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笑了：“是的，你，彼得，我要你从旁协助娜塔莎抓捕童话诗人，并且确保你们两个的人身安全。我们还不确定诗人究竟是怎样杀害前面四个人的，但我想你们最好要迅速一点，不要给他留下攻击你们的机会。”
    T先生从回忆中醒过来，感觉C先生应该是不会来了——无论他是否还活着——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不是因为感到轻松，但危机既然还没有来——或许就永远不会来？T先生慢慢地往卧室挪动。
    “罗曼诺夫特工，目标怎么样了？”彼得换上了黑蜘蛛制服，趴在T先生住宅的楼顶，所以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正在向卧室移动。”娜塔莎简单地回答着，“彼得，爬到他西面的墙上去。”
    “呃……”蜘蛛侠犹豫着。
    “去吧，我可以自保。”趴在彼得身边的柯洛拍了拍他的肩膀，灰蓝的眼睛里并没有害怕或紧张，事实上，彼得觉得夜色下的柯洛周身都弥漫着安定宁和的气息。
    他其实是很强大的。彼得忽然想起了X学院里那些课程中柯洛的表现，他和快银在一起，几乎无往不利。所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柯洛需要自己的保护呢？因为第一眼的印象？不对……因为过去的印象……
    “彼得？”娜塔莎和柯洛同时疑惑地喊彼得的名字。
    “呃……好的，我这就去。”彼得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走神抛开，探头在柯洛左脸上亲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往西面爬去。
    青少年啊……对面潜伏着的娜塔莎默默地吐槽着。
    纽约已经入冬了，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夜晚的天空下依然飘着一层薄霜，渐渐平息了脸上热度的柯洛将外套拢紧，还是感觉有些冷。说起来，他从以前就有些疑惑，像彼得这样一年四季穿着一件紧身衣——最多里面再打个底，真的不冷吗？还有那个就穿着绿鳞小短裤就夜巡的罗宾？还是说超级英雄们的意志已经可以抵抗低温了？
    唔……看来我确实是没有当英雄的觉悟……柯洛小小地忏悔了一下，然后拿起彼得留下的望远镜接着观察这栋楼的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彼得爬到T先生住宅的西侧，发现这里就是卧室的位置，窗帘拉得紧紧的，大概T先生也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的逼近，彼得透过窗帘的缝隙间看见了床上的人影——还好好地活着。
    彼得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知道T先生也是一个可鄙的虐童者，需要得到惩戒，如若自己在“童话诗人”之前发现了T先生等人的罪行，说不定将他投入监狱。
    然而现在自己在保护他，避免他被一个可怜的复仇者杀死。
    毫无疑问，童话诗人是在为那些孩子复仇，用极其果断的方式。
    黑色的蜘蛛静静地潜伏在屋檐下，而沉睡中的T先生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当然，对床边的人影也毫无知觉。
    神秘莫测的微笑在夜色里扬起，童话诗人轻轻地推醒了T先生，T先生茫然地睁开眼，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便感到了巨大的恐惧，一声惊叫被童话诗人静静地推回了胸膛之中，T先生无声地张着嘴，喉咙里阻塞着咳嗽般的声音。
    童话诗人依然微笑着，黑衣黑帽的他静静坐在T先生床头，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他手中捏着一张小小的照片，T先生看见照片后依然迷茫了片刻，这让诗人的微笑加深了，嘴角几乎咧到耳边。
    T先生在惊恐中忽然想起了一个眼神——一个绝望无助的眼神，和莫莉死前的冷漠指责重叠在一起。
    是的，他终于想起来了。
    童话诗人满意了，他看着T先生的眼神从惊讶到惶恐再到绝望，最后是寂灭。
    第五个人，依旧是脑血管爆裂而亡，这是明天警方、复仇者、神盾需要面对的问题。
    而现在，童话诗人无声无息地走到窗边，轻轻地拉开窗户，探头看了看窗外，再把窗户拉上，慢慢地离开了房间。
    像是从来没来过。
    柯洛有些焦躁地放下望远镜，他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事实上，他根本没发现一个靠近这栋楼的人，但某种潜伏在安静之下的不安犹如暗流涌动，让他迫切地想要和彼得或娜塔莎联系一下。
    就在他拿起通讯器的一瞬，轻轻的脚步声来到了楼顶。
    “彼得？”柯洛以为是彼得返回了，但回头看时，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和近处沉沉的夜色。
    柯洛闭了嘴，捏住通讯器，指尖不安地敲打着，同时慢慢地环视着空荡荡的天台。
    “你能看见我吗？”一个沙哑怪异的嗓音从空无一人的方向传来，忽远忽近的，让柯洛吓了一跳，但也迅速冷静地站了起来，分别着声音的来源。
    “我凭空出现……”声音飘忽在夜色中，“又凭空出现……你猜我是谁？”
    柯洛的指尖已经冒出了凌乱的时间线，同时，许多零碎的意象也在他脑中轮流出现——白色石头、三月、环形山谷……那个不停引起他注意的真相终于从水底浮起。
    柯洛也笑了，在夜色里、在高楼上白发少年微笑着，似乎整个城市都被他抛到了脑后，柯洛不动声色地加强了自己的精神力，那个恍若虚影的黑衣人渐渐在这压力下露出了真身。
    “我知道你是谁了，童话诗人、柴郡猫、卡罗尔……”柯洛冷静地看向童话诗人，“或者说，道奇森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完了我的文学批评概览，给朋友们推荐一本书，俄罗斯作家普洛普的《故事形态学》，书中根据上百个故事整理出了三十几个叙事模式，基本可以用来分析所有故事模型，对叙事学批评有很大影响。当然，我们也可以用来分析一下常见的小说套路咩哈哈～
    我个人对图书馆这个意象很有点执念，总感觉浩渺无边的书海是非常神圣的，学的越多越觉得还有很多有趣的知识等着我们去研究，去发现，那么多书在等着我去阅读，而我却在庸常的生活中难以自拔，真是……哎！
    第67章
    柯洛从未像现在这样思念着乌洛波洛斯，如果是他，或许能够在幻影般的童话诗人逼近身侧之前就停住时间然后逃脱。
    但是没有，乌洛波洛斯已经死了，柯洛只来得及把时间放慢，就被童话诗人洒出的粉末状迷药给弄晕了，通讯器掉落在天台上，童话诗人诡谲一笑，把它踩得粉碎。
    对面楼中，罗曼诺夫特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T先生卧室外面，彼得闭着眼，依然稳稳地趴在墙壁上。
    夜色里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柯洛醒来已经有十五分钟了，但他并不打算睁开眼，只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处的环境里。
    他听到了人声，还颇为嘈杂，所以这里并不是什么郊区的破房子，也不是某个地下室。
    柯洛没敢动弹，但他感觉到手腕和脚腕已经被童话诗人拷住了，紧紧是限制行动，而不是杀死，这行为令人纳闷。
    童话诗人的脚步声和食物的香味一齐出现，柯洛浑身僵硬，同时万分痛恨自己在格斗方面的弱势，还有轻敌——如果自己能够反应再快一点，或者警惕性再高一点，就能够在童话诗人洒出迷药之前把他困住。
    “醒了就别装了吧。”童话诗人轻笑着道，然后是一阵拖动木椅的声音。
    柯洛睁开眼，看见童话诗人在桌旁坐了下来，正在吃便当。
    谋杀犯已经把帽子摘了下来，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所以柯洛能够轻易地看到这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面容上没有丝毫特点，是那种能够轻易淹没在人群中的类型。柯洛想到了他的能力——降低存在感，避过专业特工和蜘蛛侠的目光潜入T先生的卧房中完成犯罪。如果柯洛不是拥有强大的精神力的话，或许他也能够轻易从背后把柯洛迷晕。
    童话诗人并没有理会柯洛探究的目光，他似乎饿极了，用从容认真但非常高效的方式咀嚼着食物，在黑夜里相当危险的黑色大衣，白日里看来才发现已经相当肮脏，领口和袖口都沾着重重污渍，柯洛猜想这件大衣和彼得的制服一样，洗得并不是很勤快。
    既然童话诗人并没有限制柯洛的视线，那他就肆意地观察了这个房间一番。
    简陋，这是第一印象。
    除了一张随意堆着被褥的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外，房间里没有更多的东西。
    肮脏，这也是这个房间明目张胆的姿态。
    柯洛看见墙角堆满了还没有扔出去的便当盒，墙壁上也有各种风格抽象的污垢，整个房间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浑浊气味笼罩着，柯洛相信童话诗人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不过有一点令人惊讶，柯洛没有看见空的酒瓶，假若不是被扔掉了的话——这可能吗？——那就是童话诗人并不像一般的罪犯一样，需要酒精来舒缓神经外加麻醉自己，这说明他是在相当清醒的情况下犯罪。
    柯洛又看了童话诗人几眼，男人的脸上有一种痛苦绝望留下的痕迹，某种极端疯狂的情绪掩藏在他平静刻板的表情下。
    死去的是他的女儿？还是妹妹？或者……
    柯洛稍稍把那个心底浮现的猜想按捺下去，转头看整个房间里最惊心动魄的地方。
    男人的床头，有半面墙贴满了照片，柯洛距那个方向比较远，但也能看清那些照片里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女孩，金发，长相甜美，笑容天真。
    死在了“聚会”中，这是柯洛的猜想。
    “苏西，她是苏西。”童话诗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着，“她死的那年，只有十二岁。”
    柯洛看着那些照片，尽量平静地道：“那些确实是人渣。”
    “所以我杀了他们。”
    那些是人渣，是该死的。柯洛明白童话诗人的意思，可是……他只能说：“钢铁侠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那群人了，罪恶者必将受到惩罚。”
    “我不关心他们。”童话诗人慢慢地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然后把便当盒扔到那一堆垃圾中，走向盥洗室，如果柯洛没听错，他应该是在喝自来水。
    一个落魄、困窘、肮脏但冷静的罪犯，这让柯洛对那群虐童者的厌恶更进了一层。
    摧毁美好健全的事物总是令人不愉快的，那些无辜的、凄惨死去的孩子们是如此，这个或许曾经能够拥有完整人生的罪犯也是如此。
    柯洛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慢慢开口道：“你不必如此……我是说，如果你现在住手的话，我想复仇者们会尽量为你周旋，毕竟……那些人确实是恶魔。但是你不必把自己逼上死路。”
    童话诗人沙哑地笑着，他斜着眼睛看柯洛，像是看见了一个笑话：“我并不害怕死亡，男孩……我调查了整整两年，这两年里我唯一在意的就是把那群禽兽杀死，让他们为苏西的死付出代价，孩子，我随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不是吗？”柯洛立刻道，“你已经把发生过的暴露在了复仇者面前，他们已经开始插手，这件事终将得到解决。”
    “不……他们不会的，他们是……哈哈，有原则的人不是吗？”童话诗人笑得诡异起来，他凑到柯洛面前，男孩立刻闻到了意料之中的酸臭味，并且清楚的看到男人眼中的血丝。
    “他们不会杀人的……他们会把那些渣滓投入监狱，可是苏西呢？苏西已经死了。”
    所以他决定自己来。童话诗人瞪大双眼与柯洛对视：“为什么你没有受到影响，为什么你不晕过去？为什么你不被影响？明明蜘蛛侠也……”
    “你把他怎么样了？！”
    童话诗人并不理会柯洛的质问，他看起来颇为苦恼：“我不想对你们做什么的，可是现在……”
    柯洛咬牙，奋力抬头用额头磕了童话诗人胡子拉碴的下巴上，同时凝固住时间。
    一些银白的时间线从童话诗人身上流出来，落到了柯洛身上，一个悲哀且令人震惊的过往被柯洛阅读了，大量疯狂绝望的情绪也被柯洛感受了。
    童话诗人惊慌且愤怒地把柯洛推开，男孩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童话诗人怒吼着：“你是什么人？！”
    柯洛勉力靠着墙壁支撑着被磕痛的身体，冷静地回视着童话诗人：“和你一样，变种人。”既然乌洛波洛斯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大概也可以算是变种人？
    童话诗人似乎对变种人并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自己有特别的能力，可以轻易地隐藏自己的存在，可以用双眼来替苏西复仇，这是他第一次在使用能力时失败。
    “变种人……所以你不受我影响……”这对童话诗人来说有点不好接受。
    准确来说，是因为柯洛是个拥有强大精神力的变种人，但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强调的。
    柯洛梳理了方才阅读的时间线：“你和苏西……”
    “苏西是个孤儿。”童话诗人精神大受打击地靠着桌子坐在了地上，双眼看向床头墙壁上那些照片，“我遇见苏西的时候她才四岁。我那时候是个搞摄影的，看起来不像是不是，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像，我拍的照片根本没有任何杂志愿意刊登，很快就把前些年积攒的积蓄用光了，活像个穷要饭的。在我的同行们出国取景的时候，我只能拍一些陋巷里的穷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去苏西所在的那个孤儿院，想要拍一组儿童的照片。”
    大多数孤儿的脸上都有着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怯弱，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刻薄桀骜。童话诗人拍来拍去感觉这些孩子们都是差不多的，差不多的表情，差不多的模样，这不是他想要的，就在他决定换一家孤儿院试一试的时候，他遇见了四岁的苏西。
    “她并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在我的镜头下笑得很开心，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无论我让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都会笑场，笑得很开心，就像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来自孤儿院的污垢一样。我们磨合了许久，她才能收住笑容，按照我的意思低头、沉思……”
    “爱丽丝……”柯洛不由自主说出了这个名字。
    童话诗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点光芒：“是的，爱丽丝，艺术家的缪斯！镜头下永远的爱丽丝，仙境里永恒的爱丽丝，苏西就是我的爱丽丝……你昨天就已经想到了，不是吗？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柯洛看着笑得眼角流出眼泪的童话诗人沉默不语。
    是了，一直以来都让他十分在意的那个线索——白色石头。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作者，刘易斯·卡罗尔，又名查尔斯·道奇森，除了是童话作家之外，还是任职于牛津大学的数学家，一个技艺精湛的摄影爱好者。
    在一个盛夏天，这个羞怯内向、身体虚弱还患有口吃的年轻数学家遇见了影响他一生的里德尔家三姐妹，其中最令他惊叹的是里德尔家的二女儿——年方四岁的爱丽丝·里德尔。
    那个阳光明媚的盛夏，他们一起泛舟，一起游玩，一起谈天说地——在孩子们面前，口吃的毛病忽然好了。刘易斯给爱丽丝拍摄了大量写真，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稳住好动的孩子，他顺口创作了一个关于兔子洞、柴郡猫和小女孩的故事。这个故事后来在爱丽丝的要求下被记录了下来，刘易斯在扉页上题下“给亲爱的小孩，纪念一个盛夏天”将故事献给了已经快要长成少女的小孩。
    随着里德尔家的大女儿长成可以称为少女的年龄，里德尔家忽然意识到那个频繁来献殷勤的年轻人似乎已经不再适合当女孩们的伙伴，在一些不为后人所知的事件后，刘易斯离开了他的爱丽丝，并断绝了与里德尔家的交往。
    同时刘易斯的日记中也忽然少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