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往回走的时候，能感觉到陆辰昱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如此执著，如此热烈。她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突然，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身朝陆辰昱奔过来，嘴里喊：“陆辰昱！”
    声音很兴奋。
    陆辰昱看着她重新回到眼前，有些怔忡，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森森会说，要和他私奔，离开这个处处都让人感觉压抑的世界，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森森眼里闪着光，用雀跃的语气说：“陆辰昱，我决定了，我要继续跳舞，你要来看我表演。”
    哦，不私奔。
    陆辰昱回过神来，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微微勾唇：“好。”
    森森笑容逐渐收敛，整个人变得忧郁起来，低声说：“我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我热爱的东西。”
    陆辰昱单手勾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告诉她：“你不会失去我，森森。不管你在哪儿，我都是你的。”
    他凑过来，森森下意识闭眼睛，脸颊泛起红晕。
    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两个人没注意到的是，有一中的同学从侧门进来，看到站在树下的两个人女才男貌，十分登对。女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是同校校友，男的白衬衫黑裤子，还系着领带，只有明德国际学校有这么风骚的校服。
    漂亮的学霸女生和帅气有钱的少爷，很像小说故事啊。这位同学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两个人特别美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将这一幕永远保留下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张照片将在日后取代婚纱照，成为两个人一辈子爱情的象征。
    分别后，陆辰昱带着森森给他的笔记本走出一中，在侧门附近的小吃街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小吃摊后面，站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很年轻，五官底子特别好，只是由于保养不当，皮肤显得特别粗糙，还有那双手，明显经历过诸多生活磨难。
    陆辰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上前，缓缓开口：“阿姨。”
    森茉丽抬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当即把油勺一扔，眉毛倒竖，厉喝：“追到这里来了？！”
    陆辰昱从没跟这样性格的人打过交道，因对方是森森妈妈，他用了极大的耐心忍下来。
    “森森在这里很不开心，人也瘦了很多，希望您平时多关心她。”
    “关你什么事？你以后别来找她！”森茉丽怒道，“我女儿还没成年，我丢不起这个人！”
    陆辰昱：“我对森森是认真的。”
    “认真？你几岁？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跟我说什么认真，你连认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森茉丽冷笑，“我跟她一样年纪，别人也跟我说过认真，你们男人都这样，没一个可信！”
    陆辰昱并不知道她的人生经历，但他能感觉到，森茉丽是无法说服的。
    十七岁的少年，无法用任何语言说服一个女孩的妈妈。陆辰昱自认懂得责任两个字的意义，但大人不相信，因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陆辰昱依然想表明态度。
    “我不会放弃的。”他向森茉丽微微俯身，“阿姨，请您记住我，我们未来会再见。”
    “快给我滚！”森茉丽差点要冲过去打人了，时隔二十年，又有个年轻人对她说未来，这回是想祸害她女儿。
    真他妈可笑。
    第73章 第七十三颗糖
    此次帝都之行，乔母对乔诗妍千叮咛万嘱咐，要谨慎慎行，恪守礼仪，在关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上回陆氏集团突然中断和他们家的合作，乔家这几个月来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扭转了在生意场上的形象，正好碰上关夫人生日，乔母托人送了份大礼，终于换来一张邀请函。
    关夫人四十多了，早过了生日要大操大办的年纪，前两年丈夫住院，完全没庆祝过。今年陆廷海可能想给妻子一个补偿，让她把朋友们都请来，办个热热闹闹的聚会。乔母叮嘱：“到时候陆辰昱肯定会出席，你要找机会跟他说上话。”
    乔诗妍点头。
    上学期森森突然转班，据说是她那个强势的妈妈干涉了她跟陆辰昱的交往。后来她搬出宿舍、转学，进一步验证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森森还在明德的时候，陆辰昱经常去看她，现在人走了，他身边没别的女生。乔诗妍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知道不能去挑战他的底线，但她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能让陆辰昱注意到她。
    她重振旗鼓静待时机，只要陆辰昱一出现……但没想到，他根本没来。
    这是他母亲的生日，他怎么没来？！
    关夫人的生日会本质上是富太太们的聚会，陆廷海出来走了个过场，给妻子送上礼物和拥抱，就把时间留给女人们了，唯一留下来的男人是关夫人的弟弟，正趁机跟年轻小姐们谈生意。乔诗妍陪关夫人和她的朋友们说了好久的话，有点坐不住了，她环顾一圈，看见几个跟她抱着同样目的来的同龄女孩也都心不在焉的。
    “夫人，今天是您的生日，陆同学怎么没来？”她忍不住开口。
    “小辰啊，他跟我说了学习忙，今天不来了。”关夫人挑了张照片跟朋友们炫耀，“你们看，这是小辰送我的礼物，很用心的。”
    鲜花项链手写贺卡，还有一尊特别定制的关夫人少女形象模型，看起来费了挺多心思。
    但是他人没来。
    借口是学习忙？乔诗妍有点茫然，虽然听说陆辰昱在学习上挺用功的，但今天是关夫人的生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朋友们纷纷夸赞陆辰昱用心孝顺，乔诗妍实在坐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间，沮丧地躲起来给乔母发信息，打开微信，无意间看到苏绮夏发的朋友圈。
    绮夏是大美人：ms晋级决赛哈哈哈哈！高三的学长学姐太不容易了！明年我也要上这个舞台，相信本小姐的点个赞。
    配图是某舞蹈大赛的背景，团队谢幕在台上拍合照，里头有男有女，大都是他们学校舞蹈社的成员。
    说起来，苏绮夏天资平平，学舞又晚，去年在圣诞晚会的表演被评为最无聊节目之一，同学们都以为她会备受挫折，没想到她这几个月天天往舞蹈室跑，也不追星了，就跟着那帮高三的学姐学长练舞，不但没有被打击到，而且变得越发自信，在班里也是一副酷酷的样子，不太搭理人。
    乔诗妍看一眼就打算滑过去，结果却注意到照片里出现了一双男生的手，劲瘦有力，指间缠着细细的绷带。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
    她惊了。
    陆辰昱和苏绮夏并排坐在观众席？！
    他没来母亲的生日会，就是去看这个什么舞蹈大赛了？乔诗妍眨了眨眼睛，仔细看那几张照片，确定苏绮夏边上那个男生就是陆辰昱。为什么？陆辰昱怎么会跟苏绮夏在一块儿？他喜欢苏绮夏？不可能！
    难道他是去看比赛的？乔诗妍把苏绮夏拍的那几张照片放大，仔细查看那些面孔，猜测舞蹈社里会有陆辰昱的同学或朋友，结果没有，直到——
    舞蹈社长沈佳妮搂着一个女孩，那人身形瘦弱，穿着大t恤，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纤细紧实的小腹，配上超短裤，身材很打眼，但她脸上却罩了一张面具，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真实样子。乔诗妍左看右看，越来越觉得她是陆辰昱曾经的同桌，森森。
    乔诗妍很不解，森森和这个跳舞的女孩差别太大了，而且她人在一中，那个学霸云集的学校，怎么会来参加舞蹈比赛？然而除了她，还有谁能让陆辰昱放弃母亲的生日会，专程去看一群不认识的高中生跳舞？
    乔诗妍很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渐渐认定了，那个人就是森森。即便他们分隔两地，陆辰昱依然放不下她。
    他还是那么喜欢她。
    -
    从后台出来，森森摘了面具，换了件干净的t恤和休闲长裤，偷偷摸摸跑出会场。她出门就撞进一个人的怀抱，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抬头，冲男生微笑。
    陆辰昱守在门口，看她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单手将人捞住，这会儿被那双弯月般的眼睛一闪，干脆将整个人抱了起来，转了个圈放下。
    “啊。”森森不好意思，把头埋进他胸膛。会场门口人来人往的，太羞人了吧。
    陆辰昱把她放下，抢过她手里的遮阳伞，一手撑开，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外走。
    “刚刚那个人怎么把你抱那么紧？”他很不满。
    森森晃了晃他的胳膊，说：“陆辰昱，那个学姐是女生。”
    “她为什么把你抱那么紧？”他的不爽并没有因她的话减轻。
    森森：“……”
    “没有呀。”她只好甜甜地笑，“你抱我比较紧。”
    陆辰昱侧头看她，这个小姑娘，上台演那种蛊惑人心的外星女妖，神秘凶狠，下台又是温柔撒娇的小女生，一张面具简直不够她戴的。
    他今天是第一次看她在舞台上表演，很新奇，很震撼，恍惚间都要以为台上那个戴面具的妖怪不是她了，但他又真真切切能感受到，那就是他的小女朋友。
    原先不知道她在舞台上这么有魅力，他真是……要爱死她了。
    特别是，她下了舞台还冲他笑，冲他撒娇。
    在这种一个月难得一次的情况下，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对她做点什么了。
    “前面就是公交站了。”森森突然说。
    陆辰昱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果真见会场不远处就有个站牌，他本能地拽紧她的手，低声：“跟我吃个饭再回去。”
    “可是……”森森很犹豫。
    森茉丽管她有多严，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每次偷跑出来都冒了很大的风险，回去又要编谎，日子过得跟搞特务似的。
    森森急着回家，但看陆辰昱眼睛里藏着的那些汹涌的情绪，那些欲说还休，她索性豁出去，应下：“好，我今天陪你呀。”
    既然决定叛逆，就跟森茉丽对着干到底。
    今天是市里的决赛，同时也是省里的晋级赛，以后排练和比赛，她还得偷跑出来。上回区里的比赛她缺席了，沈佳妮带着残缺的队伍拿了第三，后来她决定回来，沈佳妮没有怪过她，反而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跳舞的人就是这么纯粹，只要是真心热爱舞蹈，他们即便对陌生人也会敞开胸怀。
    森森排练时间太少，本身又没有太多街舞基础，沈佳妮一开始把她拉进来也是因为实在凑不齐人。森森正式加入以后，根据队伍的情况提了个建议，他们习舞时间都不长，跟别人比技术是要吃亏的，不如试试创意。反正森森不能露面，就由她来扮演戏份不多的客串角色，大家把新的舞蹈排出来，效果居然很好，这回也是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进了决赛。
    森森很开心，和在教室里埋头做题相比，她真的更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
    半个月后，某某品牌冠名的青少年街舞大赛在明城举行。沈佳妮和另外两个成员已经高三了，他们很快就要高考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比赛，也是中学时代里最宝贵的回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都做到了全力以赴。
    这回陆辰昱不是一个人来看比赛了，他把赵照、韩霖杰都喊来了，还有已经被分到文科班的林芊蔚和苏绮夏，五个人占了一排最佳座位，每个人都分到了由陆辰昱赞助的新款相机。
    “我拍照技术好烂的。”林芊蔚有点忐忑，除了在朋友圈发自拍，她哪儿拍过别人啊。
    “没事，给我使劲拍。”赵照跟林芊蔚说，“陆哥请了专业的摄影师过来，咱们就随便拍拍好了。”
    “谁让你随便的？”陆辰昱黑脸，他俩要是敢把森森拍丑，非弄死他不可。
    “哦，那我们努力拍。”赵照立即改口。
    陆辰昱神色不善，但想到森森那么漂亮，就算让一只菜鸡去拍，估计也能出美美的图。这么一想，他心情又好点了。
    五个人专心致志地准备拍照录像，有个形容憔悴的女生跟着他们进来，在确定了陆辰昱的座位以后，她悄悄溜到备战室，找到了还在做准备的森森。
    森森正在热身，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高雨欣，曾经的同学兼舍友，大半年不见，瘦得有点脱相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求陆辰昱，求他放过我们家。”高雨欣身上再不见那股迷之优越感，低声下气地说，“是我把视频给你妈妈看了，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求他收手，我家现在……快撑不下去了……”
    森森微怔：“……什么？”
    从高雨欣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森茉丽看到的亲密视频就是出自高雨欣之手，这事被陆辰昱知道了，没多久，他们家在各个地方的分店就爆出了卫生或服务人员素质问题，名声一落千丈，投资人接二连三地撤资，高雨欣爸爸去借了新的贷款，想要东山再起，但事情怎么都不顺利，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出事，就好像有人在背地里搞鬼一样。
    “他现在根本不会听我说话，我只能来找你了。”高雨欣红着眼睛说，“你帮我求求他，只要他愿意放过我家，你想怎么找我出气都行。”
    森森失去手机以后，几乎过着和世界失联的生活，再加上森茉丽辞职了，她完全不知道老高海鲜的事。她看着高雨欣，认真地问：“你怎么知道是陆辰昱在针对你？他只是个高中生，怎么能影响一个企业的存亡？”
    “除了他还有谁！”高雨欣气急败坏，“你不要跟我装了，就是他！一定是他！他想替你报复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他！”
    森森被她疯癫的样子吓一跳，正好沈佳妮来找她，说：“我们去后台准备了。”
    “好的，这就来。”森森顿了下，看了高雨欣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