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作品:《难讨美人欢

    “金家女眷想来看望我?”
    沈老夫人收到拜帖,怔愣了下,她摔伤之后收了不少家的礼,也不乏有人上门看望,但金家正正经经递了帖子,上面的用词却不像只为看望她这一事。
    余令想起沈屺春曾经跟她说起过,金家有意跟他联姻,时隔那么久她本以为金家跟沈屺春已经相看相厌,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在章程里面。
    “金家二姑娘还未婚配,生了一副好模样。”
    话说到这里沈老夫人就明白了,只是明白了更觉得愣:“春哥儿都有了你,他们还来做什么?”
    会来自然是因为觉得沈屺春夫人的位置还空着,余令想起了她对谢辞非的那一抱,估摸着已经传遍了京城。
    她那时抱他,只是知道沈屺春在马车中,他说过他希望她跟谢辞非亲近,她自己也想试试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入了谢辞非的怀,她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难过,但见谢辞非落荒而逃的时候她却愉悦了起来。
    她似乎能明白一些沈屺春的想法了,自己内心挣扎没有出口的时候,看到别人被自己往下拉扯,会莫名的有种满足感。
    仿佛能暂时把心里充盈。
    金家要来不管来意是为了什么,余令都没在意,如同楚美人她们一样,再多个金凤兰会怎么样,便是金家容不得她,沈屺春那个疯子也不会放了她。
    人要来沈老夫人总不能挡着,写了回帖,金家夫人上门那日,沈老夫人特意换了衣裳带了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正正经经地招待客人。
    金家的女眷来了几个,其中就有金凤兰,余令跟金凤兰对视,见着金凤兰目光闪躲,似乎不想看她,余令不想讨人嫌寻了个借口就退了出去。
    余令一走,金家人觉得舒服多了,看着躺着的沈老夫人,金夫人笑道:“本该早来看老夫人,只是怕打扰了这一拖没想到拖到这个时候。”
    “来看望是心意,哪有什么拖不拖的。”沈老夫人笑眯眯回道,见金夫人让小辈上前请安,也只是客气说了两句。
    她这姿态明显,金夫人不由觉得晦气,她本不想来这一趟,而是她家老爷舍不下沈屺春的前途,听到风吹草动,就想让她领着女儿上沈府。
    只是没想到这沈府老小宁愿要个不干不净的余令,也不对她女儿露出个好脸。
    金凤兰觉得难堪,不管母亲脸色,寻了个借口道:“我与令儿是多年好友,今日难得来了沈府,老夫人可准我与她说说话。”
    沈老夫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派了丫头带金凤兰去找余令。
    余令正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她身上还围着青色碎花的围裙,见金凤兰找来,余令不解道:“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没想到余令开口就是这句,金凤兰脸色微变:“我怎么会不想见你,那次清明因为有旁人在我不能与你多说,之后我一直都想找机会与你好好说说话。”
    “说些什么?”
    可能周围有太多闲人,金凤兰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抿唇浅笑。
    若是以前余令自然觉得她跟金凤兰是好友,但现在经历了太多事,回头再去看她跟金凤兰的关系,她就觉着以前她是想多了。
    取下围裙擦干净了手,余令跟金凤兰一路走到水榭坐下,见金凤兰还是低眸不开口,余令主动道:“你与金夫人来是为了婚事吧?”
    金凤兰应了声:“我父亲有意把我许配给沈大人,之前沈大人把你迎进门,又对我家态度暧昧不清,婚事便暂时搁置了,眼见我不能再等下去,外头又有人传龙舟会那日你与谢公子私会,所以我父亲便催着我娘带我到沈家,无论如何得个肯定的回复也好为我再相看其他人家。”
    跟金凤兰做了十几年好友,余令知道她最好面子,听到她那么直接的说出来自己任人挑选耽搁,余令微微惊讶。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
    “我不与你说,你那么聪明也会猜到,不如我跟你说清楚,显得我磊落。”
    金凤兰打量地看着余令,清明那日她看到她觉得消瘦了不少,但现在看起来又养回来了,不止养回来了而且整个人还多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怠意,比起以往更像是画中人,不像她们这些食人间烟火的俗人。
    “你若是那么厉害,为何不让沈大人娶你,现在你在沈家算是个什么身份,妾不妾,妻不妻,我与你说话又怕失了面子,可有些话不与你说又憋得不舒服。”
    金凤兰怎么可能不气,在沈家这事上她算是气惨了。从之前她父亲就与她说,要把她定个沈屺春,谁知道沈屺春突然就跟余令纠缠不清。
    若是以往的余令她就忍了,但偏偏家破人亡,沦为□□的余令。
    那次清明在山上相遇,她想若是沈屺春真对余令有意,把余令养在沈家后院,她也不是不能忍。
    可谁想事态发展慢慢就变了味,现在要她送上门被拒绝。
    “你现在是对我发脾气?”余令刚刚想错了,金凤兰还同以前一样,极为在乎面子。只是以往她也是金凤兰顾忌面子的一部分,而到了现在却不用刻意在她面前隐藏什么。
    “余令,你可知我有多厌恶你。”
    看着余令神色淡淡,恍若谪仙没什么情绪能让她动容,金凤兰脸上露出了明显不满地情绪,“你抱谢三公子那幕我瞧到了,我现在与你坐在一起就觉得恶心。”
    “可你现在还是与我坐在一起。”
    余令抱谢辞非并未避开什么人,浮翠吓得接连几日神色恍惚,见沈屺春实在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才安下了心。
    而她自己从来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金凤兰气愤站起:“从以前你是不是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
    “我说从未觉得,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
    她倒是从未觉得以前相识的人是傻子,只是落难之后,发现曾经认识的人对她都有各种她以前没察觉过的情绪。那么看来也就只有谢辞非还跟以往差不多。
    金凤兰自然不会相信,她还记得当初她为什么会跟余令交好,因为余令算是望京她们那一辈最出众的姑娘,谁都会想靠近优秀的人。
    但是接触久了,她就忍不住厌恶起余令。
    仿佛除了谢辞非,她交其他朋友,只是因为想被众星捧月,她半点都不用心,与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让她觉得自己会成为她眼中的傻子。
    时至今日,金凤兰依然觉得她跟余令没有半点情谊。
    余令根本从未把她当过朋友。
    “你就戏耍沈大人吧,终有一日他会看出你的真面目。”
    金凤兰来时想狠狠羞辱余令一顿,只是见到了人,触及她淡漠的神情,就觉得一切没什么可说。
    余令看见的东西与他们这些人不同,所以能画得出一手好画。但看的东西都与普通人不同,又怎么称得上是人。
    人才能与人计较,她与余令计较,余令看她恐怕只是见笑话。
    看着金凤兰拂袖而去,余令在水榭坐了许久,一直等到沈屺春下值找来。
    沈屺春看着像是一座雕像的余令,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语调略显嘲讽:“金二姑娘与你说了什么?说她钟情与我?”
    私下沈屺春碰过金凤兰几面,自然看得懂她眼中的意思。
    不过就是没有沈老夫人阻拦,他也不会娶金凤兰,若是娶了正妻就太过麻烦,他不能像对待楚美人一样对她,而她也不会像是楚美人她们那样对余令只是小打小闹。
    听到沈屺春的声音,余令像是从梦中回过了神,抱紧了沈屺春的腰,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细碎的哭声也不知道压抑了多久,带着鼻腔闷出的声调。
    沈屺春胳膊僵了下,他不是没见过余令哭,相反他见了太多。
    在水月楼时她每夜都会哭,而他每夜都看着她哭,而且还会因为她的眼泪兴奋。
    她的哭泣是一种脆弱的绽放,让他可以兴奋的一层层地戳开她身上保护的薄膜,把她从全然干净的地方扯出来放入他想放的地方。
    而现在她的哭依然让他身心颤抖,但这种颤抖或许有兴奋,有渴望,但还夹杂了一种他害怕的心绪。
    他一直都知道余令想做什么,他本来从未放在心上,但他现在却恐惧她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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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余令从未觉得自己那么委屈过。
    之前所有人对她的蔑视与侮辱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紧紧抓着沈屺春的衣摆抽泣不停。
    好像人出众到让人注视的程度, 她就必须尽善尽美,她的一切都需要遭受挑剔。
    沈屺春因为她干净所以用绳索把她一层层的束缚,谢沣因为她与谢辞非相似,就侵占她获得满足, 而金凤兰说她从未把任何人看进眼中。
    是她从未把别人看进眼中, 还是这些人从未把她当过人。
    明明她也是人, 却成了他们的情绪收纳的容器。
    感觉到沈屺春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余令哭的越来越大声,就像是个正常不过受了欺负的人极力想找一个避风港,她不知道她的心刨开是什么样子,但连她自己都惧怕的样子, 恐怕也是他们害怕的。
    她一直想留存的傲骨,在此刻碎了个干净。
    沈屺春不是一直想揉碎她,她现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又能如何?
    沈屺春是不知道自己能如何的,夜里只是紧抱着抽泣不止的余令, 余令说不出一句话, 他同样哑然了半宿, 等到余令哭到入睡才能抽身。
    “她与金凤兰说了什么?”
    夜寒露重,沈屺春倒回水榭, 在这里见了甲三。
    金凤兰跟余令说的话并不多,甲三一字一句地仔细复述,沈屺春听完所有依然想不通余令为何哭。
    “金凤兰说话时她是什么表情?”
    “余姑娘表情淡然, 看样子全然没把金二姑娘的话放在心上。”甲三思索地说道,也就是因为余令太淡然,所以见她后面哭成那样,他也吃了一惊。
    他被主子派到余令身边监视,第一次看她那么失态,哭的像是个小孩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你说她为什么会哭?”
    触及主子迷茫的神态,甲三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余姑娘可能是想让主子心疼?”
    甲三有些不确定道。
    按理说女人痛哭,又是在男人的怀里痛哭,为的莫过于是男人的怜惜,但主子特意询问,他反倒不确定了。
    难不成还能有其他的缘由?
    “我要如何心疼她?”
    这个问题沈屺春问出口便摆了摆手示意甲三离开。
    他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甲□□下后看着主子的背影,总觉得主子变了,若是以前他怎么可能问他这些事情。余令的事主子一直揣摩的格外清楚,仿佛余令做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时他在谢沣宅院门前守着,时时惊奇每一件事都与主子想的不差分毫。
    现在却像是不一样。
    主子对余令的事竟然也会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