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镜没有因为自己已经获得保送资格就放飞自我，她按照自己的习惯，工工整整地写完了每一科的卷子，最后一科的英语作文也全用印刷体。
    一中的期末考试不按照成绩分考场，全学年的同学都打乱分布，云飞镜被分在三楼的一间教室，罗泓则在四楼。
    等到考试结束后，她走出考场，并不意外地看见罗泓正从远处匆匆走来。
    云飞镜顺势放手，让少年接过她的书包：“今天你收拾得这么快？”
    罗泓微微一笑：“我提前五分钟就在擦桌子。”
    因为动作幅度比较大，自己又坐在第一排，连监到最后昏昏欲睡的监考老师都醒了盹，不转眼睛地盯着他看。
    真是飘了。
    云飞镜想和他玩笑，心里又有些想笑——连飘都飘得这么有礼貌，果然是罗泓，不愧是罗泓。
    那天她去探视周靖，和华秘书交谈时，气氛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僵硬。只有最后一句，她是认真的。
    ——不要看一个人好起来能对你多好，要注意他坏起来可以对旁人多坏。
    像是罗泓这样清正端方的君子，云飞镜愿意相信。
    两个人肩并着肩，在走廊里慢慢地走。他们容貌都过于出众，即使无意引人瞩目，也不自觉地成为了同学们视线的焦点。
    特别是在罗泓手里，还额外拎着一个不属于他的粉色书包的时候。
    云飞镜注意到了那些目光，伸手示意罗泓把书包还给自己，却被他微笑着避开。
    “走吧，今天是不是你舅舅来接你？”罗泓温声问道：“我还没有谢谢他。”
    云飞镜惊奇地看着罗泓：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眼前这个男孩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罗泓要见云笙，对他表示谢意，是因为云笙肯出借云氏的实验室给他们。
    当初在林桓的病床前，罗泓对林桓许诺，他会和林桓一起做实验，争取额外的特招名额。
    放在旁人身上，那可能只是临时想出来的，对心态崩掉的朋友的安慰。但在罗泓这里，便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不欺骗他的朋友，当然也不会许下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承诺。
    当然，为了最基础的实验条件，他托云飞镜向云笙借了云氏的实验室。
    云氏主打的经营范围在通讯技术上，本身就投入了极大的财力来做实验研发，因此集团内部设有相当标准的实验室。
    云飞镜亲自开口借了，云笙又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当然不会不同意。
    在对云飞镜的投入上，云笙向来慷慨。
    他不但给这三个人拨了一间条件足够的实验室，而且还特意配了一个专业对口的研究员给他们帮忙。
    ——但这和罗泓拎着云飞镜的书包，亲自面见道谢可是两回事。
    在罗泓坦坦荡荡地带着两个书包，站在黑色轿车车门前的时候，云笙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男孩子，没接罗泓的话。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把她的书包给我吧，一路上麻烦小同学了。”
    要知道，云笙早就看出罗泓对云飞镜的心思，他对少男少女之间若有若无的那丝情愫，体察得甚至比云飞镜自己还早。
    所以，罗泓此行上门，难道只是单纯地感谢他借出实验室吗？
    他分明是在剑指云飞镜，暗示他顺便借出自己的外甥女！
    对于这种臭小子，云笙才不给他台阶下！
    司机得到云笙的示意，一脚油门踩下，轿车一骑绝尘地汇入了车流。
    罗泓站在原地目送车尾微笑，以他的视力，还能看到后排的云飞镜尝试转身回头，又被云笙一把按下。
    真可爱。罗泓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早在喜欢上云飞镜的时候，早在得知云飞镜身世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这一天——有着云婉的前车之鉴，云家人大概会对他非常防备；云飞镜自己亲眼见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可以演变成何等地步，所以她也许会排斥爱情。
    如今云飞镜给了她的回应，而云家人也没有阻止罗泓，他心里已经十分感激。
    至于更多的……
    日久天长，水滴石穿，那是他将要做的事。
    罗泓一直相信，只有一颗赤诚的真心，才能平等地换到另一颗真心。
    ……
    而在街道的另一端，云笙把云飞镜按回座椅上，又亲自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云飞镜依旧不放心，还想回头往后看。她不轻不重地和云笙撒娇道：“大舅，你怎么不和罗泓说话啊，这么严肃，他该被吓到了。”
    云笙：“……我相信你朋友胆子应该没那么小。”
    唉。
    从来没有生过孩子的云笙，感觉自己此时简直像个按下葫芦起了瓢的老父亲。
    司机一开回云宅，云笙就钻进书房里抽烟，云笛敲开他的房门见到自己大哥这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大哥。”
    云笙不说话，愁得烟一根一根地抽。
    良久良久，云笛才听见自己大哥长叹一声：“唉，女生外向啊……”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第111章 大结
    得知了罗泓在手里还拎着人家小姑娘的书包的时候, 就主动上门给云飞镜大舅相看的事，林桓简直对他佩服得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受条件限制，令都愿意自己掏钱，给罗泓打一副“新时代一身是胆赵子龙, 破四旧单刀赴会关云长”的镀金牌匾。
    “你就这么自动自觉送上门去了？”林桓满眼的不可思议, 不相信罗泓居然这么坦诚, “你好歹打上两年游击再说呢。云飞镜那个舅舅可不是普通人物, 他居然没当场手撕了你？”
    罗泓无论怎么听，都能在林桓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坐观龙虎斗的幸灾乐祸之意。
    他沉着脸，把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往林桓膝上一摔：“全部看完, 不懂问我, 还有几十个pdf文件, 我已经全部发进了你的邮箱。”
    林桓伸手在最上面的一叠资料上摸了一下, 指肚上很快就沾了一层纸粉。他嫌弃地用两根指甲掐着书钉的边儿, 把那份资料拎了起来。
    “云飞镜呢？”
    罗泓头也不抬地走到实验台前, 对照操作说明书和自己的笔记, 挨样熟悉每个机器：“楼上。”
    他残忍地打破了林桓的幻想：“别想着偷懒, 让云飞镜替你念资料，她今天多半没有机会能偷跑下来。”
    林桓把自己摔进扶手椅里, 恹恹地翻开染着细小纸粉的打印资料, 满脸都挂着生无可恋。
    在两个男生向着梦想努力的时候, 云飞镜也没有停歇她的脚步。就像是此前计划好的那样, 她的寒假生活也有丰富的内容。
    整个假期，云笙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做事。
    “前三个月，你只需要出一对眼睛, 和你的脑子。”早晨把她带到办公室的时候，云笙非常和蔼地对她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 就先自己想一想。假如还是想不明白，那可以问程秘书，当然也可以问舅舅们。”
    云飞镜笃定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云霄鹤特意找到她，还给她递了一本小抄——原来同样的流程，表哥他在几年前也体会过一回。
    “会问你许多可怕的问题的！”云霄鹤张牙舞爪地恐吓她，“答不上来会被大伯盯住，一直看一直看，看到你流冷汗为止！”
    云飞镜才没有流冷汗，她被云霄鹤生动的肢体语言逗得笑到喘不过气。
    今天早晨，云飞镜就和云霄鹤兵分两路。云飞镜坐云笙的专驾，由大舅亲自领着，坐专梯直达顶层办公室。
    至于表哥云霄鹤……按照二舅的逻辑，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自己开车。
    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云霄鹤会被下放到公司的各个部门轮转实习，在实习过程中熟悉公司各个部门的运作流程。
    之后再过个三五年后，云飞镜也照样要经历这么一遭。
    从学霸到商业巨子的这条路，云飞镜才刚刚走上正轨，迈开向前的第一步呢。
    ……
    八个月后，由罗泓和林桓联手设计的交叉双旋翼推进尾桨模型*，在理论上和实践上均获得肯定和证实，也因此摘获了当年的科技创新大赛金奖。
    也是在同年，罗泓和林桓这两个主要发明人，因为这项特殊的设计，获得了y大的特招资格。
    除了他们之外，组里其他几个自愿过来帮忙的组员，也同样得到了一流大学的特招。
    由于同时具备“少年天才”、“素质教育”、“y大特招”等几项热点讯息，有关该发明的具体情况很快就引来了新闻媒体的注意。
    罗泓本身性格低调，林桓也不爱露脸，经过商量和挑选，他们最终选择接受一家官方媒体的采访。
    在采访过程中，罗泓对记者简单描绘了一下有关这项发明的来龙去脉。
    “这套机翼的设计初衷，是想把它应用在无人机领域，”罗泓和记者解释，“我当初和朋友一起提出理论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国内目前无人机飞行高度不够，速度也太慢了。”
    罗泓解释得简明易懂，让记者听得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经改造后的机翼能飞得又高又快，是这个意思吗？”
    “……”在采访里听到这种小学生级别的交流内容，林桓实在是没眼看。
    罗泓涵养好，面对这种问题都微笑点头，诚恳地回答“是的。”
    他感受到这个记者物理底子比较薄，预感接下来采访的时候，对这项发明的解释要花大力气。
    罗泓开始思索，怎么才能把飞行原理解释得更加通俗易懂一点。
    林桓看出他的为难，主动挺身而出，接过了这项工作。他在回答的时候，手里还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传统的旋翼要同时提供推力和升力、不能耦合。我和罗泓把旋翼分成两个部分，增加尾桨提供推力，用交叉旋翼保证升力，这样的话就极大地增进了飞行速度，同时也提升了一部分飞行高度——至于更多的修改方向，我和罗泓还要再研究。”
    林桓语速太快，记者其实有一部分没有听懂。
    他不太好意思在高中孩子面前露怯，先是在自己大脑里努力消化理解了一番，再磕磕绊绊道：“是……一把钥匙不能开两把锁的意思？”
    林桓双掌一拍，精神抖擞：“你悟了！”
    罗泓不动声色地在背后踹了他一脚。
    半个小时后，记者捏着录音笔和满满的采访资料离开，罗泓则留下来，按照他的习惯，把桌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林桓大爷一样在一旁跷二郎腿坐着，收到罗泓的眼神后，他缓缓动弹起来，换了一只手，继续转笔。
    罗泓：“……”好吧，不能指望这家伙。
    他只好自己埋头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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