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1)
作品:《长安醉,乱世皇妃》 苻坚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话音一转,嘴角噙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却道,那如果我军战胜呢?
权翼一字一句冷静应道,如果我军战胜,那便是阳平公所提出的击其半渡,可如此一来,陛下不就成了宋襄公口中的那不义之人了吗?我秦军得胜却成不义之师。
苻坚道,卿方才所说,古人有云,打仗是以胜利为目的,还说什么君子之道!真的按襄公说的做,就去当奴隶服侍算了,何必还打仗呢?这如何解释?
这
诡辩。
萱城在心中给苻坚下定义,即便你雄辩无双,曾经将你的儿子们朋友大臣们都一一辩驳过,可还是要落下一个千古笑话了。
众人见再也说不动苻坚,也就这么定下来了,苻坚同意谢玄的提议,让秦军在淝水左岸后退五里,让出地方与晋军渡河决战。
是夜,众人散去,寿阳城内归于寂静,一如往日那般,二人踱步城楼,权当做赏月,可月只露出了少半个眉头,这若隐若现的姿态让这片大地也蒙上了娇羞。
萱城望着城下河水对岸的敌军大营,向苻坚发出了心中的那声疑问,你和谢玄谈了什么?不会只是让你后退这么简单。
你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苻坚掰过他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只要你告诉朕,这一仗朕的结局。
你不会死。这是萱城对他的回答,言简意赅。
你呢?
萱城无言。
我会死,但你的弟弟会醒来。
如果我死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在淝水河畔等你。苻坚深情的睨着他的眼睛。
我在淝水河畔等你归来。
不用再挑明了吧,萱城心中已然有数,苻坚并不在乎这场战争的成败,他只需要他的宝贝弟弟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我让谢玄去对付那些人。苻坚说。
萱城霎时震住,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苻坚所说。
你,你,
胜了,我会像对待那些人那样去待司马氏和晋朝境内的每一个人,败了,我让谢玄去对付那些人,因为司马氏需要北伐,需要收复他们所谓的国土,王室北还。
他应下你了?
条件是朕答应这次退兵。
你信他的话?
朕信谢家人。
萱城内心犹如滚滚热流穿肠而过,烫的他全身上下疼痛不堪,他颤抖的抚摸着苻坚的脸,文玉哥哥,你,你
你等着吧。
正如你亲口说的那样,在淝水河畔等着我归来。
不论过去了多久。
十年,百年,千年
萱城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要再爱上你。
因为爱上你,我要因此付出代价,血淋淋的代价。
苻坚说,如果有来世,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要,萱城在心底唿唤,苻坚,这一世就够了,为了爱你,我要付出生命,不要再有下一世了,我不愿意魂飞魄散,连一缕灵魂都得不到安宁。
第三百三十一章 淝水战败
晋营。
与苻氏兄弟二人一样在城楼赏月,这里的叔侄三人同样在河畔伴月夜谈。
苻坚真的答应你的退兵请求了?这不会有诈吧。谢琰疑道,他从未至秦,对苻坚从来没有了解过。
谢玄目视前方,聆听耳畔河水奔涌不止的声音,无声点了点头。
也许,叔父并不真正了解他,以往我以为叔父是完全了解他的。这是谢玄此刻的声音,冷静中夹着些许的忧伤意味。
父亲曾与苻坚有过交情,但以我看来,绝非深交。
所以,其实除了叔父,你,我,我们都不够了解这个人,他的心,并不像他要发动这场战争来灭我晋朝这般狭小,可是,在这个南北都不得安宁的乱世,心越大,反而越容易受伤,结局,未必是好的。
谢石依旧那般嘴角一抹淡笑,他答应你退兵,你就有了这么多感慨?幼度,我看你是被他的心胸折服了吧。
可是你别忘了,毕竟人心难测,眼下他是答应你退兵了,可是如果我们在渡河之时,秦军发动攻击,那你可就陷我军于危境了。
谢玄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凌厉,他看向自己的叔父谢石,半渡而击么?不,在我的计谋中,从来没有给苻坚留下这四个字。
谢石这才赶紧正视起自己的这位侄子来,审视了他半响,见他脸色波澜不惊,内心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你在骗他?
谢石抓住自己侄子的手腕,纵然今日我晋秦两军对峙,可这是立场问题,是民族遗留问题,与个人无关,无论你想怎么打赢这场仗,都不该置对方于死地,你不该骗他诈他。
谢玄倏尔笑了,拨开谢石的手,叔父,你因何由畏秦变得尊秦了呢?焉能不败。是不是他送了你一人,你就向着他,别忘了,我们是谢家人,是汉人。
你说对了,这是民族问题,成败只有你死我活。
你。
叔父,兄长,你们别自己再争了。谢琰在二人中间劝道。
父亲的话你们都忘记了吗?我们谢家人只知忠心为君,匡扶晋室,王室北还,叔父,我们汉人与敌寇誓死不两立,兄长此计虽诈苻坚,可两军战场之事,本就波诡云谲,如果苻坚不幸战败,那也是天命所致,并非我谢氏逼迫。
谢石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这两人,好,很好,果然是谢家好儿郎啊,瑗度,你说的对,战场之上,哪有仁义,怪只怪苻坚天命不归。
叔父,其实,我
我答应了苻坚一件事,可谢玄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件事说出口。
因为对于汉人来说,无论是氐人,鲜卑人,羌人,匈奴人,碣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胡人。
只是他们不了解的是,这五族人在对待汉人的态度上,却大相径庭。
苻坚宽和五族,结束乱世,由此才有这短暂而辽阔的大秦帝国。
可正是因为苻坚对五族之人的态度,亲手结束了他的大秦帝国。
谢石拂袖离开河畔,这一次独留了谢玄谢琰兄弟二人,谢琰看着自己的兄长,道,兄长,你真的骗了苻坚吗?
谢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语气略带沉重道,瑗度,战场无仁义,自古仁义者没有好的结局,无论是苻坚安安分分的退兵,还是半渡而击,我都没有给他机会,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不战而取胜。
谢琰道,我信你,兄长。
好一对谢家儿郎!!!
权翼说的对,兵者,诡道也。
天命所归,谁都怨不得谁。
淝水并不是一条很宽阔的河流,乃淮河的支流,自东南向西北注入淮河,右岸为南岸晋军驻扎,左岸为北岸秦军驻扎。
这日,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空中弥漫的淡淡雾气,将这片高山峡谷笼罩,八公山巍峨矗立,当真有种世外仙山高山流水的味道。
河水对岸,整整齐齐的兵马列阵,下游河面上漂浮的千艘船只此刻被大雾隐没,谢石高坐与马上,立于中军,他的身边正是此次晋朝的前锋大都督谢玄和辅国将军谢琰,豫州刺史桓伊,建威将军戴熙,谢玄的后面排列的乃是北府兵的几大将领何谦、刘牢之、刘裕、高衡、孙无终等人,此前在淮南之战中正是这几人大败彭超俱难的十四万联军。
风淡云轻,一切都似那般平静。
张蚝领秦军十四万在淝水左岸排列,区区八万晋军面对对岸十四万敌军撤退的情势,真乃一件血脉贲张之事,人人胸中提了一口气,眼睛死死的定在对岸的人影身上。
午时时分,萱城苻坚出了寿阳城,驰马奔至淝水河畔,明月和南岸分别跟在身后,连成衣依旧像曾经那般手持长剑跟随萱城左右。
几人策马奔至一处高堆上,眼线触及之下,黑压压的人头随着细风浮动着,战马阖静,秦军此次布阵以骑兵和步兵为主,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步兵中的弓箭手和长矛兵互为配合,与敌军正面拼杀,骑兵不做正面冲锋。
然而谢玄却正好相反,北府兵机动性很强,基本全部以骑兵为主,既能够运输、侦查,主要还担任此次战争的冲锋作战。
萱城最后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这张脸,他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兄长,你,,看见北府兵了?
苻坚摇头。
萱城在心底道,你真的眼瞎。
南岸张着脖子向下处望了望,陛下,你看,河流对岸就是谢家兵了。
苻坚沉吟着,并不在乎南岸的提醒,他盯着自己的弟弟,眼神里有往日那般如春风般的温柔,也有深情款款,独独没有悔恨,弟弟,朕如果真的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萱城无声凝视着他的目光。
苻坚,你错了,可是错在了哪里呢?你以为是同意谢玄的退兵而要面临一场战争的惨败么?
你以为是发动这一场留名千古的战争么?
如果生为汉人,那就是最大的成功。
可你错了,你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对了,就算你不发动这场战争,你的大秦帝国依旧会四分五裂,天上的那一日永远不会是你,**的那个正朔永远不是你。
可这个错误,不论是过去了多少年,十年百年千年,哪怕万年,甚至上下数万年,都没有机会去改变了。
萱城说,记住你说的话。我会来找你,无论何时,请不要忘了我。
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退。一声震耳欲馈的发令声打破了这片有些落寞的寂静。
一声一声自上而下传了下去。
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退。
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退。
声如洪钟,穿越裂石,一阵高过一阵,刺到这处高堆上来的时候,萱城只觉全身上下都被震碎了。
他捂着碎裂的身体和心,眼睁睁的看着这支被张蚝下令即将退出淝水战场的军队。
张蚝是命令的执行者,萱城和苻坚是高坐而观望者。
我军已经开始撤退了,骠骑将军命侦骑严查敌军动静,谢石和谢玄就在岸边观看,并无任何动静。
是么?这个被拖长的尾音刚一落地,萱城忽然觉得身边一缕幽冷之风袭来,他乍一转头,却对上了连成衣瞠目结舌的面孔,似乎看到了一场恐怖的画面。
阳平公。
萱城闭上眼,尽力平息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异动,体内似乎有一股冲天而上的气流一般,似要冲破他的灵魂而奔去。
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秦军规规矩矩的撤退,然而就在此时,前一刻还处于平静后撤的军队,此刻后方忽然一阵骚动,一阵勐虎般的从天而降的骑兵忽然冲入秦军后撤的队伍中,可那并不是勐虎,也不是天兵神将,而正是谢玄所率领的北府兵。
谢玄送给苻坚的那封信,信中建议苻坚后退让出地方决一死战,可他从来没有给苻坚任何机会去决战,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半退而击。
的确,就如谢石说的那样,谢玄骗了苻坚。
苻坚想的半渡而击,那只是一个天方夜谭,萱城知道这个天方夜谭,无论如何谢玄都不会给苻坚任何后退逃窜的机会,甚至在秦军后撤的过程中连瞬时转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此时此刻,那支虎狼一般的北府兵正如钢刀一样插进了后撤秦军的心脏中,那般肆意狂妄,那般无所顾忌,那般猖獗放纵,正在有条不紊后撤的秦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将后背毫无破绽的暴露给那群虎狼,没办法啊,你让我打我要是不打,那太对不起我北府兵的名声了。
萱城难过的流下了泪水。
他在内心唿喊,苻坚,你的弟弟,你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即便那是一具完美的尸体。
第三百三十二章 死当长相思
淝水河畔,八公山下,秦晋战场之上,战马长嘶,哀声遍野,断壁残肢乱飞,鲜血注入淝水,尸体飘向河里,将淝水完美的架上了一座人桥。
萱城看向自己的兄长,第一次在苻坚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仿佛他的人生中见过的最为诡谲的一幕,苻坚,你这一生从无败绩,人生太过顺利了,上天都要嫉妒了,没办法,谁让你不是汉人,天命不归呢。
就在苻坚扬鞭策马要往下方奔去的时候,萱城忽然纵身一跃,脚下生力飞上苻坚座下骏马,抓住他的腰身将人推下了马,苻坚震惊的盯着他,弟弟,你,,萱城嘴角勾起一丝惨烈的笑容,紧接着在苻坚还没有回神之际,一把将人抱在怀中,埋于那从来只有温热的颈间,我最爱的哥哥,苻坚,你记住,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不争气的萱城又流泪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啊,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不想这这一生懦弱都生活在苻坚的庇护和宠溺之下,只能靠着苻坚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从小到大,他的上面有两位兄长,只要这两位兄长在世的一日,任何事都没有他要承担的机会,阿法死了,可苻坚不会死,他就像一轮高悬的明月和太阳一样,不仅庇护了那些要害他的人,还终其一生宠溺了这位唯一的血缘同胞,萱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吕光那么的忠心,一心为了他的太阳,只要不是丧尽天良之人,每一个被苻坚庇护宠溺过的人都会那么做的,即便去为他死。
在苻坚的目瞪口呆中,萱城将自己贴了上去,他咬住对方的嘴唇,有过一丝的冰冷,他这一生最怕冰冷了,可此时他却恣肆的伸出了舌头向里面刺去,从来没有过的放荡行为,他咬破了对方的嘴唇,一丝血的咸腥充斥的唇齿间,萱城却满足的笑了,那般深情,那般留恋,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的将对方拥住肌肤相亲,似乎周遭的一切厮杀混乱都与他无关了,那些秦兵的生命与他有什么关系啊,他是一千六百四十年后的人,谢玄胜利了与他有什么关系啊,他是南京人啊,他该崇敬谢玄拯救了司马氏,拯救了东晋,拯救了汉人民族,多么伟大的谢家芝兰玉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