多年的经典曲子!”沈怡的脑海中深深地留着“这首歌非常有名,风靡了全帝国”的印象。帝国嘛,能称之为是帝国的,应该就是他们所在的国家了,周边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国。
然而,苏氏、蒋六、阿墨都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奇怪的音乐。
所以,他们越发觉得沈怡出问题了。
边静玉小声地对苏氏说:“我觉得那恶鬼已经走了,若是那恶鬼还在,只怕他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和我们说话。而且,我怀疑被那恶鬼附身的事,他自己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猜测附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概只有怡弟非常虚弱的时候,那恶鬼才能附身。一旦怡弟身体好些了,恶鬼就被迫离开了。”
苏氏觉得边静玉说得很有道理。作为一位母亲,她能够感觉到此刻坐在对面的人就是她的孩子。苏氏同样压低了声音,担忧地说:“若那恶鬼已经彻底走了,这也就罢了,只怕它三天两头出现……”
边静玉继续小声地说:“伯母莫怕。我觉得那恶鬼生前肯定不能是厉害的人物,所以就算现在成了恶鬼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怡弟坚信那一番鬼哭狼嚎是曲子,这应该就是恶鬼对怡弟造成的误导。既然它有这样的本事,那它干脆让怡弟厌弃我们不好吗,偏偏只让怡弟在这种不要紧的事情上产生误会。”
当苏氏和边静玉说话时,因为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坐在屋子另一边的沈怡什么都听不见。沈怡等了又等,最后等急了,又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都一并问来吧,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边静玉低头对苏氏说:“伯母,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那么蠢的恶鬼,我不信我对付不了它。”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苏氏连忙阻止。
边静玉心意已决,抬头朝沈怡看去,笑着说:“怡弟也真是的,唱什么小曲儿不好,偏偏就唱了一首我们都欣赏不了的,真是把我们吓坏了……好了,你先擦头发换衣服吧。我扶伯母去隔壁屋等你。”
边静玉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沈怡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苏氏还是一脸的担忧,蒋六还是一副警惕的模样。但边静玉终于松了口,苏氏也没有反对,这总比他们坚定地把他当作是恶鬼附身好。沈怡想,只要有了突破口,他总是能慢慢解释的。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好,那你们先去隔壁屋等我,我换了衣服马上过去。”
边静玉就扶着苏氏去了隔壁的屋子。
苏氏劝边静玉道:“你一介凡体,如何能和恶鬼相斗?不如趁着那恶鬼不在,我们赶紧去请一位得道高僧过来。”她是真不愿意边静玉亲自去冒险。若是边静玉因此出了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边静玉摇了摇头:“伯母,只怕还有人正盯着沈家,我们前脚请了得道高僧,他们后脚就能把怡弟抓起来。”国家那么大,总有些地方是不风调雨顺的,雨少了就旱,雨多了就涝,若有人把这些事都推到沈怡身上,说沈怡是灾星,说沈怡引来了恶鬼,只怕沈怡立时就要被烧死了。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苏氏一直担忧沈怡的身体,却还没想到这上头,一时间脸色惨白。
边静玉又说:“那恶鬼附身定是有条件的。若它们能随随便便附身,若它们远比我们凡人要强大,那这世上哪里还有我们凡人的活路呢?只要怡弟坚强些,我和怡弟就都能平安了。您只管放心吧。”
他们都可以肯定,现在的沈怡肯定是没有被附身的,他们只担心沈怡日后又被附身。
边静玉又劝了苏氏好久,于是等沈怡换好衣服走过来时,沈怡就只见到了边静玉一人。
“我娘他们呢……”沈怡问。
边静玉微笑着说:“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说……怡弟,我知道你没有被恶鬼附身,但为了让家里人放心,这两天我陪你去寺庙里走一趟吧,怎么样?你不用担心,名义上我们是去寺里驱邪的,但其实就是去散心的。你不是拜过武僧师父吗?我一直想要跟你学些拳脚功夫,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学几招。”
沈怡有些犹豫。
“就住一两天,好不好?就当是为了你娘吧,好叫她能彻底放心。”边静玉说。
沈怡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他本来就没有被恶鬼附身,这事说出去多冤!不过,瞧见了边静玉这番真诚的样子,沈怡心里多少得了一些安慰,还好边静玉没有嫌弃他一边洗澡一边唱歌的行为。
却不知,边静玉的脑海里的《边二爷智斗恶鬼》一书已经分分钟连载到番外卷了!
第21章
事不宜迟,边静玉和沈怡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就决定尽快动身去寺里。
苏氏依然忧心忡忡。但一来沈怡现在瞧上去非常正常,不像是能伤人的样子,苏氏真觉得那附身的恶鬼已经走了,便不是很怕。二来自沈怡上次因边静玉送的符纸而清醒后,苏氏总觉得边静玉对沈怡来说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边静玉就是沈怡的贵人。因此,她最终还是默许了他们一同去寺里的事。
苏氏特意去嫁妆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据说苏家祖上也曾富贵过,但那已经是多少代之前的事了,到了苏氏曾曾祖父那一辈时,苏家就是一个偏远小镇上的略有积蓄的普通人家而已。苏氏的父亲考上了功名,却没能更进一步,便留在镇上做了教书先生。待苏氏嫁人时,她陪嫁中有一样东西,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一枚男式的玉佩。
这玉佩不大,玉质也不算顶好,只看玉质,拿去当铺肯定换不了多少银子。但玉佩的雕工极好。小小的玉佩上刻着一只麒麟兽,那麒麟仿佛天生就带着一抹灵气。麒麟乃是瑞兽,瑞兽能镇压邪祟。
苏氏也没甚舍不得的,把玉佩连着盒子交给边静玉,说:“这玉佩是我家祖传的……我还有一祖传的玉镯,我外祖母给了我娘,我娘又给了我,现在就归了怡娘的嫂子。至于你,这玉佩本该是在你和怡娘成亲那日再交给你的。只是怡娘现在这样子……你就拿去吧,这玉佩有些灵性,说不定能防身。”
边静玉哪里敢接,连忙推辞。
苏氏故作不高兴地说:“你若不戴上一两件能镇压邪祟的东西,我哪里敢让你管怡娘的事?”
长者赐不可辞,苏氏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边静玉到底还是接了。对于边静玉来说,这一日过得实在是太刺激了,他不仅躲在门外偷听了沈怡洗澡时的声音,还从苏氏手里接了一样传家宝……他竟然一连做了两件成亲以后才能顺理成章做的事情!四舍五入下,这可以等于他已经成了半个亲了吧?
边静玉脑海中的《边二爷成亲记》也分分钟就连载到了番外卷。
定了去寺庙的事,却不是立时能去的。因已经打算好了要在寺里住上两天,所以边静玉要先写信去太学请假。若在信里直接写“未过门的丈夫”,这多叫人不好意思啊。于是边静玉就在信里写,因家人身体出了些小状况,因此要去寺庙里为家人求平安符。反正已成了半个亲,家人的说法也不算错。
用沈怡的笔墨写好了信,边静玉又在沈家等了等宝来和金来。
好在宝来、金来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就等来了金来。金来被派去调查了沈怡被泼水的事,他的调查显然已经有了些结果,道:“……后来,宝来发现旁边店里有位小伙计的面色非常可疑,就把他诓出来套了话。原来,这伙计家有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小叔,前两天他瞧见一个常跟他小叔混在一处的一个名叫赖皮三的二流子在久安客栈外头转悠,他不想和这些人打照面,就特意躲了起来。”
“赖皮三?”边静玉问。
金来说:“那伙计说,他起先怕赖皮三是因为和他小叔有些纠葛就来找他麻烦的,后来却发现赖皮三在跟踪沈公子。学徒不认识沈公子,只说他见过赖皮三跟踪那个在客栈外头被人泼了水的倒霉蛋。”
沈怡最近经常外出办事,常从久安客栈外头路过。
说起来也是巧了,正好客栈旁边那家布店的伙计认识赖皮三,忍不住多注意了一下,这才让他们了解到了赖皮三跟踪过沈怡的事。要不然,沈怡被人泼了水,却找不到线索,岂不被当成是意外了?
沈怡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道:“有人在跟踪我并寻机朝我泼水?”
边静玉问:“你们沈家以前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下过仇怨?”
“应当是没有的……”沈怡很努力地想了想,“我爹和我娘都是那种在小事上不计较的人,轻易不会和人结下仇怨。就算偶有不对付的,那也是性情上处不来,我们沈家没落至此,还盯着我们做什么?”
“不管那人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继续向你出手,那么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的。”边静玉说。他其实并没有很担心这件事,因为幕后的人既然没有下死手,就说明那人心里是存了顾忌的。
见主子们说完话了,金来又说:“宝来去调查赖皮三的事了,这一两日应当会有结果。”
“你们这事做得不错……”边静玉表扬金来说,“我现在要跟着怡弟一起去城外的空山寺,即刻就要出发了。你快回家帮我收拾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尽快追上来。等宝来那边有了进展,也去寺里找我。”
边静玉就这样领着沈怡一起出了城。
本朝重佛,城外有一座延绵几十里的群山叫万宝山,山上有上百个峰头,各峰头上有大大小小的寺庙十几座。皇家寺庙在万宝山上,空山寺也在万宝山上,两者所在的峰头相距不远。不过,去往皇家寺庙的山路修得非常好,用整块的青石板铺了路,路边的植被都错落有致。去往空山寺的山路就有些不好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家寺庙招待的都是大功德主,而普通的老百姓更乐意去空山寺。
边静玉之前为沈怡求的符纸是在皇家寺庙里求的,于是他便打算先去皇家寺庙一趟。等边静玉求好护身符并让沈怡贴身带好后,他们才又赶往空山寺。沈怡拜的那位武僧师父就是空山寺里的僧人。
到达空山寺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沈怡打算等第二天再领着边静玉去见戒嗔师父。
空山寺很少会招待那种一捐就捐几百上千两银子的大功德主,往来的基本上都是普通百姓,因此没有什么服务意识。想要住在寺里?可以啊,你自己收拾屋子、自己铺床、自己去厨房里端饭吧,没有专门的小沙弥会帮你做这些事。沈怡以前跟师父学武时,在寺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对此很适应。
边静玉就傻眼了。他一共四个小厮,书平、书安留在家里没跟着出门,宝来、金来都还没有赶过来,所以他身边暂时没有服侍的人!叫他自己穿衣服,这没问题。但他真的不会收拾屋子和铺床啊!
“我帮你弄吧。”沈怡笑着说。
空山寺给香客准备的房间有两种,一种是大通铺,这是免费给人住的。若有人无家可归了,找不到容身之所,就可以来寺庙里住这种大通铺,若他们能帮空山寺料理一下菜地,那么总能有口饭吃。还有一种是单间,想要住单间就要出点银子了,但也不用给很多。边静玉和沈怡自然选择了住单间。
两人毕竟没有成亲,所以各自住了一个单间,两间单间是相邻的。
“朝这边走,大约走两百步,那里有一口井。我们先去提一桶水来。”沈怡说。
天已经彻底黑了,但这天晚上月色极好,走在外头还能看得见路。沈怡领着边静玉去了井边。本以为在这个时间点,井边应该是没有人的了,结果偏偏有个人正站在井边沐浴。那应该是一位身材健壮的男子,只见那人赤-裸着上身,直接提了凉冰冰的井水就往自己身上倒。边静玉连忙错开了眼神。
边静玉自己错开了眼神还不够,还伸出手捂住了沈怡的眼睛。
“你做什么?”沈怡问。
边静玉一本正经地说:“非礼勿视。”君子要非礼勿视。作为成了半个亲的人,更要非礼勿视。
“这有什么!当年我跟着师父习武时,师父同时也教导寺里的小弟子。我们一帮人就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后山的小溪里练功……”沈怡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家都是男人,江湖中人不拘小节。”
“所以混在江湖中的人,他们大都是光棍。”边静玉幽幽地说。
沈怡:“……”
等这对年轻的未婚小夫夫斗完嘴,那位壮汉已经冲完澡离开了。沈怡忙领着边静玉去提水。边静玉从小到大就没从井里提过水,当沈怡弯腰干活时,边静玉就不错眼地盯着沈怡,生怕他一不小心会掉进井里去。提了水回来,沈怡动作麻利地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把床铺好,这就可以睡觉了。
边静玉生平第一次睡在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盖着带了些许霉味的被子,听着山里热闹的虫鸣,一时间毫无困意。他想,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太刺激了。就在刚刚,沈!怡!帮!他!铺!了!床!
四舍五入一下,这可以同等于他和沈怡一起睡觉了!
“回头该和娘说一声,莫再琢磨退亲的事了。”边静玉认真地对自己说,“既然我已经对怡弟做了这些事,就该负起责任来了。怡弟肯定比柳三姑娘能干,娘一定会喜欢他的。”比如说他能从井里打水!
柳三姑娘是边嘉玉未过门的媳妇。
边静玉虽不爱和边嘉玉比什么,但鲁氏偶尔有些攀比之心,这也都是人之常情。
第22章
安平伯府。
金来按照边静玉的意思对着安平伯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报备了边静玉今天晚上不回家而是陪着沈怡去了寺庙的事情。因为金来没有提沈怡被鬼附身了(沈怡确实没有),只说沈怡身上的护身符被泡坏了,为了他的人身安全,边静玉才会想要再去给他求一个回来,安平伯听后就没有很担心。
边嘉玉刚到家时,就得知父亲有事要找他,便径自去了安平伯府书房。在书房门口,边嘉玉听到了金来和安平伯的对话。世子大哥震惊了,他弟弟和他便宜弟弟竟然单独跑到城外去玩了!同样都是定了亲的人,大家的待遇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他想,太学里的功课大概还是布置得太少了一些吧。
等金来汇报完事情离去,边嘉玉抬脚走进了书房。
安平伯在儿子们面前都是一个样的,一副极有威严的样子。因为边嘉玉是嫡长子,安平伯甚至会表现得更严苛点。但奇怪的是,在两个儿子中,边嘉玉反而比边静玉更亲近他一点。比如说,边静玉在安平伯面前总是站有站姿坐有坐相,边嘉玉却进了门就冲着桌上的糕点去了,拿起一块塞进口中。
安平伯摇了摇头,说:“多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稳重的模样!”
边嘉玉嘿嘿一笑,道:“儿子刚从外头回来,肚子正饿着呢!爹就把这盘糕点都赏给儿子吧。”
“你就快要成亲了……”安平伯没好气地说,“今日柳祭酒约了我喝茶,重新商量了一下婚期,决定把你们成亲的日子提前。我现在是懒得管你,等你成了亲,若你还这么没有正行,就叫你媳妇管你!”
“提前?提前多久?”边嘉玉连忙追问。他很快就会是有媳妇暖被窝的人啦!
安平伯语气严肃了一些,说:“柳祭酒说,老国公似乎有些不好,万一他有点什么,你们又要耽误一年,因此成亲的事越快越好。下个月初就是好日子。”老国公就是上一任镇国公,他退下来以后,由他长子袭爵。每一位镇国公都曾驻守边疆,老国公也不例外。仗打得多了,身上自然留了一些旧伤。
边嘉玉本该在四年前就成亲了,结果边家、柳家先后有丧事,就耽搁到了现在。如今,柳三姑娘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她实在是耽搁不起了。
边嘉玉这边也耽搁不起,他同龄人几乎都做父亲了,他还是个童子鸡呢,这事说出去多糟心啊。
不过,他们这回是真的要成亲了。
金来向安平伯汇报完事情后,还要再去找安平伯府夫人鲁氏汇报。金来把对着安平伯说过的话又对着夫人重复了一遍。鲁氏立即财大气粗地叫丫鬟取来银票,递给金来说:“既然那护身符如此重要,就别一张一张地求了,直接叫静儿求上十张八张的。你告诉他,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帮上沈二就好。”
金来就知道会这样,忙说:“少爷身上的银票还够用,少爷特意强调过不要夫人补贴了。”
空山寺。
夜渐渐就深了,边静玉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睡觉前干脆就没有脱衣服,因此他现在只要穿上鞋子,立刻就能出门了。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边静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他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隔壁沈怡住的房间的门口。
“怡弟……怡弟……”边静玉一边敲着门,一边压低了声音喊着沈怡的名字。
沈怡明显是睡着了,屋子里没有回应。
边静玉放下一颗心。他用力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原来沈怡睡前就从里面把门栓上了。于是边静玉进不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在边静玉机智,立刻有了新主意,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户边。
窗户果然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