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世4

作品:《困世之殇

    “阿粟,墨玉、锁玉,因为昨天的事情,你们三个被罚俸半年,不过别担心,本公主把自己的月俸补给你们”
    “不用不用,公主之前给的赏赐我们都攒了好多呢,我们用不着”
    “公主,今天皇后没有为难您吧”
    “听说陛下亲自去清宁宫帮您解围了,还是咱们六公主深得圣心啊,五公主就省省力气吧”
    “李婳姝竟然在皇后面前矢口抵赖她伸脚绊我,实在太可恶了”我依旧忿忿不平
    “公主,您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帮您出了这口气”
    “还是你们讲义气,不愧是跟了本公主多年”我看着阿粟、墨玉和锁玉喜笑颜开
    “公主,武将军来了,在承恩宫门口,说是想见公主您”承恩宫内监走进来
    “他来干什么?”
    “武将军没说,只说想见一见您”
    “公主,肯定是因为昨天他送五公主回去的事情来和您赔罪了呗”墨玉挤眉弄眼得说
    “告诉他,让他回去吧,本公主不想见他”
    “这。。。”
    “这什么这,快点出去”
    “是”内监唯唯诺诺得退了出去
    阿粟问我,“公主,你真的生武将军的气了?不过不见他也好,他竟然去陪五公主,还想不想娶你了,是该给他点教训”
    “阿粟,胡说什么,本公主不喜欢他,不会嫁给他的”
    “那您为何生气不见他”
    “不是因为生气不见他,是因为不喜欢他不想见他”
    “哎,公主你这么绝情,武将军怕是要伤心了呢”
    “有什么可伤心的,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强求不来,李婳姝不是喜欢他吗,他给李婳姝当驸马好了”
    “那公主,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说出来让我们帮你相看相看呀”锁玉一脸坏笑得凑上来
    “没有”我撇撇嘴摇摇头
    “是不是公主你害羞,不好意思告诉我们?”
    “本公主敢作敢当,自然敢爱也敢当,要是本公主喜欢上一个人,一定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李婳姝今天在清宁宫说的话,温承昀喜欢我,还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话是说本公主瞎吗?
    别说我一万个不相信温承昀会喜欢我,他要是真敢喜欢我,我打断他的腿!
    秋意越来越浓,霜般的凉意伴着浅浅的金色轻烟,染黄了嫩绿的树叶,亦红透了枫树半边。御花园的清秋菊花随着秋虫唧唧渐次开放,金菊、白菊、红菊、紫菊锦绣盛开,晕染出一片胜于春色的旖旎。
    虽有秋日盛景,大明宫却笼罩在阴云密布之中,父皇连续数日没有踏进后宫半步,我和母妃也数日未见到父皇,听母后说讨伐西川的战事失利,父皇和哥哥每日和朝臣在紫宸殿议事,忙于朝政无心顾及其他。
    西川之事我大概知道一些,前些年父皇为了削除藩镇势力,任命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率兵出征,令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助讨,同时新设永平军,以王建为节度使,充行营诸军都指挥使。之后,父皇下诏剥夺陈敬瑄官爵,伐西川之役就拉开了序幕。
    杨守亮、顾彦朗各自有一方领地,所以抽不出很多兵力,而领兵的韦昭度是个文人,不习武备,所以王建成了讨伐的主力军。却没成想,王建得到朝廷的封地和承认,也就不急着和陈敬瑄速战速决了,他一边扩充兵力,一边收拢人心。当时,绵竹地方的土豪各自拥兵自保,多者万人,少的也有千余人,王建四处游说,将这些人收拢在自己的麾下。经过几年的征战,除了成都,整个西川已经基本掌握在王建的手中,他甚至在西川自立,成立了一个独立的王国,父皇可不是焦头烂额
    时局不稳战事不利,不只是前朝笼罩在阴云密布中,后宫亦是异常压抑和沉闷,所有的筳宴乐舞庆典都被叫停,宫人们都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妃嫔公主们更是心照不宣得鲜艳衣服都不敢多穿,都换上了素色淡雅衣衫
    我虽然也替父皇忧心,可是实在不知道能为父皇做些什么,想了许久,我决定去崇文馆找些关于西川的书籍来读一读,等父皇再来承恩宫的时候,我也可以插上几句话
    我只带上了阿粟前往位于门下省西边的崇文馆,崇文馆是太子、皇子和其他贵族子弟读书的地方,也是规模宏大的皇家图书馆,那里藏有各种各样的典籍
    半道上,又下起了恼人的秋雨,绵绵不绝的雨水缀成一面巨大的雨帘,幕天席地,包围了整座深深宫苑。雨越发大了,竹叶上雨水滴沥,风声呜咽如诉。雨线仿佛是上天洒下的无数凌乱的丝,绵绵碎碎,缠绕于天地之间
    我和阿粟好不容易跑着进去了藏书阁,偌大的藏书阁空旷安静,只有空茫雨声,我往里面走,看到里面有个人,似乎是正在作画
    我走近些,才看清楚那人原来是温承昀
    他正对着窗台,站在画架前专心作画,他手中拿着画笔,时不时蘸染些墨汁,勾转涂抹间甚是挥洒如意。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压根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越走越近,在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
    这是自温承昀来到大明宫后我第一次这样仔细得端详他,他穿着一身赭褐色织锦华袍,气质高贵出尘,他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侧脸线条依旧俊朗坚毅,鼻子高挺,目光沉静如琥珀,表情清冷如霜雪,眉头间似乎还有几许伤感和阴翳,仿佛凝于冷月之上的清霜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然密密得传入耳朵,而庭院里的枯得有些蜷曲发黄的芭蕉和满地堆积的黄花上响起一片沙沙之声,窗上一小块被雨淋湿的窗纱,那种半干半湿的痕迹像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图腾
    这雨声并未打扰到温承昀,他仍在专心致志得画着,他在想什么?他在画什么?他眉间为何会有伤感?这个被送进大明宫已经两年的质子,是在思念他远在汴州的父母家人吗?他是想家了吗?我第一次对这个孤傲清高的质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我示意阿粟不要再跟过来,自己继续蹑手蹑脚前行,绕到了温承昀的身后,我踮起脚尖仰着脑袋去看温承昀到底在画什么
    那跃然画纸上的是一个穿着胡服,骑在一匹马上驰骋的女子,那女子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扬起马鞭,画技着实不错,那骏马的狂奔之姿和女子的英姿飒爽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再仔细去看那女子的脸,竟然是我!
    温承昀确实见过我身穿胡服骑马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要画我呢?难道李婳姝说他喜欢我是真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明明很讨厌我,就像我讨厌他一样啊
    “嗯。。哼。。”我发出了些许声响,来提醒温承昀他身后有人。
    温承昀回头看到是我,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慌张,只是嘴角出现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然后就回过头继续作画了
    我不高兴起来,他不经过我同意将我入画,我都没对他发火,他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温承昀,谁允许你画本公主的?”我走上前去,夺走了他手中的笔,结果笔尖滴下一团墨迹到画纸上,这副画作被毁了,我愣住了,温承昀也愣住了,我看到他眉峰蹙起
    然后我看到温承昀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用手指去涂抹那团墨迹,以手指当画笔渐渐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然后手指蘸墨一一细细添补,不久我便看到原本的墨迹被他补救成了一片山峦,于是这幅画就变成了我骑马扬鞭驰骋在一片重峦叠嶂中
    画好之后,温承昀似乎很满意,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脸上出现几分零星笑意,他看也没看我,只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墨迹,一边说“这幅画送给你,你若不喜欢,毁了便是”
    说完,他就负手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心微微有几分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