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成长的代价

作品:《以你之思谓我心忧

    卫华焉缓缓侧过头来,一张满是婴儿肥的白嫩小脸映入眼帘,那双如夜空星辰般璀璨的大眼满满欣喜的望着他,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吧啦吧啦说过不停。
    “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一天两夜,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能不能隐瞒下去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你还是醒过来了,菩萨保佑,谢天谢地!”
    卫华焉直觉脑袋嗡嗡的疼,耳边还有几千只蚊子嗡嗡个不停,吵得头更疼了,在他忍无可忍将要开口训斥闭嘴的时候,对方总算是停了下来。
    “你饿坏了吧,能不能起来?吃点东西吧!”
    随着这句话的是充斥在鼻尖让人忍不住咽唾沫的香味,卫华焉虽然虚弱,但他肚子叫嚷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虚弱,大得屋内的两人都听到了。
    多谋善断强文博识的卫郎何时有过这样的窘境,素来清冷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很不自在。
    端着汤碗的崔葳雅一愣,却是无声笑了,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这人特别可爱特别平易近人,这个时候的他才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以往看到的那个冷漠得游历在人外的神秘之客。
    “你刚醒来,只能喝粥,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粥不同寻常,是我让谷香特意为你熬制的养身粥,是用乌鸡高汤熬制,里面还放了枸杞红枣等益气补血的东西,对你身体很有好处。”
    不知为何,对着卫华焉,崔葳雅的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絮絮叨叨过没完,看到他不好的脸色,才惊觉知道又多话,有些讪讪的住了嘴,小心的扶起他,开始一勺一勺的喂起粥来。
    卫华焉不惯别人如此服侍,想自己吃,可他动了动,不知是伤得严重还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四肢无力,别说吃东西了,抬手都不能。
    吃了两碗粥,又在崔葳雅的目光下喝了一碗浓浓的参汤,卫华焉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眼神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冷冽。
    谷香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卫华焉醒了,也很高兴,问候了几句,帮着崔葳雅给他换了药。
    “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身上已经开始结痂了,再养两天就能下地了。”崔葳雅这几天亲自给他包扎,手法从开始的生疏到如今的熟练,快速的打了个结笑着道。
    “谢谢!”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也是他们相见几次的第一次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变声期,也许是因为生病许久不开口的原因,他的声音不算好听,粗哑暗沉,但崔葳雅觉得这是她听到过最最好听的声音,乐得她暂时忘了淑女的矜持,嘴角一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少年郎君嘴角微翘,眼里的冰雪渐渐消融,轻轻浅浅温温柔柔。
    卫华焉在崔葳雅主仆的掩护下又修养了一天,这时崔家突然热闹了起来,因为受伤耽误行程的崔琅回来了,这可是崔家的大事,一时间府里为了迎接这位为崔家争光的叁郎君忙碌起来。
    嫡亲的兄长回来了,崔葳雅这里自然再不能闭门不出,兄长的平安归来她也很高兴,笑着挑帘走进特意为卫华焉隔出来的暖阁,却让她一下子愣住了,因为里面空空如也。人已经不知去向,只有靠窗的书案上被镇纸压着的一张宣纸随风摇晃。
    卫华焉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只留下一张告别信和一半块鱼形玉佩,直至现在,崔葳雅都不知他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卫华焉的不告而别让崔葳雅因为兄长平安回归的喜悦打了个折扣,接着几天都恹恹的,沉氏以为她还没从那场惊吓中恢复过来,安置崔琅的同时不忘关怀她几句,让崔葳雅很是羞愧又过意不去,把心中的气恼丢在脑后,又恢复了那个千尊玉贵又无忧无虑的崔家嫡女。
    卫华焉自是不知这些,他被阿石接出来后,通过大都里的暗桩小心的避开骁骑卫的搜查,回到了凌云谷,可当初出谷的是叁人,现在回来的却只有两人,卫华焉,把他师傅给弄丢了,留在了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皇宫里。
    卫华焉一回谷,话都没有与担忧望着他的几个前辈说上一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
    “他身体还没康复吧,这样下去可受得了?”路槐望着卫华焉更加消瘦的背影不无担忧的道。
    自从事情传来后大家都不好过,要说最难过的就路槐莫属了,因为郎暮云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郎暮云才加入他们的,现在郎暮云去了,最伤心的人除了卫华焉这个弟子,就属他这个朋友了。
    “让他自己去吧,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人生并不一帆风顺,这次的教训让他知道他并不强大,世上奇人千千万,比他强大的有很多。”卫叔邑冷冷丢下这么一句,拢了拢身上的貂毛裘衣,转身离去。
    稽老嘴唇动了动,这个教训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不知小郎能不能承受得了。他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转身,人呀,成长总要付出代价的。
    卫华焉把自己关在房里十天十夜不出门,每天只接过仆人送到房门口的一碗白粥一碗清水。
    外面的人在十天十夜的焦急等待中,那扇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更加形销骨立的人,高高隆起的颧骨,眼窝深陷,皮肤几乎白得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到身子。还好枯黄的头发被稍稍打理过了,让人不至于以为白天见了鬼。
    “阿郎!”阿妙率先捂嘴痛哭。
    卫华焉出来后第一个去看望的是卫叔邑,卫叔邑的身子似乎愈发不好了,更加瘦了,一到冬天,沉睡的时候居多。
    他静静的凝视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唯一认可的亲人。他脸色白得透明,还有些微微泛青,这是因为长期被体内的毒素和身体的病痛折磨出来的,但他还是顽强的支撑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因为这世上还有他未完成的使命——报仇。
    卫华焉呆呆的坐了半个时辰,在卫叔邑蒋要醒来时跟着稽老和云间路槐转身出了门。他们叔侄,很少单独面对面坐在一起,此时他更不想单独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