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斩_67

作品:《问斩

    好嘛,合着全怪我自己倒霉。
    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可怜大伙儿白折腾一回。“所以,只能这么放任时逸之大晚上四处寻死了?”
    神医颇沉重地点头:“总之你尽量多派些人手,千万把他看紧了,你记着,什么时候这只子蛊被我的药彻底压住了,什么时候消停。”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是没有什么转圈余地了。
    我站在原地搓一搓手,再一咬牙:“成,我豁出去晚上不睡了,死盯着他!”
    死字说的有些激动,盯字声音更大,待我一个顺手拍到床板上,时逸之缩在被窝里颤了两颤,慢慢睁眼。
    巧不巧的,跳井撞树都没醒,居然被我这一掌给拍醒了。
    另一头,神医仍在旁喋喋不休地叮嘱我:“记着啊,这几个月里,你可千万千万别吵他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挺尸这么久,我……认错,嗯……
    别打脸,别踹裆,唉。
    药理全是我瞎掰的,不能当真哟。
    第59章 番外梦游症(3)
    时逸之大睁着眼,两颗眼珠跟碧玉球子似的泛着幽光,映不出人影。我被他这副怪诞模样吓到,后知后觉地转头去看神医。
    神医被我盯着,勉强扯起些嘴角,深吸一口气,道:“坏了,梦里醒的不是人,是子蛊。”
    子蛊醒则人眠,神医说,接下来的这几个月,子蛊都会在夜里苏醒,真正的时逸之则会在白天里陷入沉睡,直至他体内的子蛊被药性完全压制住。
    再具体的我没有听懂,我只知道,我得和一只蛊虫同床共枕几个月。
    观音菩萨老天爷,我当初怎么就那么手贱呢我……
    神医到底没走,原因是他对我不放心。再有,苏醒的子蛊会认它睁眼见到的第一人为主,所以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它的主人,走到哪里都被它跟着,就和小鸡崽子跟老母鸡似的。
    于是这日子又过去半个月。
    与时逸之那个活祖宗相比,子蛊很温驯,并且,起初不大会讲话。大约是已经认我为主的关系,常常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违逆,例如我叫它不要没事寻死,它便真的睁着眼睛乖乖在床上躺了一夜,我要它多吃些时逸之从不碰的生菜,它便真的能吃掉一盘子生菜。连神医都来打趣我,说什么干脆放弃治疗算了,现在这只子蛊除了习惯昼伏夜出不太方便,其余的,哪处都比时逸之让人省心。
    是挺省心,但到底不是时逸之。
    没有以往那些小算计,也没有变了调的冷嘲热讽,最要紧的是——没人陪我说话。
    我让子蛊帮我抄书,它一定垂着眼答是,绝不会如时逸之那般挑起眉梢,转头拿沾了墨的笔尖点我下巴。我让子蛊帮我煮茶,它不肖三刻便能煮好,绝不会像时逸之那样,趁我喝水的功夫,使出吃奶力气捶我的背。
    神医说我这个人贱骨头,我觉着,他说的这话很有道理。
    子蛊不通人气儿,我让它笑,它便立刻往上扯一扯嘴角,眼里仍然雾蒙蒙的没什么情绪,不似时逸之能笑出满眼的水与星,十分无趣。故而,这半月我过得很煎熬。
    夜里,我与子蛊在桌旁正襟对坐,它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放,我撑着下巴打哈欠。
    不敢睡,只有我醒着,我的命令才对它有效果,如果我睡过去,它一定又不知道跑哪里寻死去了。
    但是近一月睡不好觉,我实在有些吃不消,没撑过一会看东西就开始重影。就在我第一十八次打盹磕到脑袋的当口,状似疯癫的神医忽然踹门而入,手里攥着一把草,眉飞色舞:“有办法了!有办法快些治他了!”边说边把草往时逸之嘴里塞,被我一把按住。
    我皱着张脸,呵呵笑道:“敢问神医,这又是什么东西?”
    神医锲而不舍地要喂时逸之吃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玩意很有用,快让它张嘴!”我想了想,吩咐子蛊自己把药草吃了。神医抱着胳膊等子蛊吃草,眯起的小眼睛里透着戏谑:“哟呵,这真挺听话的啊。”
    我只得再干笑两声。子蛊坐在那里乖巧地嚼着药草,没吃到三口,忽然眯眼打了个晃,给我吓得立马便冲过去把它按桌子上了,神医眼前又一亮。“有戏!你多和它说说话,大概能早点把人叫醒。”顿了顿,撸起袖子迈出门:“我嘛,我就不杵在这儿打扰你俩咬耳朵了……”
    我顺手就往门口砸了个砚台。
    再低头,见子蛊正顺从地伏在桌子上,呼吸清浅,闷不吭声。我摇头叹气,放轻力气把它扶起来,哄孩子一般和它絮叨起我与时逸之以往的那些事情。横竖干等也是犯困,不如听神医的话,权当给自己找点消遣。
    我说:“你记得我送你那根银簪子吗?其实,那会儿我是钻狗洞遛进你们家看小娘子的,结果碰巧就拐进你房里,你小时候生的可好看了,像个女娃娃。”女娃娃仨字一出,时逸之眼里的雾散去一层,我大喜,上前攥住他的手,继续道。
    “还有十几岁那时候,你以帮我作弊为条件,让我上树掏鸟蛋给你吃,我却非得冒着被我爹打板子的危险不屈服。你气极了,居然肯撸袖子亲自上阵,最后踩到枯枝,一头从树上栽下来。”时逸之皱起眉,压着嗓子呼噜了一声,猫儿似的,我再接再厉道:“从那往后,我就知道你比常人更容易受伤,也更怕疼。还有六年前……”
    “六年前,因为我不答应教你功夫,你居然放狗咬我……”越说越精神,我喝一口热茶润嗓,索性就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吐出来了,也不晓得说了多久,时逸之听着听着,忽然转头看向我。
    时逸之转头的功夫,正赶上我提起婉月楼新收的两个西域舞姬。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胸大腰细,一水的翠蓝衫裙,走一步摇三摇,脚踝一串银铃叮当作响,比之中原女子少了三分端庄温雅,却多十二分的野性趣味,别有一番风情。
    我说的兴起,时逸之一把抓在我腿间一个不大好描述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舞……姬?”我整个楞住,半是惊喜半是惊吓的去看时逸之的脸,很不幸,依旧很麻木。
    我只好颤巍巍的去掰他的手。“你……你现在到底是谁呀?”时逸之茫茫然抬头,似乎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伸手抓我的命根子,迟疑着松手,却在下一刻募的攥紧。我嗷了一声。
    我望着时逸之那张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呆滞的木头脸,脸憋通红,动都不敢动。
    僵持老半天,我忽然灵机一动,举手发誓道:“我没盯着她俩看,绝对没有。”时逸之果然松手,被我匆匆忙忙地反握住,指腹刮到他手心处的那块疤,住了一住,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论早晚,万幸时逸之会清醒,若是……若是如谢璟那般疯一辈子……我实在不该再有什么奢求了。
    再灌一杯茶水静心,方才被时逸之抓的心痒痒,几乎快要把持不住。正出神间,时逸之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几个号,往左歪头,仍然是那种很茫然的神色:“主人……?”我哽了一下,嘴里茶水全喷在时逸之身上了。
    时逸之脸上挂着水珠,又喊:“主人……?”他爷爷的,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摁着天大的火说:“你坐回去。”
    时逸之不退,反而更往前凑一凑,往右歪头,手背贴上我的脸:“烫。”举手投足间都是时逸之的习惯,神态语气却是子蛊的,十足诡异。
    门缝里钻进股怪风吹熄了蜡,我咬咬牙,把心一横:“当真不回去坐?”时逸之探头亲上我的眉梢,碰一碰就走,孩子似的。
    刹那,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了。
    打从时逸之开始治病,我就被神医赶去偏房当和尚。再后来子蛊苏醒,虽说我为了方便照看他搬回来了,但成天瞧着他那副活死人模样,我实在没心思多想什么。至于今晚这般……
    我眯一眯眼,伸手搂住时逸之的腰,凑到他耳旁轻声道:“这会儿,你究竟是谁?”
    时逸之往后缩一下脖子,眼里的那点幽光忽明忽灭,许久之后,终于全融进月色里,却又紧接着漾起一丝涟漪:“你竟看不出来我是谁?”天!神医果然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