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作品:《说好的是人呢!》 周昼也不敢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帮他把那袋啤酒喝掉了,慌乱中完全没想起对方伤病未愈不宜饮酒这回事。
两人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了会儿,暖暖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喝了点啤酒的缘故,这困意像是浸入了骨头缝里,让人有些提不起劲抵抗。周昼仰头靠在背椅上,闭着眼听海风吹过树枝的细微响动,迷迷糊糊中感到靳辞对他说道:困了吗,回房间去睡吧。
隐约感到对方手指靠过来的动作,周昼先一步睁眼站起来,摇摇晃晃道:好。
回房间之后,他一头栽进了床铺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侧脸,温度似乎有些高。
靳辞帮他把床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临走前说:先睡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会来叫你。
周昼便安心地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梦里他身在一片浪声清晰的海中,柔和冰冷的水流徐徐包裹了他。他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片比日光还要闪耀的金色鳞片。
又是那条鱼尾巴吗?
周昼被那条鱼尾巴围住了,却丝毫不感到害怕,他看着这漂亮得让人心动的尾巴,忍不住像之前几次那样伸手想去摸摸,却陡然察觉到一丝怪异的违和感。
等等。
周昼伸出的手臂停在水中,终于明白过来那丝怪异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面前的尾鳍随水流缓缓翕动,折射出某种细微的光泽,顺着锋利坚硬的金色鳞片一直延伸。
这条鱼尾巴是不是过于长了点?
周昼四下回顾,这条漂亮的鱼尾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他顺着尾巴抬头看去,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穿透幽深的海水,被分割成大片大片的耀眼光芒。在那几乎要灼伤眼睛的日光中,他看见尾巴尽头是一道模糊的黑影。
不待他看得更清楚,一只修长微凉的手忽然从身后盖住他眼睛。
周昼愣了下,回头看去。
浩瀚深远的海水中,靳辞立在他身后,狭长的眸子半垂下来,碎金色的瞳孔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别这么看太阳,他看见对方嘴唇缓缓开合,会瞎掉的。
第44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 周昼有点走神。
时辉半眯着眼盯着他,一脸揶揄道:小朋友看什么呢,你家大人的手是比这虎皮凤爪还好吃吗?
周昼连忙心虚地把视线从靳辞手上移开,掩饰性地刨了一大口饭:哪儿有, 别乱说。
时辉仿佛觉得非常有趣, 低声笑起来,周昼只当没听见。
他脑子里全是靳辞那只指节分明的手, 跟之前梦里梦见的画面完美重叠在一起, 像一片轻飘飘不受控制的羽毛, 扰得人心头乱七八糟。
他确定,这手就是之前梦里梦见的那只手。
所以他刚刚真的梦见靳辞了?
梦见也就算了吧, 问题是,靳辞在梦里为什么会长着鱼尾巴?!
谁长鱼尾巴他也不会长啊,这也太离谱了,难道, 难道他是平时太想靳辞了, 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咦,小朋友你很热吗,耳朵怎么红了?时辉看着周昼越埋越低的头, 笑盈盈开口道。
周昼头低地更厉害了, 只当没听见, 强行镇定地喝汤。
靳辞冷冷地瞥了时辉一眼:吃饭安静。
时辉仿佛嘴上被贴了胶布,顿时噤声了, 过了片刻大概还是憋不住,又开口道:咳,我这也是关心他嘛,怕他身子弱万一生病感冒什么的, 晚上海边风大就不要他去了。
周昼一听急了:不行,我要去,我没有生病!
时辉盯着周昼两秒,表情似乎有点微妙的失望:没生病啊哦那就去吧。
周昼:?
吃完饭,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大家依照计划去海边玩。
一行人只提了两只照明用的油灯,周昼提着其中一只,黑色的铁架上布满了猩红色的铁锈,一碰就噗沙沙掉屑,淡黄的光线一路晃晃悠悠。
周昼吹着冷飕飕的海风,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用这个照明,用手机不是比这个亮多了吗?
时辉一脸高深莫测:这叫氛围,氛围知道吗,我们是去洞窟探险,用手机照明能有这氛围吗?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周昼又低头看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油灯两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听见前面的靳辞回过身对他道:昼昼,过来,小心脚下。
周昼连忙蹦过去,一把抓紧了靳辞伸过来的手。
时辉望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背影,眯了眯眼,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声道:反正带了也用不上。
要去的山洞距离海边不远,但有点偏僻,一路礁石嶙峋很难走,地面在油灯朦朦胧胧的光线下实在不太看得清,好几次周昼差点踩空或者绊倒,都被靳辞及时拉住。
对方拉住他的手很稳,也很紧,如此反复几次后,周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退化成了个走路摔跤选手。
他低声道:对不起靳学长,我视力可能不太好,好像不太看得清路
靳辞沉默了下,才回道:没有不好。
映着不甚明亮的灯光,靳辞垂下的目光看起来很柔和,像是在安慰他:昼昼视力没问题的,小心点就行。
周昼心底的触动还来不及抒发,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放心,你是正常视力,就是没有你手上那个破灯,你家大人也摔不了的。
啊?周昼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叫没有灯靳辞也摔不了?
所以靳辞的夜视能力这么好的吗?
靳学长好厉害。周昼缓缓点头道。
靳辞闻言一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不咸不淡地瞥了时辉一眼。
到达山洞入口时,时辉正叨唠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鬼神小故事和山野传说,声音传入空荡荡的山洞里,空灵的回声重重叠叠,听起来有些渗人。
刚刚那段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眼下地面平坦很多,周昼正想松开靳辞的手,忽然感到一阵湿冷的海风从背后袭来,像有人朝他后脖子吹了一口湿漉漉冰凉凉的气。
海妖就趁着漆黑的晚上抓住了那个村民,咔嚓一口吃掉了村民的头
哐当!
破旧的油灯掉落在地,本就不明亮的光线瞬间暗了一半。阴影中,勉强能看清周昼闭着眼,像团发抖的鸡崽子般死死抱紧了身边人的胳膊,几乎快扑进对方怀里了。
没事的。低低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吐息钻入他耳朵,周昼感到靳辞手放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他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大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顿时耳朵烧了起来。
好丢脸。
多大人了,居然还能被这样吓到,胆子好小啊。
周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低头去捡地上的油灯,恰好错过时辉荡漾着一脸笑意,朝两人的方向挑了下眉,做口型道:看吧,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跟他对视的靳辞神色一动不动,看起来很冷淡,但覆在周昼背上的手依旧稳稳地按着,也没有放开。半晌他弯下腰,帮周昼重新把油灯点燃了。
昏黄的灯光又亮起来了。
林若若拎着另一盏油灯,说道:这前面有个岔道,左右两条路,我们就分成两队走吧,据说两条都可以通往外面,就看哪队先出去了。
刚一说完,时辉便朝靳辞拼命使眼色,说:这个既然要分组,我觉得两边均衡一点比较好。小朋友来我们这边,换朗日和朗月过去
周昼:?
周昼:不行!
他几乎快跳起来了,甚至下意识地朝靳辞的方向靠了靠,虽然时辉现在看起来心平气和并没有什么异状,但周昼仿佛看见了一只花枝招展开屏的孔雀,企图不怀好意地坑蒙拐骗。
时辉被他坚决而迅速的抗议惊得怔了下,随即一边放软语气朝他走,一边继续朝靳辞使眼色:出来玩这个山洞就是试胆子的,你老跟着你家大人这个胆子还怎么试,难道你胆子真的很小?
周昼被激得下意识反驳,但抓住靳辞的手依然很紧:怎么可能,当然不小。
既然如此那赶紧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别再耽误了。
周昼盯着时辉伸出的手,抿了下唇,还想再挣扎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挣扎,只能垂着眼慢吞吞地松开靳辞的手,好像很依依不舍一样。
在他即将被时辉拉走时,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靳辞忽然开口了:昼昼和我一组,两个人就够了。
周昼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下,随即被靳辞重新握住了。
等等,你怎么?你待会儿还要去肃清时辉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闭紧嘴巴。
靳辞神色淡淡:没事,就这样挺好的。而且我怕黑,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在场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时辉张口闭口好几次,一时竟然不知道是靳辞怕黑更有槽点,还是熟悉的人更有槽点。退一万步来说,他俩认识的时间怎么也比周昼长吧?周昼才来了不到一学期吧,怎么就取代他成为靳辞熟悉的人了?
他干巴巴说道:哥啊,你别开玩笑了,这次的真的很重要要是因为不想让周昼发现,而耽误到肃清,他就真没地方哭去了。
但显然有人真的会相信靳辞的话。
靳学长原来怕黑啊,感觉都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放心交给我吧。周昼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被心中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击倒了,恨不得顿时化身为蹭蹭发亮的火焰,要将靳辞好好保护好。
等等,不是时辉虚弱地试图打断,但两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
靳辞指节勾了勾周昼手心,垂眸笑道:好,那就拜托昼昼了。
时辉:
时辉猛然有种眼睛被闪瞎的错觉。
第45章
山洞越往里走越冷。
空气中的那丝潮湿的冷意仿佛要浸润到骨头缝里似的, 周昼不知不觉贴着靳辞越走越近,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空间里只回荡着空灵的脚步声。
靳学长。他忍不住开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虽然尾音都是飘的,但能听出来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了。毕竟靳辞刚刚才说了怕黑, 两个人走在一起, 就算自己也怕,此刻也绝不能表现出来。
靳辞停下脚步, 偏头仔细地听了一下:有吗, 你听见什么了?
话音落,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提问,从洞穴深处隔着岩石的另一头, 传来咔哒咔哒清脆的敲击声。
那声音其实挺好听的,像好几块贝壳碰撞在一起,形成了某种韵律奇特的调子。
然而周昼现在无心欣赏调子。
他脸色都白了一分,闭着眼扑向靳辞, 大声道:靳学长你别怕呜!!
这一声叫得气壮山河, 仿佛是想凭借这股强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那头的声音,也不知对面是真被他震慑住了还是怎么的,敲击声竟然真的停了。
靳辞蓦然被抱住, 身形一顿。
黑暗中的周昼微微抖动的眼睫紧闭着, 明明自己害怕得不行, 却依然坚强又倔强的护在他身前,竭尽所能地想要保护他。
怎么这么可爱。
靳辞眸光变了变:昼昼
靳学长, 你拿着这个吧。周昼低头把唯一那盏油灯塞到靳辞手里,虽然你的夜视力很好,可能没有这点光也能看清,但是害怕的时候, 周围能多亮一点也是好的。
周昼的手指冰凉冰凉的,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抖,偏偏本人似乎毫无所觉,大概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
靳辞沉默地接过油灯,在面前人深吸一口气又要挡在他前面时,忽然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周昼只觉得浑身都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了。
靳学长?他迟疑道。
靳辞没说话,只是稍稍收紧了手臂,清浅的呼吸拂过周昼耳际,声音显得格外近:没事,就是有点害怕,所以忍不住想抱抱昼昼。
虽然说话的语气里半分害怕也听不出来,但周昼还是乖乖地任由对方抱着,好一会儿才松开。随即靳辞牵住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牢牢扣进了他指间。
这个动作有些过分亲密了,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间也很少有这么牵的。
像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又很快消散。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毕竟,毕竟靳辞害怕嘛,所以牵得紧一点也正常。
周昼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热度,脑子里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这么神奇地安定了下来。
两人又慢慢朝里走。
空气中充盈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海腥味,隔一段时间依然会传来敲击声,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在一路跟着他们似的。
周昼皱了下眉心:这声音好奇怪,会是什么东西啊?
靳辞黑漆漆的眸子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扫了一眼:不知道,可能是什么虫子吧。
虫子?这么一说瞬间就不可怕了,周昼脑子不知怎么浮现出一只背贝壳的虫子,用背上的贝壳拼命撞石头,会是长贝壳的虫子吗?
靳辞笑了下。
周昼后知后觉地抓了抓头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哈哈怎么会有长贝壳的虫子
想知道长什么样的吗?
啊?周昼一愣,一时间好奇心战胜了害怕,能看见的话,确实有点想看看。
在他的认知里,还从没听过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靳辞嗯了一声,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