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倩影霎时扑到谢钰笙身前:谢公子,你怎么了?!
    慢一步的梁雪青表情古怪,妹啊,你
    小姐。跟梁嫣一起来的丫鬟,想要拽开贴到谢钰笙怀里的主子。
    梁小姐我没事,你快些从我身上下来,再被你压下去,可能就要有事了。谢钰笙缓声玩笑一句,抬起的眸子透着暗暗的警告,警告作为哥哥的梁雪青别看热闹了。
    墨竹梁嫣顺着丫鬟拉扯的力道起身,冲动过后才知晓羞涩,彻底埋到墨竹背后,恨不得钻洞里。
    墨竹只得安抚自家小姐。
    谢亦朝也把自己眼熟的原因寻了出来,李子曾是他在巨鹰山脉杀的戮战帮众中的记忆里见过,对方是戮战帮的人。
    你背叛我。李子反应过来当前的状况,神色间透出难以置信,就因为一个认识不足三月的老头?
    你真无礼。梁雪青看起来是想揍他一顿。
    梁嫣拦住自家哥哥,墨竹赶忙按住要软倒的谢钰笙,浸染笔墨的暗香进入墨竹的鼻间,令她搀扶的手颤了下。
    舒清晏为她搭了把手,好悬没让人摔了。
    漆黑的乌发滑落,称得舒清晏的脸庞素白,浓墨重彩描绘的眉眼低垂,注视着安静的与师兄有六分相像的人。
    谢钰笙唇色苍白到透明,呼吸浅至虚无,仿佛随时就要因照射过来的阳光消散。
    舒清晏移开凤眸,心有些麻麻的疼,对方和师兄太像了,他不能想象师兄会变成这样,而他却无能为力。
    多谢。谢钰笙轻声道,溢散出些许血腥气,估计是刚把涌到喉间的鲜血咽回去。
    钰笙,你实话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梁雪青冷静下来,李子既然已被伏诛,他也不必分过多注意,便发现了明显不对劲的好友。
    谢钰笙沉默。
    钰笙!梁雪青着急。
    谢钰笙叹息:雪青,不是我有意隐瞒。他退离开舒清晏、墨竹二人的搀扶,努力维持着独立的姿态,我患了无法治愈的重病,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什么叫无法治愈?梁嫣失声。
    梁雪青哑声低喃:无法治愈?
    谢亦朝主动解围:他说的不错,现在他需要休息,你们不要再多问。
    兄长,在关心我吗?谢钰笙。
    谢亦朝的态度近乎戏谑,言犹未尽的语气:可怜你。
    谢钰笙脸色黑下。
    舒清晏剜一眼恶劣性子发作的师兄,谢亦朝勾勾唇,偏不改。
    谢公子的病确实药石无医么?梁嫣美目氤氲起层水汽,我我她看向默不作声的谢钰笙,我的心意还没让谢公子知晓啊。
    墨竹担心地看顾自家失魂落魄的小姐。
    最置身事外的舒清晏表情复杂,前世的女孩没有他的打扰,有了个好去处,也遇见了好的人。
    谢钰笙目光抬起,是梁嫣和墨竹所在的方向:回去吧,姑娘的画不日会送进梁府,这家画坊也会关闭。
    钰笙你要走?梁雪青。
    谢钰笙:嗯,我要回故乡。
    你一个人?梁雪青不赞同,你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舟车劳顿。
    谢钰笙:不回去就没机会了。
    听明白他话中的隐义,梁雪青心脏骤缩,差点窒息:怎么会呢你的病没有遍寻名医,怎能轻易放弃?
    谢钰笙摇摇头:我了解自己的身体,你不必再劝。
    你最多还能撑两个时辰。接触过他的舒清晏开口,两个时辰后只能躺在床,无法行动。
    谢钰笙愣了愣:这样啊
    哈哈哈哈哈!爆发的大笑打断他们此刻沉重的气氛,被压制而动弹不得的李子展现自己的存在感,活该!在帮里就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现在变成废人,只能等死,有趣有趣。
    谢钰笙不为所动:兄长会如何处置李子?
    他要是老实解咒就饶他一命,否则谢亦朝说。
    李子,你听到了吗?谢钰笙道。
    李子撇嘴:不用你假惺惺。他的眼神桀骜,注向困住自己的谢亦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硬渣子。谢亦朝兴味道,是真不怕死还是假的呢?看情况阁下是非常想干出番大事业的。
    缠绕在李子身体的红线滑动,收得更紧,一条如蛇般的红线蜿蜒攀附,从李子的小腿爬到他的脖子后。
    啊!李子兀地叫出声,双目圆睁。
    谢亦朝手指微弹,结界下在画坊内,除非是有闲得蛋疼的修士非要来探寻真相,不然此地暂时不会有人打扰。
    如果你喜欢品尝痛苦,我会让你好好领教一番。谢亦朝手指敲在桌面,轻微的一下。
    李子四肢痉挛,却被束缚在红线里,做不出大的动静。
    从外表瞧是看不出任何伤痕和残暴迹象,然而对方的表现似乎正遭受千刀万剐的痛苦。
    经历常人不曾经历的巨大折磨。
    汗水霎时浸湿衣衫,一滴一滴沿着衣角坠落地面,汇聚成一滩水汪。
    停。李子咬碎了后槽牙,艰难地蹦出字眼,我说。
    谢亦朝:你说停就停?起初不识趣,现在是你应承受的。
    李子惨叫,彻底坐不住,滚落地面。
    哥!梁嫣被面孔狰狞的李子吓到,下意识寻求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帮助。
    梁雪青拍拍妹妹的肩,安慰:别怕,有我在。
    旁边的墨竹看着哥哥安慰支持妹妹的场景,眸中闪过艳羡,她像是想起何事,移开视线,恰巧映进落座一旁,身形孤瘦的谢钰笙。
    她想到对方拜托梁少爷带给自己的包裹,里面是她目前买不起的画具纸砚。
    只是偷偷用树枝在地面乱画,被谢公子看见,就细心地指导,虽然指导的时间极少,她依然很是感激,可是小姐喜欢谢公子,经常来找他,她不方便去表达感谢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
    嘉宾:谢亦朝
    记者:舒清晏很关心谢钰笙呢,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谢亦朝冷声道:我知道,他在这章看谢钰笙比看我的时间都多,而且明显是在透过谢钰笙看别人。他的神情显得十分阴森,注向不远处的作者,清晏还对原来的正宫旧情难忘?
    抱头乱入的作者小声哔哔:如果我说是的?
    谢亦朝挑起唇,猩红的舌尖抵过内唇:清晏只能是我的。
    记者:舒清晏真旧情难忘啊?
    作者:那必不可能。
    .
    当夜。
    舒清晏被迫答应了师兄各种要求,勉强可以得到一点休息时间。
    结果刚喘息两口,就又被抓回去的大美人生气气:到底是谁惹到师兄,却让我背锅的!
    53.结束
    遭受折磨后的李子乖巧许多, 之前的傲骨磨成渣渣,也不是如何宁折不屈的人物嘛。
    谢亦朝都打算如果行不通,只好再残忍地使用搜魂术查找关于咒杀梁老爷的记忆, 虽然方便, 但也不是没风险的, 如果李子的诅咒方式需要本人命令解除,暴毙或变白痴的李子就无法解咒。
    梁老爷仍旧会死。
    既然下咒的人愿意配合, 暂时不用担心里面的概率问题。
    解咒需要准备仪式, 叫梁雪青下去办了, 李子浑身都在哆嗦, 除了嘴巴能动, 哪里都力不从心。
    跑腿的任务也只能落到关于解咒密切相关的梁家人身上。
    当然也是普通没有危险的任务。
    比如需要梁老爷的贴身衣物、毛发、指甲等,作为梁家少爷的梁雪青,轻松就能弄到这些东西。
    而在他出去办事后, 坚持端坐的谢钰笙倒下了。
    墨竹离得近,一个剑步接住倾倒的病弱公子, 常年做活的双手有些力气,接得十分稳当。
    梁嫣也围了过去。
    谢大哥, 你快来看看谢公子怎么样了!梁嫣顾不得之前对谢亦朝的惧怕,关于心上人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急切道。
    谢亦朝:准备后事吧。
    什么梁嫣整个人怔在原地,眼泪立时就掉落眼眶。
    落冉低头看向静无声息的谢钰笙, 她想起指导自己画画的谢公子,他眉目温和, 声音似潺潺流水,在她的心间留下微不可察的痕迹,彼时立在椿桦亭的谢公子忽地转过头, 她撞入一双渗着金晕的琥珀般的桃花眼里。
    谢公子耐心地点出她画中的问题,扭转她握笔的姿势,那是她自生来第一次接触到笔墨,笔墨是她这样卑贱的人应该永远也触及不到的东西,因为谢公子,她不仅碰了,还使用了。
    抑制不住的抽泣在空荡荡的画坊里响起。
    抛掉所有矜持,梁嫣近乎趴在谢钰笙身上,连体婴一样一刻也不愿与人分离。
    所幸,谢钰笙的住所就在画坊内部,不需要走多远的路程。
    待梁雪青回到画坊,见坊内无人还觉纳闷,听到隐约的哭声后,顿感不妙,跟着声音进入画坊内。
    穿过回廊,根本来不及欣赏院中的石林花草,推开房门。
    呜呜
    梁雪青望着眼睛哭得红肿的妹妹,妹妹依赖着昏睡的好友,床脚靠右中的位置是一面打开的窗,外界的光特别亮,刺得眼睛酸涩。
    少爷,我帮你拿。沁着凉意的女声在他身侧传来。
    梁雪青心头微惊,是妹妹身边的贴身奴婢墨竹,再远处是好友的兄长和好友兄长的师弟。
    不用了,我放在地上就行。梁雪青侧身把物品堆放到门口,余光扫到蹲守在门外的李子,对方没有因为谢钰笙即将死亡的幸灾乐祸,仿若人生再平静不过的面色。
    梁雪青忽然觉得很累,放下全部物品的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不得不用手撑在门上。
    钰笙,还会醒来么?他低喃,宛若自言自语,不是真的要等到答案。
    可能是觉得环境实在是吵,躺在床上的人,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
    小姐,谢公子刚才好像动了!落冉打破闷沉的气氛,激动道。
    梁嫣止住抽泣,赶紧爬起身,探寻谢钰笙恢复清醒的可能。
    也没让谁失望。
    谢钰笙在众人的注视中睁开了双眼。
    谢公子。梁嫣咬住粉唇,想要冲动地抱上去,但念着人孱弱的身体硬生生忍住。
    谢钰笙目光扫过她的眼睛:别哭。
    梁嫣的泪水因他的话断线珠子一样滑落:嗯,不哭,我不哭。她双手搽泪,对不起
    谢钰笙轻轻笑起:你不用道歉。他又喘息片刻,望向屋内的几人,定在梁雪青身上,我去了,雪青就帮我把画坊的东西全部烧了吧,我不想埋在这里,你把我跟着画坊一起烧掉,余留的骨灰随便洒到哪里。
    你不是说要回故乡吗?梁雪青。
    谢钰笙:没时间了。
    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你的故乡,你的故乡在哪里?梁雪青接受了既定的事实。
    谢钰笙:那麻烦你将我带回谢家,谢家在他说话的声音渐弱,视线透过梁府小姐凝向她背后的奴婢。
    当时雪花纷飞,千里铺银妆。
    光风霁月的钰笙公子狼狈倚靠着灰黑色的石壁,那双总是盈满柔情蜜意的眼睛虚掩着,深巷寂静,独他微弱的呼吸拂起白雾。
    雪絮布满墨色的发,斑斑点点似白了头。
    轻盈的脚步声临近,一丝热气覆住冰冷麻木的他,转瞬热气又流逝。
    谢钰笙艰难地抬起眼,入目是一支漆黑的伞柄,纯色的油纸伞替他挡住风雪,视线内掠过一抹飘逸的青裙。
    他忽地想在这处城市留下来。
    谢钰笙止住了声音。
    那抹青裙与墨竹此时的衣裳重叠,一样在裙摆绣了小女儿的心思,三支小绿花得瑟地摇曳。
    钰笙!梁嫣泣血悲鸣。
    谢钰笙死了,后事是谢亦朝操办的,梁雪青和梁嫣得回梁府照看自家老爹,只是在人手钱财方面提供了协助,如果没有谢亦朝,他们也能安排别的能主事的人做。
    既然谢亦朝愿意揽过谢钰笙的后事,他作为谢钰笙的血脉兄弟,梁雪青二人没有道理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