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作品:《妻妻》 蔺舒泽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段过往。
他年少时凡是喜欢的、想要的都能得偿所愿,少有几个执念也都因祁茹而起。
十六岁那年举家入寺祈福,他将祁茹也带去了。
祁茹在女客禅房休息,他无事在寺中闲逛恰遇僧人房院走水,便跟着一众僧人救火,有几个僧人被困在里面,他当即就钻进了火海。
这事被传到前面,成了他被困在火海中,一众人都赶了过去。上上下下的人顾念他的安危,祁茹就那么跑了进去却无人发现。
蔺舒泽背着昏迷的僧人听到祁茹喊自己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跑出几步却看见那小丫头正往里走喊他的名字找他。
当他看到正燃烧的木料往祁茹身上砸的时候吓得失语,好在祁茹看见了他,急急的跑过来躲了过去。
那时蔺舒泽已被烟呛得头昏脑涨,祁茹就那么过来了,费力的举着用浸湿的帕子遮住他的口鼻,领着他出去了。
事后蔺舒泽清醒过来当即就狠狠呵斥了祁茹,祁茹被他的态度吓到,哭都不敢哭,就那么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他又心疼又后怕,那种时候他的父母都只是在外面等着,祁茹却不管不顾过来寻他,他自然感动,但他不允许祁茹这么做,他宁可自己死在里面也不想祁茹受到丁点伤害。
祁茹唯一一次真真委屈便是这事。
蔺舒泽再愧疚也不对她软语,夜里趁她睡熟给她挑了燎泡上药,看到她皱起的眉恨不得这两颗燎泡落在他身上。
蔺舒泽眼热,不自觉掉出眼泪,感觉身子也更热了,半晌睁开眼睛,梦也就醒了。
热不是错觉。
他皱眉,低头看见怀里的祁茹一脸红晕,红唇微张,呼出的热水吹在他身上,热得灼人,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是一片滚热。
蔺舒泽赶紧起身下床推开门,天边才微亮,坐在门口瞌睡的丫鬟清醒,听到蔺舒泽低沉冷峻的声音:“去找大夫来。”
府上瞬间忙活起来,几个下人出府去找大夫,丫鬟们都从床上爬起来去烧水。
天还不亮,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大夫,林生怕蔺舒泽着急去备马车亲自去接人,就连林管家也被搅和醒了,去库房准备褪热的药材。
并非是蔺舒泽小题大做,祁茹这次发热来势汹汹,他叫了几次也没将人叫醒,祁茹赤裸身体,一身红痕青印交错,实在说不上体面,蔺舒泽趁着大夫没来只得先把衣服给她穿好。
身虚体弱,心气郁结。
几个字定了蔺舒泽的罪。
可不是他连日的折腾欺负,给人气出病来。
到底是他没听自家二哥的话给祁茹坑害了,蔺舒泽恨不得打死自己。
折腾到天亮,汤药也喂下去两碗,可人还是烧着,叫也叫不醒,直到下午祁茹才悠悠醒过来一次,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苦着脸很是难受的模样。
蔺舒泽悔得不行,哄着喂她喝下小半碗粥,又将人哄睡了,但也是没退热。
以为晚些时候就会好,可傍晚时却更严重了,不仅身上更热,半睡半昏迷的人还陷进了梦魇。
蔺舒泽只得又去请大夫来,可大夫看了也只是说得熬过这股病火。
熬过?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熬过?
大夫请了几个也都是这些话术,有个大胆的说可下剂猛药试试,蔺舒泽阴着脸让人将他带出去了。
只能靠祁茹熬了。
她熬着,蔺舒泽也是,又是一夜未合眼照料。
他睡不着,祈求的姿势卧在床边,说尽了好话,哄祁茹快点醒来,直到天亮,祁茹才退了烧。
正午时候,终于醒了,大家才松下一口气。
蔺舒泽眼下青黑,一瞬不瞬盯着祁茹。
昏迷太久,祁茹不大清醒,身上也不舒服,就躺在床上睁眼发呆。
“祁祁,吃点东西。”蔺舒泽柔声道。
祁茹不看他,好像听不到他说话一样。
蔺舒泽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祁茹微凉的手,垂下头:“祁祁,是我不对,我——”
“少爷。”祁茹声音干哑,这两字咬得很轻,不带半分情感,实在说不上好听。
祁茹面对他,蔺舒泽愧疚得诚恳,这样英俊的男子憔悴成这模样又作出这样的神情,任凭谁都会心软,更何况祁茹受他宠爱这么多年。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祁茹撇开眼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她气急了,气自己又对他怨恨不起来。
两个声音在她耳边吵着,一个声音让她恨叁少爷,恨他对自己的囚困霸占轻辱;一个要她原谅叁少爷,他千不是万不该也对她宠溺这么多年。
“祁祁,我的不对,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那只手将她的手握得很紧,祁茹似乎听到他泪水砸在布料上的声音。
蔺舒泽哭,她也想哭。
“少爷……”祁茹咽了下口水,又深吸一口气费力的张口:“总是道歉……您一道歉……祁茹不能再提要求……也不能再生气……”
叁少爷惹她哭了总是会很快道歉,再哄她给她甜头,但从不会改。
就像她想回祁家,叁少爷不许,她会伤心会哭,叁少爷会道歉会哄她,会带她出去玩,但不会让她离开。
叁少爷用道歉逃避矛盾,而她要道歉要付出要退让。
她的话让蔺舒泽身躯僵了一瞬,他抬头看着祁茹别过去的脸,那几滴泪也顿在脸上了。
不知不觉,他的小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也这么聪明了。
“您不在乎我的感受,把我当做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