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到西塘，全程六十公里，路途没有拥堵，一个小时的时间足以。
    就是这一个小时的路，于我而言，像极了一场艰难地战役。
    今天阳光明媚，就连风都显得暖和，我们一行四人，于八点在旧时光集合，一起上了文彬的车子，向着西塘出发。
    此刻，在路上。
    音乐播放器中，播放着阿杜之前在旅游节开幕时，演唱过的《小镇青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
    文彬不发一言的开车，很好的充当着司机的角色；秦飘飘坐在副驾驶位上，那是我给自己预留的位置，但在上车之前，却被她无情的霸占了，而此刻，她正拄着头，望向窗外......
    我跟张瑶坐在后座上，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的足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没有看她。
    确切的说，是我没有刻意的看过她。
    今天来的时候，她的双拐已经没了，走路还有些别扭，应当是还没有彻底恢复...当时我有想过问候，可也就是想想而已。
    上车之后，我一直侧着头，望向窗外，街边的树木，天空的白云，迅速的在我眼前出现，又很快速消失。
    我后悔了。
    后悔自己昨天的决定。如果更准确一点，应该是我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时间太短，猝不及防。
    但终究，我们共同处在了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听着一样的歌曲，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
    “张总，我们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能到西塘，要不要我现在联系那边的项目对接人？”
    副驾驶位置上的秦飘飘，终于说出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谈论的内容竟是工作。
    我保持着侧头的样子没变，耳朵悄悄地支了起来，只听张瑶淡淡的说：“联系吧，让他在酒吧街那边等着，我们直接去项目地看看。”
    “好的。”
    应了一声后，秦飘飘便开始联系西塘那边的项目对接人，就在这时，文彬也打开了话茬儿，“张总，一会儿到了那边，能不能让我跟着您啊？我舅告诉我了，让我好好跟你学学。”
    “好啊。”
    听得张瑶同意，文彬迟疑片刻，又对我说道：“默儿，遇见的老板我已经联系过了，我跟他约的是在店里见面，一会儿到了那边，你直接过去就成。”
    闻声，我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文件包，里面装着我这两天让刘宇整理好的调查资料，“成，到时候能带我回去就成。”
    顿了顿，我语气不善的说道：“我就纳了闷儿了，你不陪着我，干嘛不让我自己过去呢？”
    这种话不该说出口，甚至跟文彬过来都是我自己做好的决定，可在这一刻，不知怎的，我还是埋怨了出来。
    也许是为了在这几个人中间，找到一丝存在感；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抒发下心里的不满，对于自己的不满。
    文彬懂我，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
    反倒是秦飘飘，她猛然回过头，不满的看着我，“陈老板，有您这样的人嘛？三心二意就算了，请你留在心里不行吗？非要表达出来？”
    “我跟我兄弟说话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具体是在向谁传达，你自己心里清楚。”
    “......”
    我被她噎的半晌没有话，等我再度准备开口的时候，文彬已经停下了车子。
    西塘，到了。
    如果说，乌镇是安静的富家小姐，那么西塘则是温婉的邻家女子，祥和中，透着一股让人情不自禁就感到放松的特质。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但我却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
    深吸一口与乌镇没有差别的空气，我忍不住对文彬感慨，“哥们儿我爱上这了，这单生意必须拿下。”
    “呃......那你加油，咱们先一起过去，等到了酒吧街再分开。”
    “甭这样了，我自己能找到，你们走吧。”
    说着，我故作潇洒的扬了扬手，示意他先走。
    “嗯。”
    点了点头，文彬走到了张瑶身边，很自觉的落后半个身位，跟她一起走着。
    秦飘飘在她的另一侧，右手掺着她的手臂，这一幕，让我忍不住心酸...如果她当初不见我，不跟我做什么体面的告别仪式，会有今天这样的情景吗？
    肯定不会。
    我一直觉着自己是个挺有责任感的人，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做个看客。我他妈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何况，我即便有了后悔，可面对的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怪不得任何人。既然选择了面对，难道不应该坦然一点？至少，要像个男人。
    心理戏再多，他们不过刚刚走出去不远。
    我终于咬了咬牙，告诫自己：“该活的像个爷们儿！”
    旋即，我启动了步子，小跑着追上了他们三人，“你起开，这么扶着顶什么用？”
    说着，我推开了一脸诧异的秦飘飘，张瑶被我突然的举动，搞得一愣，她怔怔地看我，没有言语。
    “还没好利索，就扔掉了拐杖，怎么？怕别人嘲笑你这个大总裁么？”
    “我......”
    “你什么你，我背你过去，到了酒吧街再放你下来。”
    “什么？”
    张瑶愕然。
    我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有了动作，走到她前面，微微俯下身子，双臂向后，一把搂住了她，让她趴在我的背上。
    许是还没回神，整个过程，异常顺利，直到我撇下极度错愕的文彬与秦飘飘，向前走去之后，张瑶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挣扎。
    “陈默，你放我下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关爱残障人士。”我开了句玩笑后，认真地开口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你那么走路，我心里不舒服......我记得你告诉过我，遇见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办法让自己舒服。”
    “可你这样我不舒服。”
    “我管你呢？我舒服就成了。”说着，我向上抖了抖，“听话老实一点，好好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