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品:《病入膏肓》 “有什么好笑的?”谢灵境扭过身子去瞪他,“你个奔四的老头。”
“诶?怎么说话的呢?”谢清源腾出手来,往谢灵境胳膊上招呼了下,“宋先生要是都老头了,那你舅舅我算什么?”
“老老头!”苏菲抢答。
谢灵境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谢清源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乘客一眼:“很好,苏菲,今晚的苹果派,没你的份了。”
谢清源说是这么说的,等到了晚间,他和女友夏洛特在准备出一桌子美食后,便迫不及待地,招呼着他们多吃。
席间,不过三言两语,谢清源便将宋君临的身世,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夹了筷自己拿手的红烧肉,送进苏菲的碗里,同时娓娓谈起自己对宋氏集团的一些见解。
宋君临暗暗惊讶于他的犀利到位,看了眼对面一副平常姿态,纠正谢墨非小朋友用筷子姿势的谢灵境,她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这没什么的,”在对上他的探寻视线后,谢灵境笑,“你只需要知道,在退休来这里养老之前,他可是年薪百万的cfo。”
宋君临恍然大悟,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饭后,夏洛特坚持不要他们帮忙家务,只叫了谢清源,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两个小朋友舟车劳顿,洗过澡后,便早早睡下了。
谢灵境捧了两杯热茶——安眠的,在书房里找到了宋君临,他正对着一架古今中外的史书,一目十行地略过书脊上的名字。
“他什么书都爱看一点,”谢灵境倚了书架,笑,“也不禁止我看,什么四大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鲁滨逊漂流记》,小说,传记,甚至是漫画连环画,只要我能看得下去,他都乐意拿给我看。”
接过她递来的热茶,他笑:“那照这个趋势,你该成为一名文学家。”
谢灵境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惜这里只能输出医学论文。”
她说着,踱步走去了写字台前,后方是一扇巨大的窗,黑色木条分割出令人感觉舒适的方格,两边鸭青的天鹅绒窗帘,径直垂落地上。
她将烟灰色茶杯搁在了实木写字台上,撩起一侧的窗帘,露出墙上的一幅画来。
“好看吗?”她回头,笑问宋君临。
那是一副极简单的风景画,大片的蓝,是海洋,几点白,或是海鸥,或是帆船。近处的沙滩,支着几把鲜艳的太阳伞,映衬零落的椰子树。
说不上好看,构景平常,用色安全,唯有线条优美,或许可得称赞。
“这是我画的。”她补充了句。
“好看。”他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灵境笑得捂了下肚子:“原来爱真的会使人盲目啊。”
宋君临走去她身边,修长手指抚了裱画的明黄木框:“带回去,挂我们家里。”
谢灵境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她在写字台前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孩童似的,三百六十度旋转。
宋君临在写字台上半坐,一只脚往前,挡了她的椅子,恰恰停下,与他面对了面。
“现在舅舅也见过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他俯身,问。
谢灵境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往墙上的那幅与四周装饰格格不入的画看去:“我画这幅画的时候,墨非在我肚子里,大概八个月大的样子。”
“对,我那时候,真的很闲了。”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宋君临,“苏蔚去世,收养苏菲,生墨非,为了这些事,我休了一年的学。”
“好奇我怎么会顺利毕业?因为这休完学后,我又用别人一年的时间,来完成两年的课程。不用赞叹我有多厉害,你要是带过刚出生的小孩,边上还有个认生的养女,你也会睡不着觉的。”她说着好笑。
可宋君临没笑。
她往后仰进了宽大的椅背里,双手交叠,食指关节抵了下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觉得愧疚的,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从不后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经历这些后,我又在渐渐好起来的路上,遇见了你。”
“我和你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人。就比如,有你当然好,可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不会让自己变差。雪中送炭自然可贵,可锦上添花,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你,明白吗?”
宋君临豁然开朗。他知道自己选对了人,这个女人,远比他通透。
“答应我,”他倾身向前,握了她的双手,在唇畔亲吻,“这之后的路,会一起走。”
他没有等来谢灵境的回答,倒是身后的两声轻轻扣门声,给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走。
谢清源立在门口,面无尴尬,只笑了笑:“宋先生,”他点头,“能让我跟灵境私下里说几句话吗?”
当着谢清源的面,宋君临依旧拉了谢灵境的手,在掌心里紧了紧,方才放开。
“当然,”他起身,微微一笑,“那我先回房了。”
侧身让了他出去,谢清源阖上了门,转身看了谢灵境,点头笑:“可以啊,第一次带了儿子来,这回就连老公也带来了,不愧是我谢清源养大的人。”
“您少来。”谢灵境捏过写字台上的一只纯黑钢笔,旋下笔盖,露出金灿的笔尖,“你想要跟我谈什么?”
她对自己的目无尊长,也是谢清源一手惯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世人都说他桀骜不驯,名校出身,博士还没毕业,已扬名商圈,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也是突然说不做,就不做了,出走美国,混过华尔街,眼看登顶,又是说辞职,就辞职了,搬来尼斯花园,提前过起了养老生活。
认识的人都为他惋惜,他自然不觉得,只不服他们一点,干脆养出个比自己更桀骜的人来,不走世俗所认可的路。所幸,目前看来,也不算得太坏。
“真的喜欢?”他从谢灵境手里夺回价值不菲的钢笔,小心地拿软布擦了,工整搁在了一边。
谢灵境自然翻了白眼。
他默认这个白眼是对自己的举动,而不是问话。
“喜欢就好。”他点头,“反正还是那句话,就算最后不好了,就回来歇歇,家里总少不了你和孩子们的一口饭吃。”
谢灵境眯了眼,看着鬓角生白的人,原本想要笑,临了还是添了一缕温柔:“就只是歇歇哦?”
谢清源正色:“那可不?我一早就交过你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是独立的个体,我会照顾你,却不会一直照顾你,就像打造一艘船。”
“船……”她挑眉。
“是,船。”谢清源点头,“在你扬帆起航前,我尽力给你打造精良,配备齐全,但我只是个造船人,不是你这艘船上的掌舵人,也不是乘客,你自有星辰大海要去航行,而我,只是你的一个原始码头。”
“你或许会回来停靠,我也会替你修补破损,添加补给,但我们都知道,你最终,还是会走。因为我这里,不是你的终点。”
谢灵境歪了头,在无意识就想要将脚架去写字台上之前,被谢清源一把拍下:“坐没个坐下相。”
她抬眉:“你现在才开始来纠正我?晚了。”说着起身,在经过他身侧时驻步,抬手拍了他的肩,“这些话,你想了多久了?”
“不久,”谢清源回答,“也就一天一夜吧。”
那不就是自己告诉他,要带孩子们和他外甥女婿回来时候起,就在想了?
“我记着了。”谢灵境再度拍了拍他的肩,“你也快回去睡吧。”
谢清源抓住了她将要落下的手,面向她:“这不是今晚我要跟你说的。”
“哦?”谢灵境讶然,“还有事?”
“有。”他点头,“你爸妈,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年的最后一天了,勤劳的人还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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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琳琅满目的礼品店,因为阴天, 反而人多。大部分都是游客, 他们来挑纪念品。谢灵境夹杂其中,左顾右看,也颇为起劲。
“真的要在这里给你舅舅挑生日礼物?”她身边英俊的男人皱了眉, 拉她躲过两个横冲直撞, 在店里打闹的顽皮孩童, “你该早点告诉我, 这个月还是你舅舅的生日,我也好提前准备好礼物。”才不至于会这样临时慌张。
“安心啦,他也没打算要过生日,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她安慰着,拿起面前架子上一只雪花玻璃球,振臂摇了一摇,看里头满天大雪,好似那一晚的苏黎世。
“或者, 我们可以去其他的店。”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的宋君临, 建议着,“手表, 西装,领带,袖扣,还有文具。我看你舅舅书房的摆设,都是高级货。”
谢灵境放下玻璃球, 转身看了他,两手抓了他大衣下的腰:“不错,”她赞叹,“懂得投其所好了。”
主要是想尽快摆脱这嘈杂的氛围。他暗想,顺势拿下了她的手,转而握在了掌心,往外走去。
谢灵境捏了脖子上松软的红黑格纹围巾,在迈出玻璃门前,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其实,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宋君临的手才搭上了门把,闻言回头,示意她继续。
谢灵境深吸一口气:“今天我爸妈也要来。”
从来没有听谢灵境讲过,她的亲生父母,一开始,宋君临只知道,她是被舅舅养大的,还以为,她亲生父母早已过世。直到遇见周嘉妮那天,他才晓得,原来她父母还健在。
不止健在,还颇为健康,一看便是能长命百岁的模样。
他们礼貌又自来熟地同他打着招呼,打量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样宝物,想要亲近,却又惧怕。
倒是跟着后头进来的周嘉妮,小心却又雀跃地同他问好。她是他的下属,虽不是直属,到底也是给她发工资的。
这一屋子错综复杂的关系,简直叫他头大。
从见到她父母开始,谢灵境的脸上,便鲜少有笑容,甚至连孩子们也感受到了,他们不再像往常那样嬉笑打闹,吃饭的时候,也乖乖地坐在了谢灵境和夏洛特的身边,懂事得叫人心疼。
尽管有谢清源和周鸿达努力在制造着话题,谢灵境的反应,依旧不咸不淡,她沉默地夹菜,倒酒,只在有人指名道姓地问她话时,才惜字如金地回应一声。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想与某些人共进晚餐。
这大约是很久以来,宋君临第一次,见她这么一不开心了。
不高兴的也不止她一人。
气氛尴尬的一顿晚餐,在终于要上甜点时,接近尾声。
夏洛特拿手的覆盆子馅饼,浓香的奶味,搭配鲜红欲流的果酱,令人食指大动。
黄怡虹赞不绝口,夸起夏洛特的厨艺,谢清源替她翻译给夏洛特,夏洛特点头致谢,并请她多尝一些。
黄怡虹于是接着说道:“要是也会说中文就好了,省得翻译。”
谢清源只微微一笑,不再对她这句话做解释。
一旁周嘉妮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敦促:“妈,夏洛特已经很厉害了,插画画那么好,做菜又这么好吃,你还嫌弃人不会说中文。”她佯嗔。
黄怡虹自觉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笑:“你瞧你,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先急了。”她转向众人,“我这个丫头啊,就瞧不得别人说会画画的人的坏话。”
周嘉妮是艺术生出身,现在的工作也是设计,也情有可原。
黄怡虹话头一转,却说起了想要给周嘉妮深造的事情。且不说这桌上还有给周嘉妮发工资的老板在,只她提起说周嘉妮想要去深造的瑞士艺术学院,便直接了当地点名了谢灵境。
“你舅舅说,你也在瑞士留过学,那正好,你妹妹没怎么出过远门,你照顾照顾她,啊?”
谢灵境当然理解,她所说的“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
她给墨非喂了口馅饼,冷静开口:“找个留学机构,只要交够钱,一切都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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