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作品:《这个撩精美人我罩了》 可周元巳哼笑了一声,说: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的吗?
裴郁离大步往前,海浪冲击了他的膝弯,冲得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那块足有一人高的大礁石。
当年赶得不巧,否则合该是我周府将你买回去。周元巳的声音比那海水要冰凉许多,从裴郁离的下方传过去。
裴郁离止住了脚步。
如此看来,你还得感谢李府那两个纨绔。周元巳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抬眼盯着裴郁离看,道,若不是他们误打误撞将你先行买走,你活不到现在。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就像个看不懂脸色的讨厌鬼,喋喋不休地纠缠道。
裴郁离放开了那块礁石,退了回去。
裴松是裴瑞的心腹,与他的主子一样,他也有个年幼的儿子。裴黎若是能活到今日,也同你一样,正是十九岁的年华。
小裴,天晚了海水凉!快上来!天鲲帮众在海滩上喊了一声,似乎是要过来。
裴郁离抬起手阻拦,始终看着周元巳的脸,却对那帮众道:劳烦等等,我有重要的事要讲。
几名帮众犹疑一下,道:小裴,上来吧!
周元巳被扑上来的浪狠狠打了一巴掌,他歪着脸看着裴郁离,无声地笑了起来。
稍等。裴郁离说。
帮众们满头雾水,却没再强求。
裴郁离半蹲在了海水中,离那周元巳很近,他的脸颊也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压在周元巳的脸旁沉声道:继续说。
周元巳极其配合地继续道:一个是裴瑞的心腹,一个可能是裴瑞的遗孤,你觉得周家会放过你们吗?
这句话中包含的意思太多,不知是不是海水微凉的缘故,裴郁离竟打了个颤,问道:所以呢?
意思是,周家参与了当年的裴府案件。
意思是,父亲通敌一事另有蹊跷?
意思是,周家不会轻易放过当年的裴郁离,还有...还有裴伯!
裴伯呢?裴郁离心中狠狠一抖,紧接着又问道。
这回周元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嗓子里挤出了吱吱嘎嘎的连续不断的笑声。
涨潮的速度很快,已经淹到了周元巳的脖子。
裴郁离一手揪住他的领口迫使他将头抬起,咬着牙问:裴伯呢?
不知道,周元巳咧着嘴笑,我十余年前看见过周元韬派了队杀手往西走,你说他们是去做什么的?你自己想想,你那一心为主的奴仆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对了,李丰在你父身死后不久便登上了总督之位,要不你再想想,升官发财的事,能是凑巧吗?啊?
一阵嘈杂的响动突然间自不远处响起,裴郁离混乱的思绪乱上加乱。
周元巳不顾周围的动静,依旧在说:你是为谁当了十年的家仆,你竟都不知啊?我还当你知道什么内情,能趁机报复一番,也省得我与周元韬费尽心思去烧那李府。
李丰于裴府倒台后获利,李丰在裴府案中是什么角色?
他为谁做了十年的家奴?
他阴差阳错因为李岳和李川而活命,随后...随后为仇家做了十年的家奴?
是这样吗?
朝廷抓捕重犯!沙滩上响起了衙差的呼喝,周元巳是朝廷重犯!快快放人!
几位天鲲帮众一同迎了过去,一人解释道:我们就问几句话,问完就放!
衙差凶道:问话怎得绑进海里问?当我们瞎吗!快放人!
此时,海水已经爬上了周元巳的鼻子。
周元巳只能仰着面,一边尝着快被水流淹没的恐惧,一边尝着毁灭旁人的快感,眼睛通红地说着:裴瑞是被李丰和周元韬一同害死的,裴松死了,裴黎死了,你给李丰做了十年的家奴,而你最在意的人,是周元韬的亲弟弟!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裴郁离被海浪推着往前一扎,他掐住了周元巳的脖子,心绪大乱地喝道,闭嘴、闭嘴!
一切都很突然,突然到裴郁离还不知怎么应对。
他甚至完全没有发现腰间的青玉枝何时出了鞘。
周身水波涌动,水温愈发的凉,大海失去了它湛蓝的色彩,变得灰茫茫的,不知是乌云罩日,还是日头下去了。
近处似有什么东西冲破海浪击来的声音,可裴郁离并未听得分明,他只觉腹部一阵尖锐的疼痛。
凉,一道彻骨的凉意自腹部蔓延,海水中除了咸腥味,还多了丝淡淡的血气。
裴郁离的手自周元巳的脖子上脱落下去。
还有,周元巳的气息中夹着掩都掩不住的愉悦,此事你知我知,旁人可不知道!你猜,若是官府知你罪臣之子的身份,会如何对你?!
噗嗤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带着血肉从裴郁离的身体中抽了出去。
唔裴郁离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海浪击出的白沫在海面上噗噗噗地冒着响,那响动被一丝突兀的锐意劈开了。周元巳持着青玉枝的刀柄丝毫未停,再一次向前刺去!
海水的流动阻碍了攻击的速度,裴郁离削瘦的手指死死钳住了周元巳的手腕。
他苍白的脸上携着狂放的怒意,手上甚至不知借的何处的力气,强硬地将周元巳的手狠狠一拧,将那青玉枝夺了回去。
谁许你碰这把刀的?裴郁离怒极,气息紊乱不堪,却癫狂大叫道,谁许你碰的!!
岸上的人原本并未瞧见水中所发生的事,他们只听见裴郁离怒气滔天的声音,随后,便见水中两人扭打在一起。
小裴!天鲲帮众吃了一惊,赶忙回身往浅滩中跑。
住手!衙差们举出了弓箭,厉声叫喊,光天化日岂敢行凶!把刀放下!否则就地正法!
救命!唔青玉枝的寒光在周元巳的面前闪现,他的脸扎在海里一瞬,冒头时立刻贼喊捉贼地大叫,他是裴府遗孤!戴罪之身!!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杀人啦!!
衙差们全惊愕地互相看了看。
帮众们不管这些,已经全扑到那处,试图将裴郁离与周元巳分开。
在这无比混乱的局面中,远处破空而来一道凌厉的刀芒,那里面满含着肃杀之意!
噗嗤
当着几个天鲲帮众和裴郁离的面,周元巳挣扎的动作倏然停下,眼眶瞬间瞪得要裂开,他的右肩处自后至前横贯了一把长刀!
后方又有腾腾的脚步传来,那脚步快极了!
裴郁离手上的青玉枝突然被人抽走,刀尖直冲着周元巳的脖子往下扎!
住手!衙差们急得火烧眉毛,箭在弦上,险些就要发出。
裴郁离脑中一个激灵,什么也顾不得,从水中猛地弹起,扒开周元巳的身体,挡在了他的前面。
寇翊!裴郁离惊魂未定,喘着气叫道。
青玉枝在寇翊的手上骤然受力,刀尖堪堪停在了裴郁离的喉咙前。
你不能杀他!裴郁离躲开那刀身,向前扑着抱住了面色铁青的寇翊,重复道,不...不能是你来杀他。
可寇翊险些要被他吓疯,当即将他猛地一推,眼中布满了怖人的血丝,上下唇都是青紫色的。
他的心跳如雷如鼓,几乎要从胸腔中撞出来,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对着裴郁离大吼道:你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为啥不让寇翊杀周元巳,想必大家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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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风卷残云
裴郁离被寇翊这一把掀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完全稳不住身形,几乎仰面就要翻过去。
两人的距离拉开的瞬间,他腹部鲜红的血液刺进了寇翊的眼睛,拨开了寇翊所有的神志不清,将寇翊的理智嘭地一声打得回了笼。
伤口处的红被海水浸散,先瞧不分明。可此时,那里如同泉水涌流,噗噗冒出的血与满身的水混做一团,顷刻间便扩散开来,裴郁离纯白的襟像是爬上了朵艳丽的红牡丹,刹那间勾魂夺魄。
寇翊灵魂离体,心惊胆慑间赶忙上步去拦,一把搂住裴郁离的腰身将他揽入怀中,往后撤身离开了海浪击打的近滩。
他颤抖着的手立刻覆住了那尚在出血的伤口,慌乱道:怎么...
我没事,刺得不深。裴郁离伏在他的胸口,紧皱着眉头紧张道,为何你的心跳这么快?
那绝不是正常的心跳频率,裴郁离立刻抬起头看向寇翊,他看见寇翊的脖子处布着几条突出的青筋,再往上去,淡色的薄唇分明变成了青紫色,眼眶中也漾着异常的猩红。
你中毒了?裴郁离当即心思大乱,试图从寇翊的怀中起身。
可寇翊却用力箍住了他,阴沉着问:是周元巳刺的你?
这问句本就不需要回答,在场所有人中会刺伤裴郁离的,只有周元巳一人。
裴郁离感受到寇翊持青玉枝的那只手在他的背后暗暗用着力,从那力度中,他同样能感受到寇翊心中的疾风骤雨。
他很确定,寇翊此刻想要周元巳的命。
他甚至觉得,周元巳右肩上那把贯穿的长刀本就是冲着心口去的,恰是由于寇翊中了毒,导致没能准确命中目标。
裴郁离的鼻子在这一刻突然一酸。
最在意的人是仇人的亲弟弟,那又如何?寇翊就是寇翊,只是他的寇翊而已。
帮众们将周元巳从水中拽出来,来抓捕的官差们七手八脚地将其带回了队伍中。周元巳右肩上直插着的长刀过于骇人,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令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寇翊的目光像尖锐的钉子,狠狠钉在周元巳的身上,那边的衙差都生出了些惧意,生怕朝廷重犯真被人给半途截杀了。
可同时,裴郁离的血也不住地在流,渐渐糊满了寇翊的手心。
寇翊还是收回了视线,暂时放开了手,将自己的腰带解下,一圈一圈缠在了裴郁离的腰上,减缓了血液流出的速度。
你们也跟我们走一趟!衙差将周元巳押到一边,冲着他们的方向高声道。
寇翊的脚步异常虚浮,帮众们都围聚过去,几个人扶住寇翊,几个人扶住裴郁离,大有一种要拒捕的意思。
衙差心中也虚,可又不得不继续道:他有罪臣之子的嫌疑,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寇翊听到这话,一口气险些没倒出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正在此时,远方大港处传来一阵船只入港的轰鸣声。
裴郁离焦急地拍着寇翊的背,道:别理他们,先去诊你的毒。
不急,咳咳寇翊缓了口气,道,应当是货船来了,小窦会跟着的。你冷了吧?
语罢,他抓住裴郁离的手,在帮众们惊慌失措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去,又将浑身湿透的裴郁离环在怀中,左手不轻不重地摁压在裴郁离的伤处。
帮众们方才都在水中扑腾过,衣裳全是湿的。
只有寇翊的身上干干净净,只要能抱住裴郁离,他不介意浸透自己的衣衫。
对不起,寇翊埋在裴郁离的耳边说,我走不动了。
帮众们练出了浑身的眼力见儿,一人朝着大港的方向飞奔而去打探消息,另外几人直接拦在了自家副帮主的身,为他们辟出了一块清净的可以说话的区域。
走不动就不走。裴郁离在这低语中难得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他闭上了眼,说,用不着对不起。
海水凉,沙子更凉。
寇翊将他抱起来一些,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又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要对不起,方才对你太凶了。
裴郁离笑着说:我胆子大,不怕你凶。
我是想让你离周元巳远一点,我们都离他远一点。
所以你不能杀他,裴郁离拍了拍他,若他死于你的刀下,那往后的一辈子,你都没办法摆脱他了。
嗯,寇翊轻轻应了一声,迟疑了片刻,才又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行不行?
只这一句话,一切不言自明。
当然了。裴郁离毫不犹豫道。
寇翊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裴郁离抱得更紧了些,片刻后,才闷着声音诉说自己的委屈:周元韬在母亲的灵位上下毒,所以我中招了。原本答应陪你用饭的,别怪我。
裴郁离喉咙酸涩,道:是周元韬太过分了,我不怪你,回去补我一份南瓜小米粥吧。
两人的伤覆在表皮上,却都在向下扎根,密密麻麻地在心上交缠,要将过往的虚假都挑开,再将事实血淋淋地摊开在他们的面。
裴府案的真相、李府案的真相、周家的争端,权势、命运、亲情都搅和成一团泥沙,在他们的心上开条口子,然后毫不留情地往里灌。
沙砾粗糙,混在心脏里像是带着刺,一不小心就能扎得人涕泪横流。
可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不加盐也不加糖的一份粥食,就能抚干他们的血泪。
时间帮助人释然、心性帮助人释然,相爱的人帮助对方释然。
他们相拥在自由来去的海风与朝涨夕落的海潮之间,被天边逐渐沾上暖色的阳光包裹着,他们行走在平坦广阔的天地,再也不会深陷泥沼。
一道马蹄踏入滩涂,窦学医风风火火地自车上跃下,在他的身后,范岳楼并未持着细拐,而是完好无损地大步踏来。
一切都是可以修复的。
二十岁的年纪或许避免不了心慌意乱,他们的靠山来了。
*
三个月后,周家主事的名字和画像被贴在了官府告示上,那是永生的耻辱柱。
你们听说了吗?周家小少爷压根就没在海边意外溺亡,他的两个亲生兄长对他下毒手未果,之后那小少爷被银翼将军给收养啦,在天鲲帮养了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