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小繁来啦。”
    巨大的行李箱从面前滑行而过,熟悉又热情的招呼随着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请自来。被安置在秋山上的宋繁懵然,呆看着陶写扬被挤走,眼前突然替成了陶妈妈怜爱的面容。
    “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
    即使宋繁根本没有回答,陶妈妈仍是转头去盯儿子,换来的却只有没心没肺的笑,以及霸道的抢夺。
    陶写扬将宋繁一把揽回身边,边哼哼着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边示意老妈速速离开。
    “你跟谁握别啊,”陶妈妈白他一眼,搭上行李箱的拉杆,“你不赶紧收拾你想干——”
    “陶子悉想逃跑哦。”
    “哪?!”
    “那。”
    陶写扬出卖起亲妹妹来毫不留情,左手果断又准确,直指在货车厢里企图拖出自行车的少女,然后淡定目送暴走女人一个箭步冲去了院门之外。
    他面朝着不远处混乱的争吵,望了半晌,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于是仰头将她推在身前背对自己,双手轻握着她的肩头。
    宋繁在前,一步步走过他飞奔而来的路。她仍然做着诀别的准备,无望得像是一副空壳,踩在楼梯上的双腿有些虚软,不知究竟是谁在行走,又是谁在——
    她想看他,却被煨热覆住耳鬓。他手掌的力道说轻也轻,刚好温存,说重也重,让她无法回头。
    床铺的褶皱里似乎还留着昨夜的体温,折起的一片被角上,扣着读到一半的《春雪》,书架依旧是被书册塞得满满当当的模样,桌面摊开的数学试卷上,聚着几丛橡皮屑,门一开,吹散了大半。
    未平复的情绪重新翻涌起来。
    “陶写扬……”
    “嗯。”
    小手的十指与大手交缠,交迭着捂住了默默流泪的眼睛。
    “……我讨厌你。”
    “是嘛。”
    陶写扬感觉指缝中的涓涓细流,带着滚烫。目光落在她颈后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微风将马尾下的碎发拂乱,令人心痒。
    “讨厌……”宋繁紧紧扣住他的指,“讨厌讨厌讨厌。”
    如释重负的瞬间令她失去了强撑的毅力,整个人猛地溃下阵来,一时间,被欺骗感情的恼怒与绝望落空的窃喜,以及无数不知名的情绪千丝万缕,冲破了胸口的封堵。
    “你为什么总是假装不明白呢?”
    她深深低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
    明明知道她已经输了,还非要逼她自己承认。这下好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大哭,掩藏再多再久的一切都白费了。
    陶写扬感觉到了她气鼓鼓的两腮,终于放下一颗吊坠半空的心。自然而然的笑染上了眼角,衬着星星点点深沉的眸色。
    “我没有假装哦,”他缓缓靠近她,从身后将她圈入怀里,“没有假装不明白,是真的不知道。”
    “想抱你的时候该怎么办,好端端走在路上,就遇见你和其他男生一起的时候该怎么办……还有,你一次又一次,特意强调我不是你的男朋友的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呢。
    追逐的吵闹从窗外传来,扰得窗帘起伏,漂浮如同喃喃絮絮的低语,氲得空中满是轻盈。
    宋繁恨自己不争气地心软,舌下有酸涩弥漫,仔细一尝好像隐隐带了甜味。
    “嘁,演得真好。”
    话音落下,将脸埋在她颈窝的男孩子发出一声佻薄的轻哼。
    陶写扬垂着睫毛遮住眼神,“马马虎虎”四个字还没出口,意料之外的偷袭忽然出现,被推开又拉近的过程电光石火,他愣愣地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近在咫尺,随即唇上落下一刻温热,然后他收到了紧紧的回望。
    只觉得大脑轰隆一下,他飞速抬起手臂挡在面前快步后撤,直到被椅子绊了个踉跄,这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过于激动,懊恼地咒骂了一句。
    怔在原地的宋繁注视着他的所有反应,忽而破涕为笑。
    她舔舔下唇,瞄一眼他耳尖飞起的红霞。
    或许,他并没有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