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尽头很远(六)

作品:《笙笙那海澜

    徐珮笙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日日夜夜里总是想着那天晚上的一切。
    恶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让她信以为真。他靠着她喊痛、他吻着她的眉,都太突然,她措手不及。
    几个諮商者面对不寻常的徐珮笙,只是谈话谈得更起劲,没有和其他人透露她的反常行为。
    徐珮笙问过自己很多次,到底为什么这么在乎顾宇澜,害怕他难过,担心他遇害,却找不到适当的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她行程满档,没有和顾宇澜见面。
    当她正以为那个梦境只是自己身体的不当反应时,这天中午,她在諮商室小憩片刻,它又再度袭来。
    而且这次更逼真,她更看见那个想伤害顾宇澜和她的面孔。
    她依然是在那个白色走廊上,这次她毫无犹豫地选择与前一个梦相反的方向走去。
    梦里,她竟然还记得前车之鉴,这是她记忆力太好的缘故吗?
    徐珮笙沿着白色走廊一路走到尽头,这次没有白门,只有一间空无一人的大房厅。
    里头横横竖竖摆着很多大柜子,就像那个灰暗地下室一样,充斥着球员的球衣、球鞋等等。
    她毫无犹豫跨步进入,很快地找到「14」号的柜子,那熟悉的球衣就是顾宇澜冠军赛当天穿着的衣服。
    徐珮笙印象里在地下室、李总办公室闻到的淡淡异味,此时此刻不復存在。
    走廊有几个脚步声,是男人皮鞋发出的「叩叩叩」。
    徐珮笙很快躲到柜子后,整个人被淹没在错综复杂的箱子中,她确保没有人会看见她。
    「你的事情,大可不必处理,只要你愿意承受后果。」又是那个讽刺邪恶的声音,向着徐珮笙越来越近。
    她一动也不动地躲着,视线里看见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
    他们走到「14」号柜子前,停下脚步。
    「怎么?决定好了吗?」他的声音故意压低,靠在另一人肩旁,吐几口气搔着对方的耳朵。
    那人握紧拳头,抑着想打爆对方的衝动,咬牙切齿等着他。
    半晌,他妥协了,「好,我做。」
    他靠近柜子,一个身子挡住徐珮笙,让她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
    「停,等一下。」方才威胁他的男人抬抬手,拉下他即将要动作的手。
    那种熟悉的异味已在空气漫开,比先前几次闻到的还要更浓。
    那人绕过他,走到柜子旁。
    徐珮笙后退几步,才发现墙角这里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出口。
    她剧烈跳动的心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颤抖的身子让她连手机都没抓稳。
    「哐啷!」她的手机滑落,掉在大理石铺成的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诡异的笑声再次穿破她的耳膜,眼前高大的男人蹲下,与她平视。
    徐珮笙握着柜子边缘的手扣得紧,指甲陷阱自己的肉里,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不要……」当他勒着徐珮笙脖子时,她只能用无力的声音喊道,「不要……」
    「怎么?偷偷潜入这里?想做什么呢?」那人一手将她往上拉,她撞倒一个大箱子,差点儿跌进里头。
    「看来,你今天得当第一个牺牲者了。」原本站在后面的男人走上前,徐珮笙在模糊的视线里发现那个人是谁。
    竟然是对她充满敌意的李总!
    难道就是因为她在梦里破坏了他们的行动,所以他才会这样讨厌她?
    李总又为何要对顾宇澜下手?他是被人逼迫的?
    徐珮笙被那男人拖到一间小房间,那里没有半个窗户,厚厚的灰尘布满整个空间,天花板掛着的灯座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她口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们……想干嘛?」
    对方又冷笑一声,「谁叫你随意闯入不该去的地方呢?女人啊,还是别乱跑的好。」
    徐珮笙感觉到他勒在脖子上的手更紧,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都是她和顾宇澜、母亲、父亲,他们的回忆。
    大概明白不久后自己就会死亡,所以她紧张的情绪渐渐消失,此时更多的,反而是松一口气。
    好像自己真正要从母亲自杀、父亲外遇、眼睛受伤的恶梦里解脱一般,有那么一点点舒畅。
    室内的光线在她眼里开始闪烁,明明灭灭的一切摇摆不定,小房间的木门像是被人打开,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她在最后一刻,看到顾宇澜穿着球衣出现在门口,和总冠军赛时的那件一模一样,也和方才柜子最外层摆着的球衣一样。
    「顾宇澜!」徐珮笙尖叫出声,小小的諮商室内隔音良好,外头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额头上的冷汗滑下,在一叠叠諮商资料上头晕开一个个圆形。
    一向有强迫症的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节,她在桌上慌张地找出笔电,那天晚上看到一半就被放弃的影片静置在左下角,她迅速点开,那吵杂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次她又从头看起,在四周寻找着穿西装的男人。
    李总是穿着西装,站在壮宏队眾多球员、教练里头,和他说话的人,往往敬畏三分。
    顾宇澜从头到尾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彷彿仇恨颇深的两敌人。
    徐珮笙无法说服自己,一个讨厌下属的上司,或许会在公司里处处针对,说到下毒手,让对方一辈子没办法再继续待在公司,恐怕还是太不合常理。
    而另一位梦里的西装男人,方才要将她勒死的那人,没有出现在场上。
    敌对的阵营同有几个正装男子,她仔细察看一番,都没有熟悉的身影。
    明明知道事情终有蹊蹺,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徐珮笙很是头疼。
    也或许在顾宇澜跌倒的那个时候,会有人露出马脚,但她不敢看,放快两倍速她仍然不自觉遮住眼睛。
    徐珮笙希望顾宇澜能自己回想,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当事人。
    可是那样肯定让他更加煎熬,那夜里他靠在她身上喊着痛,就让她的心也隐隐作痛。
    想放弃的念头蠢蠢欲动,她为这样的煎熬感到疲累。
    那样的梦境真实又可怕,堪比母亲自杀后,她每天夜里看到的黑色晚礼服、白色天台。
    如果不动身去探究,是不是这个梦境就会继续纠缠着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