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
作品:《银戒指金年华》 汉疏虽是风流人,却不主张强占女人那一套。强奸在历朝历代都是犯法的。他只是觉得阿慈很香、很软,他想要留下来阿慈。
他丧了父亲,心中寂寞,锦妤却不理会他的寂寞,她出门跳舞去了,留洋回来的小姐,真把自己当洋人了,学人家参加舞会,却不知在他人眼里看去,有多浪荡风骚。
阿慈说:“我不走,您不要压着我。”
他却不理阿慈的话,反抱起了她。阿慈见他没有再做逾矩事,怜惜他丧父,便用双臂也抱着他,软软的一双手,在他的身上温柔地抚着。
过了阵,汉疏发烧了,他一直不清地病倒了,阿慈摸他额头,手心都要被浊烧了。她推开汉疏,去叫管家,管家不应她,汉疏忽地握住她手臂:“陪我。”
还没到夜里呢,他已经扛不住了。
阿慈问:“家里有药吗?我去拿药、水,您烧得很严重,用请医生吗?”
汉疏难受地摇头。
“不必,也没有烧得很严重。”
汉疏明白,自己的身体病得不厉害,只是他的心在此时很脆弱。
阿慈在他身边,照顾他到夜里,她不得再留着了,她试图和汉疏说理:“我再不回去,姆姆就着急了。”
汉疏这才放了她走,抱了她很久,她的温度已经在自己怀中,令他回想起,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阿慈临走前,却问:“有纸和笔吗?我有一道祛咳嗽的方子,是宫里下来的,很管用。我写下来,你让管家照着方子去熬汤,头天晚上喝了,第二天就不咳嗽了。”
阿慈写一手清丽的小楷,标准如同从钟繇贴子上直接描出来的。
汉疏没有让管家照着方子去熬药,因为第二天他感冒就好了。他留着阿慈的字,折成方方正正的小块,装进信封,锁进抽屉里。
两个月后,汉疏先给阿慈的庶姐拉了门亲事,对方是南京的政要,因一些时事的原因,需要些好名声,阿慈一家是旧贵族,最适合给草莽出身的人来提身份。姻亲一成,阿慈的家世又被提起,再经南京那边一哄抬,大伙儿也都记起阿慈该是一位格格了。
这时,阿慈同汉疏总算是门当户对的。
汉疏这两月同阿慈有来往,他们会谈许多事,许多事也能谈得来。阿慈对汉疏是有好感的。
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男子,又很英俊,阿慈有些爱慕他,若不是后来那件事发生,阿慈会一直爱慕着汉疏的。
汉疏想娶阿慈,但这时候和阜亲王仗着大女婿在南京做官,他不记得这门亲事是汉疏安排的,反倒和汉疏抬起了架子。汉疏,一个生意人,不做官,又同军阀的关系很难堪,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他?他算盘打得很好,要让大女婿给阿慈找个政要做丈夫。
汉疏倒也是个有几分硬脾气的人,他见和阜亲王这般嘴脸,便不愉快了。他拿着鸦片去诱和阜亲王,再高的心气,在鸦片面前也成了孙子。
汉疏把鸦片斤两翻了倍,和阜亲王索性把阿慈卖给了他。
阿慈被接去顾公馆,汉疏给她准备了许多身的新式旗袍和西洋装,他还送阿慈去最好的学校念书,但阿慈却再不会跟他讲起北京城胡同里的烟火气,也不会在他面前痛骂那些比洋鬼子还会欺负本民族人的军阀。
阿慈和他之间,变成了陌生人。
他自作主张地给阿慈家里抬背景,自作主张地要娶阿慈,自作主张地用几斤鸦片换来阿慈。
阿慈当日就在房子里,看着汉疏和父亲交易,她觉得自己也就同那几斤鸦片一个分量了,对父亲来说是这样,对汉疏来说也是这样。
阿慈住在汉疏家里,先说是等她十六岁,满了年龄就结婚,她不想早早辍学,又央求汉疏让她满了学业再嫁。
汉疏是真心喜欢他的,便答应了她。
阿慈不信汉疏是爱她的。
百货大楼橱窗贴的画报中的女郎,热门电影的女明星,没几个是同汉疏没有绯闻的。汉疏在外头睡外面的女人,回家睡锦妤,他都睡过那么多女人了,这怎么叫是爱她呢?
阿慈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是爱过汉疏的,虽然那爱意是朦胧模糊的,她心里却很清晰,她每一日都盼着汉疏来找她,每一日都想让自己读更多书,更漂亮,配得上汉疏。
汉疏终于来娶她了,聘礼却是几斤鸦片。
她对汉疏的爱意,便随着鸦片点燃冒出来的烟,飘远变淡,然后灰飞烟灭了。
阿慈已经毕业了一段日子,汉疏挑好了娶她的日子。虽然她是住在汉疏家里,可是按照旧派的婚姻,她要从娘家里出嫁。
汉疏是西派作风,但阿慈不是。她守着皇城根下的旧俗,死活不肯穿西式婚纱,汉疏和她商量,他们先用旧俗抬花轿把她抬到顾公馆来,在他父母面前结婚,第二日再以西式婚俗宴请汉疏好友。
阿慈点了头,汉疏便去通知报社刊登他们结婚的广告。
人家结婚,取大太太,锦妤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又想去跳舞。但顾公馆里缺个能给阿慈教做新娘子的人,锦妤没别的好,床上知识一套套的。让锦妤教阿慈怎么做新娘子,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阿慈出嫁前三天,汉疏让锦妤去教阿慈,锦妤起初还不乐意,汉疏答应为她租个公寓,让她和她的狐朋狗友可以在那间公寓里谈他们说的什么艺术。
锦妤见阿慈时候,丫鬟在给她梳头,阿慈的头发很长,长及腰部。锦妤以前也留长头发,后来给她一剪子绞了,长头发打理起来太难,梳到一半,总是打结,梳不开,弄疼她头皮。她这么暴躁,就一剪子绞断。
丫鬟小如给阿慈梳头发,一梳到了尾,锦妤见了问:“阿慈头发这么好?”
小如说:“阿慈小姐头发虽养得好,但寻常梳子也是梳不透的。月前,阿慈小姐梳头时被梳子打了结,先生知道,叫人特地去杭州寻的梳子。”
小如不怎么看得起锦妤,便故意跟她卖弄汉疏对阿慈有多好。
锦妤看穿她心思,却也不说透。有什么好说,又有什么好卖弄的?汉疏对阿慈好,谁不知道呢。
上海滩的浪荡子,都把她困在自己家里了,还能忍着不碰她,可见汉疏是真的爱阿慈的。
阿慈今天还是穿旧褂子,她的粉色上衣都洗得发灰了。
阿慈在镜子里瞧见锦妤,她今日穿着一身修身的碧色旗袍,上面盘着巨大的花簇,又是美艳,又是清冷。旗袍下摆的口子开到大腿根,很是大胆。
阿慈却不觉得她露出来的白花花大腿是放浪的。
相反,那一截白皙不顾禁锢地跳跃而出,多了几分自由的意蕴来。
阿慈对锦妤,就是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一时觉得她行事大胆,没半点女人的样子,一时觉得她自由洒脱,她心底有个看不见的角落,会偷偷羡慕着锦妤。
锦妤打发走小如,问阿慈:“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我知道的。汉疏今早出门告诉了我。”
“那我便也不同你说废话,直接和你讲吧。你知道...”
锦妤正要说,阿慈开口:“我懂的,学校生理课过有讲过。”
“书上讲的是交配,汉疏要我跟你讲的是怎么和他上床,你不晓得差距吗?”
阿慈还不能容易地接受“和他上床”这个概念。
“你要怎么跟我讲?”
锦妤忽地凑向阿慈。四只眼睛对着,她们的睫毛同样长,同样翘,嘴是同样的朱红色。
锦妤第一回,这么近得看一个女人。
她和男人是不同的,她的唇和自己一样柔软。
锦妤是个绘画家,她画过许多个女人的身体,她熟悉女人的身体,更甚于男人的身体。可她还从来没吻过一个女人的嘴唇。
她凑得更近了,阿慈却也不躲。阿慈的背抵在化妆台子的边缘上,硌得她骨头痛,她不知一个女人靠自己这么近做什么,她甚至都看见了锦妤脸蛋上浮着的胭脂粉粒。
锦妤打腮红,不喜欢打在脸蛋上,她常打在眼睛下面的地方,整篇颧骨被染成红霞,像喝醉了酒一样。
一个吻落在锦妤额唇上。
是了,是落在锦妤的嘴唇上。
阿慈亲了锦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