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答应一声,跟在几个人后头,往隔壁第七养殖室走去。
    养殖场的养殖室都一样,推开大门就是饲养员值班的地方,第七养殖场值班的正是林饲养员,只不过此时他并不在休息室。
    几个人也没有多说,先开门就进了里面的养殖区。
    林饲养员看到他们过来,欣喜的说道:“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有几只小猪仔一直焦躁不安的叫着,我试着安抚也没有用。”
    林饲养员只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按理说这个天穿成这样应该会很冷,可他现在满头大汗的,甚至后背都湿透了。
    老赵有心考教安然,直接点了安然出列帮忙看看,他则跟老钱紧跟在后头。
    安然也不多话,事实上她进来就看到那几只焦躁的小猪仔了。她轻轻地靠近,小声的嘀咕着从系统里购买的用以安抚猪的乐曲。随着她轻轻地抚摸,嘴巴的哼唱,小猪仔慢慢平静下来。
    等它彻底平静,安然才放下来。“应该是受到惊吓了,没什么大事。”
    老钱一眼不错的盯着安然的动作,等安抚完小猪仔,他好奇的问道:“丫头你刚才哼哼的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安抚猪情绪的歌谣,不管是惊吓还是狂躁症都有一定的疗效。”这谎话安然说的一点也不脸红,她甚至还哼了两边给大家听。
    安抚完猪崽,老赵才有心情问林饲养员,“你们养殖室的兽医呢?”
    说起这个林饲养员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安然来的时候丁叔跟他们炫耀过,说是他们养殖室新来的兽医靠谱,很自觉,不用他们说就知道晚上过来看看。
    林饲养员怕楚禾不清楚这事,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特意提起过,楚禾答应的也挺好,谁知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人居然都没有露面。
    第90章
    老赵抬手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那姑娘今天刚来累的睡着也情有可原,因此他也就没在说什么,而是吩咐林饲养员有事可以去找自己。
    老赵负责的第一养殖室距离这边有些距离,加上老赵的年纪也大了,于是安然就接过话茬。“赵叔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就让我今晚负责第六、第七两个养殖室吧。我们养殖室现在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我看就是一直待在这边也没多大问题。况且我们;两个养殖室紧挨着,有什么事传达也方便。”
    老赵抬头盯着她看,见她话说的坦荡,不像是在他们面前演戏的,低头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其实他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怕安然不乐意,这才没说。谁都知道小猪仔刚挪窝第一晚尤其重要,他们这些人是习惯了这样熬夜,他也是怕小姑娘熬不住这才没说。
    如今安然自己提出来,也不像是勉强的,他哪里有不乐意的。
    从第七养殖室出来就是第八养殖室,跟第七养殖室,不,或者该说比第七养殖室还不如,第八养殖室的褚红军一样不见人影。不仅如此,第八养殖室的饲养员说,褚红军猪崽都没有抓完,还是他们跟技术员自己抓的。
    这也多亏了技术员跟饲养员是老职工了,抓的猪崽都是健康的,不然褚红军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孙最先忍不住,“我明天就去跟朱厂长反应情况,咱们厂就算是缺人,一人多照顾一个养殖室,也坚决不要这种不负责任、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玩意儿。”
    一个养殖室为什么配备这么多的兽医?还不就是为了育种和幼崽?说句不好听的,等猪进入成长期,也就不容易犯病了,别说他们七八个人照看十个养殖室,就是一个人照看十个都能看的过来。
    工作轻松,工资够高,这样好的待遇有人想进进不来,进来的还不珍惜,老孙能不生气?
    老孙这话虽然有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嫌疑,但是在场的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在养殖场干的年头不短了,养殖场就跟他们的家一样,这些小猪仔就是他们的孩子。如今有人这样糟蹋他们的劳动成果,糟蹋他们的孩子,这些人心里能没气?
    楚禾虽然也没来,不过那姑娘至少知道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褚红军这样就有些过了。
    “如今大学生稀缺,这个褚红军还能从他们市里被调到咱们这里来,是不是人家知道他这德行?”
    这是老李今天晚上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的一针见血。
    其他人想想,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啊。本市的肯定更容易打听他的人品性格,他们这隔着十万八千里远,想打听也打听不到啊。
    越想越是这个理。
    见众人越说越离谱,老赵呵斥道:“行了,这些没影的事,大家不要瞎传。他们到底刚来第一天,累也情有可原。这样,明天我跟他们说说,慢点、笨点没什么,咱们多劳累教着点,关键是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如果他们还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不用你们说,我亲自去找朱厂长。”
    老赵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大也最有本事的,这群人也服气他,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都不在说话。
    此时老孙心里庆幸,幸亏朱厂长把安然分给了他跟老吴,如果是今天来的这两个,他们俩可有的忙了。想着当初自己对安然有偏见,觉得一个漂亮女娃来养猪是瞎胡闹,老孙的脸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
    第九和第十养殖室如今还没有正经的兽医监管,是老钱、老李负责一个,老孙、老吴负责一个。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两个打下手的‘兽医’帮忙。
    那两个说是‘兽医’,不如说是他们带的徒弟,两个都是没有考过资格证的人。这俩人说是今年秋就去考证,这样他们的职位就空缺了出来,老孙才会想着把自己的儿子弄进来做替补。谁知今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正经的兽医,不用想都知道他儿子是没戏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多的‘幽怨’。
    几个人检查完十个养殖室,一路讨论着往回走,走回第四养殖室的时候,才看到有个人着急慌忙的往这边赶过来。
    等人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是楚禾。
    楚禾见养殖场的兽医都在这里了,赶紧小跑几步,喘着气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老赵摆摆手:“你今天刚来,不适应很正常,下次注意就好。小猪仔刚刚挪地方,正是咱们应该注意的时候,等过上个三五天就不用这样来回奔走了。小楚你就在坚持几天,等到进入成长期,你就会发现这样忙碌的时刻是多么难得。”
    说完这话,老赵还笑了笑。随着小猪仔长大,他们忙碌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尤其是五月,闲的都能发霉。
    楚禾是新同志,老赵也不愿意过多的苛责她,说了几句话也就岔过话题不提。
    在路口分手,安然和楚禾一起往第六、第七养殖室走,路上楚禾半玩笑半抱怨道:“你来怎么不叫我啊,是不是怕我抢你风头啊。放心,你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我这个‘野路子’可抢不过你。”
    安然皱眉,楚禾这话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什么叫‘抢风头’,大家各凭本事,又不是大明星出道需要大家的关注,有什么风头好抢的。何况说自己是‘野路子’,这话让人家没有上过大学的人怎么想?她自己多事‘野路子’了,别人是啥?
    越想越觉得这话难听,安然直接开怼:“又不是孔雀开屏求偶,有什么好抢风头的,再说了我八点就过来了,那个时候又不是没敲过你的房门,是你自己说的你要休息一会儿在过去。谁会知道你一觉睡到现在。人家赵叔不都说了体谅你们几天刚来,路途劳顿,不也没批评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完这话安然就加快了速度,物以类聚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能跟褚红军那样的人和平相处这么多年,能是什么好人。
    不就是没有朋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禾没想到说着说着安然就生气了,一时愣在原地,随后小声的嘟囔:“不就说了她两句,瞧这小气的样子。”
    说完也加快速度往第七养殖室走去。
    安然又检查了一遍养殖室,确保真的是一点问题没有,这才跟值班的饲养员打了一声招呼,回去睡觉去了。
    如今十二点,她打算三点的时候再过来看看,等到早上吃饭前看一遍正好。设置好闹钟,安然躺下睡觉。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她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到闹钟响起来,她强打起精神起床。先倒了点热水冲了一杯麦乳精,安然用冷水洗了脸,刺激刺激是自己清醒。
    喝过麦乳精,她披上大衣就往外走去。
    她到的时候,饲养员正在喂食,选择这个时间也是询问过饲养员的。此时小猪仔比较小,每次喂得少,次数多。养殖场跟村里可不一样,人家要求精细,不允许给小猪仔吃剩饲料。假如你把握不好这个度,就会浪费很多的猪饲料,这是不被允许的。
    像第六养殖室,也许是安然的基因改良剂起了作用,整个养殖室的小猪仔吃的比别的养殖室多,五百只小猪仔每次都要比别人多喂上一袋子饲料。
    小猪仔吃的欢畅,安然帮着喂完饲料,换了新鲜的水,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又看了看墙边那只小猪仔,这才打着哈欠又回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碰到楚禾,楚禾像是没事人一样上来打招呼。“咱们晚上一定要守在养殖室吗?这样白
    天守着、晚上还要守着,怎么受得了?”
    安然打着哈欠,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只是这几天而已,等忙过这一阵,厂子里就会安排兽医排班,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要不想一直守着就定个闹钟,过一两个小时去看看情况。”
    楚禾:……
    想着现在天黑别人看不见,楚禾撇撇嘴,闹钟多贵啊,一个就要十几二十块不说,还要票,谁舍得买那个。以为谁都跟她家似的有钱。
    心里这么想的她却没有说出来。“你有闹钟?要不你每天起来的时候叫我吧?你要是嫌弃麻烦,闹钟先借我用用也行,到时候我叫你啊。”
    楚禾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明明是第一天认识,她这话说的仿佛两人认识很久很熟悉一样。
    安然不明白对方哪来那么大的脸,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借你是不可能,那也是我借的别人的。我晚上吃完饭就会过去养殖场,十二点才会回来,之后还会起个两三次,你要是不嫌麻烦,我后半夜可以叫你。”
    她说出这话自认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对方在不知好歹,那她就真的不介意撕破脸了。
    别看闹钟这东西在现代都快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在这个时期可是贵重物品,也就他们家都是工人的缘故,每家一个。别人家谁谁舍得买这个。
    别说闹钟,他们公社有手表时钟的都不多,整个临川公社包括下面的大队,能有二十户都是多的。
    也不知道楚禾怎么想的,张口就借闹钟。她跟杜雪薇这么好,杜雪薇都没说借过她的闹钟、钢笔。
    不想再理会这个姑娘,安然再一次加快速度,回到宿舍就关上了门。她自然就没看到楚禾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虽然不怎么喜欢楚禾这个姑娘,但安然还是遵照自己说的,等六点去养殖室的时候去敲了她的房门。
    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楚禾,而是为了那五百只小猪仔和第七养殖室的饲养员们。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楚禾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在这一点上面还算不错。安然等了大概十分钟,她就起来了。两个人一起去了养殖室。
    再过一会儿食堂就开门了,安然去的时候还带着饭缸,她打算一直在里面待到七点。
    楚禾见状,有样学样也拿着饭缸。她没有手表,好在早上七点的时候养殖场会打铃,她也不用担心错过吃饭的时间。
    早饭很丰盛,虽然没有炒菜,但是肉包、花卷、馒头、鸡蛋应有尽有。
    楚禾见状在安然的耳边嘀咕,“要不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当工人呢,你看看这伙食好的,我在家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这么好。”
    楚禾这话说得对,不说别人家,就是她家平时也舍不得吃这么好。
    都是工厂的员工,伙食好,还便宜。比如说肉包子,里面肉很多,这里才一毛五分钱,外面吃的最少要两毛、两毛五。鸡蛋也是,食堂只要一毛,外面卖一毛五。
    早上没有米饭,楚禾左右权衡,最后买了两个花卷,花卷里面是胡椒粉和葱花,有咸味儿,不少人都买的这个。然后要了一份小米粥,花了两毛多。
    安然直接要了一个鸡蛋、一个肉包子和一份小米粥,花了将近三毛。
    楚禾看看安然的早餐,再看看她自己的,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再看看四周,好在跟安然这样的不多,大部分跟她差不多。有的也只是比她多买一个鸡蛋或者包子。
    楚禾顿时放下了心,要是大家都跟安然这样吃饭,她还真不一定能适应。她在心里给安然算了一笔账,就安然这个吃法,一天就要被花一块多,一个月就是三十多块。
    他们的工资才多少,这不相当于白做工了?
    换了自己肯定舍不得。
    楚禾想说什么,不过想想自己前两次说的话对方好像不高兴了,她虽然不觉得自己说错,但这次好歹忍住了。
    吃就吃呗,反正吃的又不是自己的。就算操心也是安然将来的对象操心。这样一想,楚禾的心里也就不难过了。
    楚禾作为南方人一直都是吃大米饭的,如今吃馒头,里面虽然有咸味儿,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咱们厂子里南方人不多,早上食堂很少做米饭,你要是不适应可以自己准备点别的东西吃。或者自己开火也行。听说自己开火有补贴。”
    见楚禾吃花卷跟要她命似的,安然不得不开口。
    别说早上了,中午、晚上食堂做米饭的时候都不多。大家都是北方人一般就是馒头、窝头、花卷,米饭的话一般就是熬粥,那个稀得很,不挡饿。
    楚禾听了直叹气,她认命的戳了两下小米粥说道:“没关系,既然来了这里,总归是要适应的。”
    安然挑眉,楚禾能说出这话,实在是让她高看一眼。这样看楚禾应该是个明白人才对,那她昨晚为什么还会说出那样的话?安然摇摇头,一时有些看不懂楚禾。
    两个人正安静的吃着早饭,褚红军快步走过来,他看到楚禾居然已经开吃了,不满的说道:“楚禾,你怎么不喊我?别忘了我姨可是让你照顾我的。”
    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楚禾听了这话脊背一僵。她放下筷子也不看褚红军,只盯着眼前的粥,答非所问:“昨晚大家都在养殖室待着照料猪崽,别告诉我你现在才起来?”
    褚红军抬起的手顿住,不可思议的加大了声音:“你说什么?晚上还要在养殖室待着?厂长是疯了吗?就这样我们白天黑夜的忙,就不都让睡,当我们是什么。这是剥削是压榨。”
    剥削、压榨,这话就有些严重了,安然刚想起来辩解,那边老赵等人都停下吃饭。老孙直接啪的一下摔了筷子:“小子,你把话说清楚,谁压榨你了?谁又剥削你了?说不清你就是污蔑。嘿,这年头真是说话不犯法啊,随随便便都能给人网罗罪名。”
    见褚红军不说话,老孙又接着说道:“如今猪崽刚挪窝,有经验的饲养员都知道要小心照料着。他们四个人轮流上班,白天工作的晚上可以睡觉,晚上上班的白天可以休息,黑白轮值,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剥削了?”
    老孙是真的生气了,说着话胸口起伏不定。他伸手指着周围在座的几位兽医,“再说说咱们做兽医的,又不用咱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蹲着在养殖场守着,休息的时间有的是。只是让你晚上抽出一点时间看看小猪仔,这就是压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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