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咕噜着眼珠子，看那巨大的凤凰从自己身上飞出去，在虚空中遨游，似是舒展筋骨，然后双翅一收，滑翔下来，正正对着交战中间那条线，两只巨大的翅膀一挥，嗖——
    夜溪噗噗噗的吐血，感觉自己是一道闸，从阴冥抽取来的鬼气呼啦一下涌回去，那感觉——不如去死。
    吐血中，她的眼珠子还在盯着大凤凰，随着他振翅，飞起，转圈——对上一双眼。
    凤凰在看她。
    无声的交流。
    不是吐血过多，夜溪能涨红脸，气得，她清楚看到那只鸟在对她白眼。
    瞧不起她！
    夜溪想爆粗，出口的只有血，啊呜啊呜的吐。
    见此，凤凰似乎眨了下眼，夜溪眼中，又对她翻白眼，那个气。
    然后那只巨大的凤凰身上火焰猛的一放，身形一下缥缈起来，紧接着消失不见了。
    夜溪一顿，就这样？没了？自己还没反驳呢！
    身躯一散，软趴趴被一双胳膊接了个正着。
    是竹子。
    “他骂我蠢。”嘴里呼呼啦啦的，还不忘告状。
    竹子脸黑得不能看，又不忍心又忍不住，低声骂她：“可不是蠢，不是凤祖残影一现，你这会儿已经死了。”
    夜溪委屈：“你也骂我。”
    竹子绷着脸，心道，等你好了我还打你呢。
    老鬼捧着她一只手，呜哇哇的哭：“你个熊孩子，你个熊孩子——我的心，我的心呀——”
    獬豸族长仍是冷冷，不过眼睛里温温的，看着她：“还好，没死。”
    只有蒙田靠谱，小心查看她的伤势：“还好，身体补一补就行，神魂没事的。”
    小心度神力给她，蒙田的神力温和醇厚，夜溪总算不吐血。
    “看看那疯子去。”她还惦记着娲神。
    老鬼哼一声：“活不了了。”
    娲神很不好，破布一样摊着手脚，似乎平静下来了，只是脸上仍是入魔的样子，跟原来的温柔可亲的脸截然不同。
    “这样也好。你死前也算是做了回自己，不用顶着别人的脸。”夜溪似嘲似劝。
    娲神看着外形还好，但里头已经碎成渣渣，一动就要散去。
    喃喃：“我究竟是谁啊”
    凤祖是个善良的人，他出现只为了阻止一场极大的损失，两边的东西，被他两根翅膀一扇，哪来回哪去了。
    夜溪还好，她是阴冥承认的太子爷，那些死气算是她的，本能亲近她，当然舍不得伤害她，所以她只承受了身躯承受极限的苦。
    但娲神却惨了。
    她本就是个冒牌货，又被三界摒弃，抽调本不属于她的因果，反噬极大，再加上命气返回时愤怒的天道顺着发来的攻击——
    她已经看不到听不到。
    几人当然看得出她的情况，知道骂了也白骂，皆默默不出声，要亲眼看着她没。
    娲神的世界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忽然有微光慢慢亮起，青冥的光中，一道身影渐渐清晰。
    多么熟悉而陌生，她在镜中，水中，无数次见到，粉碎的心，似乎跳起来，急切。
    娲神！
    真正的娲神。
    耳中，听得声音。
    “来——”
    她看到那身影伸手，从地上自己的影中，招起一道虚虚的形。
    “我走后，便只有你了，你再不是我的影。”
    苦笑，你走了，我也是你的影呀。
    然后那道身影果然走了，走向远方，越来越小。
    “参众生相，悟自己道。道，惟心。”
    这便是娲神留给自己的话吧。
    道，惟心。
    最后一刻，她想起了，明白了，原来，她是有机会的，她要以道修心，等她悟到足够的道，自然能长出自己的心来，那时，她便是她，不是别的人。
    一滴泪湿了睫毛。
    她执念于找到娲神，让娲神告诉她她是谁，却忘了自己可以让自己成为自己。
    呵。
    明明得了自由，不再是被人带来带去的影，为什么她仍是执着于找“主人”呢？莫不是影的天性？
    假如，再来一回，她是不是能找到自己？
    还是——就做一只永不分离的影吧。
    娲神身躯泛起光，随即化成碎碎点点再不见。
    看着那黑色的光点散尽，夜溪脑袋靠着竹子肩头，道了声：“她还是做了她自己吧。”
    第二千一百三十九章 讲故事（一更）
    竹子眼皮一垂：“曾经有个人也弄不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你猜，后来怎样了？”
    夜溪：“你会失去我的！”
    竹子冷哼一声，失去你前也要好好教训一顿先。
    见他面色不善，夜溪捂着脑袋喊疼喊没气力。
    蒙田笑道：“走吧，回神界。”又叹息着道：“幸好她是个假的，又有凤祖显灵，人族无事。”
    其实也有事，突然昏迷下，肯定有些人被殃及性命，比如正做着什么危险事情的，但相对来讲，这一劫，人族平平安安过了去，几乎无损失。
    几人都有感应，或者说收到天道传来的讯息，娲神死前那批功德也收回去了，算是小小的弥补。而世间再无娲神，人族没有了因果，天道大概很喜欢这个结果。
    于是一回到神界夜溪哼哼唧唧对着天邀功：“我的功德。”
    老天恨不得化形下来呸她一脸：有脸要？不是凤祖还不知怎样收场，劈死你老子都不解恨，还要功德？
    夜溪哭唧唧：“我的凤祖之火啊，我的凤祖之火啊，还没用几次呢，没了。”
    那点凤祖之火不是给自己的报酬吗？怎么就——它是有预谋的吧？被利用了！
    这次神魔全程没开口，开什么口，功德那玩意儿他们也不好对付，他们可不想鱼死网破折了自己。
    被夜溪指着骂：“关键时刻还是不是男人！”
    “并不是。”神魔回的一点儿不羞愧：“我们个个是由同族合而为一，有男有女。”
    夜溪：“果然天下无敌不要脸。”
    神魔：“彼此彼此。”
    大佬们默默听着双方斗嘴，给她修补身体。
    一修补好，竹子再忍不住，一巴掌把她拍进坚硬的石壁里只露着个脑袋。
    虽然己身足够坚强，但夜溪仍是一脸受伤。
    “我不是功臣吗？况且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呀。便是放她一马，日后还会对上。”委屈巴巴。
    “我知道。”竹子平静点头：“我只是单纯的想教训你。”
    “”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天道：我比天理高，我说，活该！
    老鬼蹲下，正好和她视线持平，语重心长：“儿砸啊，咱家差点儿被你折腾没，咱家一没，三界就真完蛋了。”
    夜溪不明白：“不就点儿鬼气嘛，人族都是鬼投胎的，鬼族可比人族多多了，咱有钱。”
    老鬼心塞，敢情这位现在还不知道她抽的是什么。
    “不是鬼气，是黄泉的水。”
    夜溪一愣：“我要的明明是鬼气。”
    老鬼那个郁闷：“是黄泉主动的。”
    夜溪：“为什么呀？”
    老鬼：“当然是因为鬼气赢不了啊，那是无数生灵之命气，哪是鬼气能挡的，与其让你白糟蹋了鬼气进而还是黄泉出手，不如直接黄泉上。真是的，一个两个的，不要命。幸好凤祖出现，凤祖啊凤祖，小辈感激您一辈子。”
    夜溪：跟诅咒似的。
    “那现在呢？”
    老鬼瞪眼：“你自己看。”
    切，生的什么气，不信换了你你会有更好的法子。
    鬼门开，嚯，里头挺多人，都来看太子爷的稀奇。
    只露着一颗脑袋的夜溪：“还不把我拽过去。”
    唰唰唰一片索魂链飞出，把她挖了进去。
    老鬼要进去，被竹子拉下，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簇拥着太子爷走了。
    眨眨眼，这是要升级太上皇的节奏？
    巴不得。
    夜溪被众鬼拥着，稀里糊涂来到一处大殿，一看，好嘛，宴席已经摆好，香气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