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作品:《夫君别进宫

    汝阳王当众列数我结党营私、干涉朝政诸多罪状,摆明了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并不在意那些罪名,他们却盯紧了宁儿,逼迫她揭发我的罪行。
    那时,我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我不怕获罪,却怕那些罪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她已恨极了我,汝阳王又向她承诺会保她平安、会妥善安排她今后的生活……这对她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她会放过吗?
    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瓦解汝阳王的阴谋,可是如果连她都盼着我获罪,我还有辩解的必要吗?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殿中的喧闹,心慌意乱。
    我做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总有一些。
    如果她说了出来,我该怎样?是按照原先的主意逐条辩驳,还是直接干脆地认了罪,祝愿她离开我之后生活得平静安宁?
    我真的不知道。
    没等我想出一个答案,她已悠悠地开了口。
    她说:“只怕,要让诸位大人们失望了。”
    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中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
    连小皇帝和汝阳王在内,殿中那么多人劝她“弃暗投明”,那么多人劝她“重获新生”,可是她却说,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的唇角悄悄地弯了起来。
    汝阳王显然大为恼怒,可是我的小女人并不畏惧。她露出了一个极温婉的微笑,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受到汝阳王那番威胁的影响。
    她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并未看到我有作奸犯科之事;她说,她嫁与我,完全是心甘情愿;她说,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我紧紧地抓住廊柱,手臂仍是止不住颤抖。
    我以为她对我只有憎恨,可是她却说,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那一刻,我想,即使今日便死,我这一生也已是满足的了。
    这个答案,我是喜欢的,但汝阳王显然大为恼怒。
    我岂会容许他伤了我的女人?
    我冲进殿去,向那女人展颜而笑:“我都听到了,以后可不许赖账。”
    她重重地在我的胸口打了一拳。
    我却丝毫不觉得疼。只觉被她打到的地方,都是满满的喜悦。
    后来的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葛从忠历数了汝阳王的二十余条大罪,条条皆有实据。
    汝阳王暴跳如雷,当堂翻脸,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可是我既然早知他的阴谋,又岂能束手无策?
    宫中朝中俱是我的天下,汝阳王一旦造反,便必定是身败名裂的结局!
    小皇帝至此才看清了我的手段,再不敢有丝毫异议。
    真是难为他了。看样子,他还是需要继续装一阵子傻。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我的对手。
    眨眼之间,反贼伏法,兵不血刃。
    我看着那些震悚的朝臣,看着那些服服帖帖的侍卫和士兵,志得意满。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这天下,到底还是我的天下!
    我紧紧拥着怀里的小女人,片刻也不肯松手。
    即使是这整个天下,也绝不可能比这个女人更重要!
    今日最令我欢喜的,不是扳倒了汝阳王,而是听到宁儿说了那几句话,发觉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同我别扭下去……
    她依然想推开我,但我并不想让她如愿。
    我用力将她拥紧,不留一丝空隙。
    见她走得艰难,我索性一把抱起她,脚下依然十分轻快,仿佛怀中的女人丝毫没有重量一样。
    她似乎想要推开我,但并没有十分用力。
    我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松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或许,从今之后,我们便可以举案齐眉,再不用似先前那样互相折磨了吧?
    夜已经深了,我抱着她在园中慢慢走着,细细品味着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我没想到的是,路上居然遇到了那个老女人。
    她没有带宫女随行,独个儿提着一盏灯立在寒夜之中,显得单薄无助,楚楚可怜。
    可惜,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宴上,汝阳王敢挑衅我,必定是小傻子的授意。可是那小傻子的“圣意”,哪一件不是出自这个女人的主意?晚宴开始时,她急召我到寿康宫,难道不是为了给汝阳王留出时间?
    她早已开始忌惮我了,到如今终于忍不住了呢。
    正好,我的忍耐,也早已到了尽头,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我这样想着,便觉心中愤懑不已。
    她却只是幽幽地笑着,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眼睛只盯着我的宁儿看。
    我的心里不免又慌张起来。
    她的神态大异寻常,宁儿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未必不会察觉到什么!
    我不耐起来,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那个老女人,再也没了欣赏夜景的闲情。
    可是宁儿却只盯着那老女人的背影,怔怔地看得出神。
    我的心脏紧揪起来。
    如果她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我是不能说谎骗她的,可是实情是那样不堪,我又如何能说给她知道?
    看到她迷惑不解的神情,我知道她是一定会问的。
    几番思量之后,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装出气恼的样子,闷声说道:“你再这样盯着别人看,为夫可就要吃醋了。”
    这番“飞醋”吃得莫名其妙,我的小女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我松了一口气,忙岔开话题,同她说些旁的事,暂时支应过去。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知道、我能不能解释,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我只知道,此时的我,绝不会有向她坦承一切的勇气!
    马车上,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只要不是与那个老女人有关的,我都乐于听。
    可她偏偏还是提到了那个老女人。
    我不敢打断她,只好安静地听着。
    看到她疲惫的容颜,我心里的隐忧,悄悄地滋长了起来。
    我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就像墙角的咸菜坛子一样,你可以假装它不存在,也可以把它装饰得光鲜亮丽,但总有一天,它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悄地散发出一点酸臭的气息来。
    到那时,我的宁儿会不会伤心生气?如果她气我恨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1)
    我想,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产生了急流勇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