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作品:《酌风流,江山谁主

    到状态。
    252 恨,鸾孤月缺(二)
    雁山大致猜到十一所思所想,忙道:“郡主担心施相从中作梗?若有变故,姬烟会传讯给三公子。话说三公子不放心,又暗暗遣了不少凤卫前来相护,一路消息畅通无阻。既然没接到讯息,想来应该没什么事。”
    十一沉吟道:“忠勇军那边呢?牙”
    雁山道:“也还平静。南安侯依然囤兵湖州城下,但并无出兵之意。”
    “与京中应该一直有所联系吧?”
    “这个……军中几乎每日都有数道消息传往京城,只是事关军机要事,这消息便不是我等所能打听到的了。”
    “嗯……传讯咱们在相府的眼线,一是留意施铭远行动,二是监视聂听岚,有什么异常动静立刻告诉我。酢”
    “施少夫人?”
    雁山有些讶异,“她这半年似乎还安分,尽心尽力教养着两名庶子,施相对她也有所改观,据说吩咐过两次,不许下人对寡媳不敬。”
    十一扶了扶额,“若她真心想这样平静度日,未必不是件幸事。可我怎么总觉得济王这件事,似乎和她有点关联?”
    雁山怔了怔,“倒未听说她近日和南安侯来往。何况她和济王关系一向不错,没道理去害济王。”
    十一道:“她和我关系更好呢!京中和我走得亲近的女眷并不多,她就是其中之一。”
    虽算不上知己,但相识多年,至少可称得上朋友。结果回马岭之变,她九死一生,正是拜这位聂大小.姐所赐。
    雁山低头一想,不由愤怒起来,“听闻先前南安侯与她闹翻,把她赶出了韩府,难不成都是做给咱们看的?如今瞧着郡主不肯回头,于是暗中又勾搭上了?真是无耻,无耻!”
    窗外.阴云密布,有朦胧的月色偶乐探出些微光华,又很快掩去无踪。
    这夜间的风便越发觉得冷。
    十一裹紧了衣衫,说道:“不知道。便是真的在一处,也和咱们无关。只是你们切记,南安侯和他的忠勇军,早已……不是朋友。”
    她的声音低而萧索,听不出一丝的悲伤遗憾,甚至听不出任何情愫。
    孤单立于窗前时,她宛若一座美丽却没有生机的木雕。便是有人一刀挥过去将她砍作两截,她似乎也不会觉出丝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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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发了一.夜的汗,第二日虽还头疼,高烧却已退下去不少,便令人预备车驾回京。
    十一明知如今多事之秋,宋昀久离京城十分不妥,何况齐小观派来接应的凤卫也到了,遂与他一同踏上归程。
    他虽不曾暴露身份,但侍从带有禁卫军腰牌,又早预备了行文,很容易从地方官那边借到了上好的马车。虽有先前驿馆被烧之事,但一路官道,总算行得顺畅。午间到另一处驿馆歇脚时,先前已有凤卫在那边预备好汤药饮食了。
    宋昀、十一都需服药,趁机都在客房里歇息片刻。十一默算着,若一切顺利,夜间再赶一程,第二日中午便可回到宫中了。
    先行遣来的凤卫自然都是心思机巧可靠的,早将京中传来的讯息送过去。十一翻看时,果然有提起相府动静的。
    宋昀正扶着额一口口喝药,抬眼见十一面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十一道:“没什么。姬烟说,有人看到施少夫人秘密与男子相会。”
    宋昀“唔”了一声,“想改嫁?”
    十一便将密信递过去,宋昀匆匆扫过,面色便也凝重起来,“和赵池密会?这赵池不是南安侯的人吗?他该在南安侯身边听命才对。”
    十一不答,端过桌上那渐渐凉下去的药,一饮而尽。
    下面那凤卫又道:“另有口讯传来,姬姑娘似乎很担忧济王状况,一再打听湖州消息。”
    十一皱眉,“一再打听湖州消息……难道她不知道湖州发生了什么事?施相不是很宠她?”
    宋昀却已笑起来,“越是宠她,只怕越不肯告诉她湖州的消息。”
    她已怀了施铭远的骨肉,如今深得宠爱,但施铭远不会忘记,她原来是宋与泓的女人。就凭这一点,他都会把湖州的消息瞒得铁桶似的,再不肯让她知晓。
    那凤卫迟疑着,又道:“
    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不大对劲。”
    “什么事?”
    “上午曾有朝中使者经过驿馆换马,来去很匆忙,属下一时好奇过去探了探,恍惚听到一言半语,似乎奉旨赶往湖州,有什么十万紧急之事。”
    “去湖州城?”宋昀皱眉,“还是去南安侯军营?”
    凤卫道:“听他们口气,应该是前往湖州城。但也可能是属下理解有误,毕竟听得不甚清晰,又不好去打听。”
    可宋昀目前就坐在这里,什么时候派人传过旨?
    十一急问:“阿昀,你临走时对朝中政务可曾有所安排?”
    宋昀脸色便愈加不好,眸心有隐隐的不安跳动,“我推说做了恶梦,由贵妃保护着去兴国寺祈福数日,朝中政事,若不是十分要紧的,由诸大臣和施相商议处置;若是要紧事宜,则待我回宫再处置。璃华知道我去向,若真有大事发生,必会遣人通知我。”
    他和十一相视一眼,竟打了个寒噤。
    十一只觉一道寒意从脊背直往上窜,脱口道:“我要去一次湖州。”
    宋昀忙道:“好,那我随你同去。”
    十一看向他,“你……”
    宋昀笑道:“你看,这会儿我烧退得差不多了,人也算精神,你一个大肚婆都能赶路,我自然更不妨。京中也不急,便耽搁一两天,先去湖州瞧瞧是什么圣旨吧!”
    十一迟疑片刻,到底应道:“好。只是……辛苦皇上了!”
    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圣旨,足以让人寒意陡生。
    用过皇帝印玺的诏书,禁卫军护送的使者,无一不昭示着这圣旨来自京中,来自宫中,足以生杀予夺,决人生死,甚至引发一方动荡。
    而宋昀亲自去,圣旨有何不妥,便能以皇帝之尊发号施令,迅速掌握局势。
    自然,湖州是非之地,十一虽努力稳定局势,但谁也不知道多少人或冷眼旁观,或暗中行动,等着湖州乱成一团,才好就中取利……宋昀抱病前去,无疑会有些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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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路赶向湖州时,十一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午后天色已明朗起来,快到湖州时,天更是蓝得出奇,一团团云朵如绽开的花,在春.光里明媚地盛开着。
    前一.夜的暴雨似将这天地洗过一般,连青山碧树都格外地轮廓鲜明,清姿动人。
    官道边,不时有桃李含笑,杏花闹春;小径村头,有孩童奔跑玩笑,清脆的笑声伴着煦暖的花香迢递传来,却似将那无邪的欢乐也传了过来。
    宋昀出神地看着外面景色,忽向十一微笑道:“若当日.你不曾回京,我不曾入宫,一起去了越山隐居,那日子,会不会就和他们那样自在安闲?”
    十一顺他目光看时,却是嬉闹的小孩后方,一对年轻夫妻正在屋前锄地、拔草。
    锄地的是丈夫,拔草的是妻子。
    妻子也怀着身子,正冲着她夫婿笑得明朗,似在夸耀手边蔬菜长势。丈夫笑着走过去,从旁边的提篮里取出.水罐,用粗瓷碗倒了半碗水,却先去递给妻子。妻子接过,只喝了两口,便递给丈夫喝,顺手抬起袖子,为丈夫擦着汗。
    二人粗衣布服,容貌寻常,但彼此脉脉相视时,却似将杏花春.色尽数凝于眼前,竟说不出的和谐温馨。
    十一定睛看着,怅惘片刻,方轻笑道:“你大约不会种地,我同样五谷不分,这样的日子估计不会有。”
    宋昀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然学着种地,学着区分五谷。想来,总不会比处理朝政之事繁琐艰难。”
    十一道:“于旁人是这样,于你则未必。”
    “嗯?”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阿昀适合当皇帝,却未必能做好农夫。就譬如我分辨得出美酒好坏,却分辨不出五谷;再譬如我习武习琴都算有天赋,但游泳始终学不好。还有,济王性情爽直无畏,慷慨侠气,若是纵马江湖,可如鱼得水,朋友遍天下;可真让他处理政事,那手段心机,就完全不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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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明天更。更不出来别打我……(我啥时候过上这种日子了?抱头遁……)
    253 恨,鸾孤月缺(三)【4500】
    “柳儿,你……还在担心济王?”
    十一摇头,“开始担心,现在……不担心了。”
    她抬头看向那蓝得澄澈的天空,“我第一次见到济王,见到宁献太子时,便是这样的天空。那年,我八岁。那一天,我正生着病,却把济王打得头破血流。”
    十一笑起来,眸底渐闪过少时的清莹明亮,如一双绝世无瑕的明珠醣。
    她慢悠悠地说着那些她以为快要忘怀的往事,却发现吹出经年的灰尘,那些年少的生命依然鲜活如昨。
    谁也说不清,八.九岁的宋与泓和小小的朝颜郡主,为沉闷的皇宫带来了多少的生机。
    只是十一回忆起来,那时候几乎每日天都那么蓝,他们都那么欢腾,——欢腾地嬉笑,或欢腾地打架。
    连大他们好几岁的宋与询,出了名的少年老成、行.事稳重,都跟着他们胡闹了多少事。
    老太妃供桌上的祭品被宋与泓偷去给小朝颜吃掉,宋与询弄只黑猫过去,唬弄太妃祭品不适合,才被有灵性的黑猫衔走;
    宋与泓把外国进贡来的异花摘了,趁小朝颜睡觉插了她满头,被一状告到云皇后那里,宋与询现编了一段“古书”,说这花正该趁这时候采,制出的胭脂格外芳香,于是宋与泓又偷些许多那花出去,却给小朝颜制胭脂;
    宋与询是太子,功课最重,哪天听说宋与询挑灯夜读到很晚,第二日宋与泓、小朝颜便轮着装病,要询哥哥相伴,正好可以一起斗蟋蟀、抓蛐蛐。
    小朝颜和宋与泓年龄相若,只要回京,冬日踏雪寻梅,春日踏青赏花,总在一处。都是顽劣不堪却不甚记仇的性子,今天打架、明天和好,吵得不亦乐乎,宋与询每每笑着看他们嬉闹,眼底一片爱惜欣悦。只要不打得头破血流,他再不会出言劝阻。他们欢乐,而年长的他欢乐着他们的欢乐。
    那样潋滟通透的岁月,芬芳得连梦里都似有花开的清香。
    纯净如水的少年时光,总是云白天青,像大.片蓝地的琉璃上盛开着雪色的白芍,和少年们的笑声一般,让人心驰神荡。
    十一缓缓地说着悠远欢乐的年少时光,耳边的清脆笑语似久久地回响着。此时此刻映入眼底的青山碧水、蓝天白云,也与青春年少时并无二致。
    虽然身子沉重,面色苍白,但她此刻笑意璀璨,如久居阴影里的蕙兰,蓦地像被往事照亮,明媚旖旎得眩人眼目。
    她道:“询哥哥虽然去了,那些人、那些事也远了。可到底泓还在。这么多年过去,询哥哥早已化作尘土,坟上的松柏都已长得老高,我也变得快认不出我自己。独泓还是原来那模样,不让人省心,却也让人暖心。有时候跟他在一处,仿佛年少的时候又回来了一般。”
    而她自从宋与询死后,几乎行尸走肉般活着。
    长久的醉生梦死后,终于试着接纳另一个男子时,却被一个接一个的变故击得支离破碎。
    名义上的贵妃高位,于世间绝大多数女子是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于她却绝非所愿,视如鸿毛之轻。
    辗转流离那许久,她所能想到的欢乐,竟还在那些越来越久远的回忆中。
    宋昀瞧着她那陷入往事后如明月般皎洁的微笑面庞,忽然又有了七年前在渡口遥望那个绝色少女的感觉。
    一个天,一个地,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拉近他们的距离,都无法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明明,他已是大楚君主,站在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受得起所有人的仰望;明明,她已坐在他身边,成了他的后妃之一。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捏紧。
    十一觉出痛楚,诧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