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作品:《走漏风声》 他甚至确定,如果不是他先开了口,易时永远都不会对他说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易时的下巴抵在贺昭的发顶,开了口,声音有一点点哑:不全对,我确实认为情感是一瞬间的感受,不是持续动作,也认为这个年纪的喜欢,冲动脆弱不堪一击。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一直以来的偏见。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想给我们都保留一段美好的记忆,想让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值得喜欢的人,哪怕到时候你打算一个人往前走,也不会后悔。
易时知道贺昭的敏感和坦率,也知道他的掩饰和体面,人总是有些保护机制。
所以他明白贺昭直接把炽热坦诚的一颗心剖给他看的孤勇有多可贵,所以他没办法说出半句虚假或者敷衍的话。
他不否认贺昭说的他都有想过,贺昭有时候稳重成熟,做事有成年人的影子,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冲动三分钟热度。
贺昭说过他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但不爱想那么远,走一步算一步。
贺昭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未来不去考虑走多远,但是他不能。
贺昭不去想不爱想的,他都会仔仔细细地替他想一遍。
他怕贺昭后悔,更怕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贺昭的负担。
他希望贺昭快乐。
希望贺昭和他在一起快乐。
希望贺昭以后想起他,想起这段感情不会后悔。
易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看法,也不在意未来有多少阻碍。他本就是这么长大,没有倚仗无人目睹没有陪伴,理智冷静地面对现实,做精密的计划,接受最坏的结果,所以他敢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不确定凭着本能在爱人的少年,发现一条路走到底的代价后,还会不会一往无前。
他不愿意说这些,不愿意提醒贺昭。如果可以,他希望贺昭什么也不要想,不去考虑那么多。贺昭只有17岁,本就该意气风发,不计后果去爱人。
不管什么原因,你什么时候不再需要我,或者,想退回去,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易时说得很慢但是没有停顿,语气平缓而温和。
一生中需要考虑后果的事情太多了,少年总会长大,他不能预见未来,但至少在他这里,贺昭永远自由。
这不公平,贺昭说,你没有给我机会证明我自己,就觉得我一定会放弃,就觉得我一定是先放手的那一个。对,我做事容易半途而废,喜欢新鲜事物,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喜欢你。
他的话语没有抱怨,只带了一点点鼻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家人,有朋友,有那么多人爱我,你只是其中之一?贺昭吸了吸鼻子,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是最稀罕最偏爱的喜欢。可能世界上有很多种感情,但只有对你,我希望你只看我,只喜欢我,一些事只和我做,一些地方只和我去。
易时抬手轻轻摩挲贺昭的脸,摸到了一点湿意。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想象得到贺昭现在的表情,眼尾泛红,嘴角倔强地紧紧抿着。
他低头在贺昭额角亲了亲,嗓音低哑:别哭了。
第72章 宝贝
谁哭了?贺昭很轻地吸了吸鼻子。
易时用指腹轻轻把贺昭眼角的湿润揩去,没有吭声。
你不需要我喜欢你吗?只要我过得好你就满足了吗?你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也会开心吗?贺昭仰着头问。
他有这一段记忆就足够了,能有这样一段日子已经是他人生中的乌托邦。
易时很想这样回答,他也这样回答了自己无数次。
但他欺骗不了自己,怎么可能足够了?怎么可能不想要更多?
人都会越来越贪心。
不是,易时轻轻闭上眼睛,我很贪心。
从一开始,就想长久留在他身边。
我也贪心,才不想跟你退回去,好不容易才这么亲近,怎么可能退得回去?贺昭重新把下巴抵在易时肩上,在他锁骨亲了一下,我还不敢说一辈子都会喜欢你这种话,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确定我不可能会后悔,所以你可以大胆地喜欢我,大胆地让我喜欢你。
知道了。易时摸了摸他的脸。
你才不知道!你就知道让我心疼。贺昭不知道想到什么,报复一样在他锁骨轻轻咬了咬,你干嘛非要在自己人生添加这么多厚重的底色,我们的未来肯定会是五颜六色的。
不会了。易时说。
我可能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想得全面深刻,或许在你看来我幼稚冲动,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我知道你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年少时期的感情不成熟,很难走到最后。贺昭抱着他,低低地继续往下说,像是耳语一般,17岁的贺昭喜欢上17岁的易时,18岁的贺昭喜欢上18岁的易时,19岁的贺昭也可能喜欢上19岁的易时不够成熟的贺昭喜欢上不够成熟的易时,成熟的贺昭也可能喜欢上成熟的易时啊。喜欢是一瞬间的事,可是贺昭为什么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喜欢上易时?谁规定很多段感情的对象不能是一个人?毕竟易时那么好,完全长在贺昭的审美上。
良久,易时才把贺昭抱得更紧,嗯了一声。
我虽然好像有很多人爱着,但其实很多时候都会孤独。贺昭在易时怀里蹭了蹭,你知道我很怕孤独,在没有你的地方,我肯定很孤独。我不要你为我好,你能不能只对我好?为我好的人太多了,他们总是站在我对面,你能不能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不要管别的。
为他好和对他好不一样。
为他好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而对他好是站在他身边。
好。易时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
真的假的?你个文盲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就说好?贺昭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抱怨。
听懂了,我只听你的,除非你亲口说不需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你。易时说。
贺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易时说的好像也没错。
如果有一天易时说不再需要他,他也会放手吧?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不需要易时?
房间里很安静,他听着易时沉稳的心跳,觉得踏实又觉得有点儿发麻。
你能不能把我抱紧点儿?贺昭问。
易时把他抱得更紧,两人紧紧相拥。
我先说好,我跟你谈恋爱不是试一试,也不只是冲动,我很认真。贺昭又说,所以你要把我抱紧点,不要让我随随便便就走丢了。
我知道。易时说。
我不是只想着现在,我也想过以后,我想和你一起去上大学,虽然我肯定考不上你的大学,但是我可以考附近的学校。贺昭说着又觉得有点儿委屈。
他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他只想到这里,易时却似乎已经想得更远。
他尊重易时的人生,在17岁的年纪拥有27岁的成熟和思考也很好,只是他希望易时能轻松一些。
我知道。易时又轻声说了一遍。
我的脸烫吗?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鼓起十成的勇气说的,我现在可是害羞得咬牙切齿。 贺昭拉着易时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我的初恋。我没什么经验,还天真冲动,不知道怎么让你对我有信心。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证明自己,证明我的心意。
他说得很轻,但是很认真。
易时的心思重,藏得深还爱憋着,他很难完全知道易时在想什么,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
我也害怕,害怕你不喜欢我,我有时候也很笨,你不表现出来,我根本感受不到你喜欢我,就会不停猜。贺昭说完可怜兮兮的一番话,还故意凑到易时嘴角亲了亲,索了一个吻。
怎么表现出来?易时摸着他的后颈。
我以前总是希望别人给我的关心和爱自由一点儿,用我的方式来。但是你不一样,我不要你给我自由,我想用你的方式来爱我,拥抱我亲吻我把我绑在你身边都可以,我喜欢你这样,我要是觉得不舒服了肯定会直接告诉你。贺昭语调懒懒的,像是认真又像是在哄他,我不是因为你付出才喜欢你,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被喜欢。是因为这么喜欢、迷恋你,才享受你的付出你的爱。你也不要把我的付出我的爱意当成负担,更不用偿还什么,我只是喜欢你,只要你喜欢我。我们是相爱,相爱本来就不是单方面的,我们在一起就是要承担并享受对方生理上、心理上的需求,分担生活上的苦乐。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当然有时候会有点不美好,但你不能因为不想让我看到这点不美好就剥夺我享受美好。
沉默了片刻,易时在贺昭耳尖上亲了亲,嗓音有点儿低沉:真会说好听的话。
贺昭确实说了太多好听的情话,用最好听的话教易时怎么爱他,教易时怎么被爱,好听得易时恍惚地被他说服了。
他何尝不是只要贺昭喜欢他?
他早就意识到了,除非贺昭喊停,他根本不可能停止爱贺昭。
他早就在这样的状态里,他只能不计后果地去爱贺昭,只能奋不顾身投入这段感情,考虑什么都没有意义,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不如,就按照贺昭说的,干脆什么都不再想,就这么抱紧怀里的人,好好享受当下的一切,直到他把自己推开为止。
我们不是互补么,我能说,你这么能干。贺昭开始笑。
易时是那种会默默做很多,但什么都藏在心里,做十分才吐露心中一分的人。贺昭却是心中想十分,就能把十分都完整表达出来的人,有时还能敏锐察觉到易时没有说出来的几分心思。
今天晚上的谈话不一定有用,也不一定会改变易时的想法。但还算一次成功的交心,至少他知道易时是怎么想的,易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贺昭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乐观地觉得,只要他们彼此还喜欢着对方,这些就都不算大问题,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总有解决的办法。
易时在贺昭鼻尖亲了亲,又亲了亲额头、眼睛、下巴、锁骨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每一处,像是在表述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爱意。察觉到贺昭忍不住轻轻仰起头配合他,他把最后一个吻落在了贺昭颈侧。
易时很少像今晚这样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更别说和人互通心意,每一句表达心意的话都说得很艰难,贺昭一直窝在他怀里认认真真地听着,温热的呼吸轻轻呼在他脖颈处。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亲昵。
易时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和一个人靠得这么近,近得可以交换想法,交换呼吸。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一个人。
不是没遇上过善意的、热情的、优秀的人对他示好,甚至示爱,但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天性,他难以与人亲近。也有朋友和亲人,同样基本维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遇上贺昭,一次又一次互相靠近。
易时时常自省,习惯深思熟虑,他知道自己,比起对一个人好,更难的是接受别人对他的好。他踽踽独行惯了,谁都不想欠,接受别人一分,就偿还一分。
他怀里这个人,和他相反。
贺昭擅于表达,也擅于接纳爱意。
在无声的黑暗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昭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他的脑袋贴在易时的脖子,柔软蓬松的头发触着他的皮肤,痒痒的。易时闻到了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和他一样的洗发水,但是在贺昭身上似乎有点儿不一样,确实很好闻。
他轻轻在发上落下一吻,嗓音很轻几近无声:晚安,宝贝。
贺昭却忽然睁开眼睛,扬起脸:啧,我听见了,你叫我宝贝了。
易时愣了一下,在他眉间亲了一下,催促:赶紧睡觉。
贺昭翻身搂住他,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再叫一遍。
你还没听够你妈叫你?易时说。
那哪能一样,干嘛偷偷叫我?当面不敢吗?贺昭不依不饶,颇有点儿挑衅的意味,你再叫一声,我就放过你。
睡吧,宝贝。易时有些无奈。
敷衍,没有刚刚好听,也没有刚刚有感情。贺昭说着,重新躺了下去,但是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也这么叫吧。
贺昭确实困了,见好就收,没有再闹易时,只像抱着抱枕一样贴着易时,闭上了眼睛。
就在易时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你和别人亲过吗?你们在国外是不是都亲来亲去?
贺昭开口前很轻动了一下,易时知道他又要说话了,原本打算装作听不见,但是这两个问题不能不回答。
哪个别人?易时问。
随便哪个别人,这么说吧,你跟我是初吻吗?贺昭换了个问法,问完从易时怀里挪开一点儿。
易时又把他捞了回去:我跟谁?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初吻!贺昭提高了一点儿音量。
见贺昭真的激动了,易时轻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别人,只有你。
那你怎么技术那么好?贺昭想了想,补了句,不像我就知道乱啃,尤其是今晚特别好我特别喜欢,我腿都软
易时的吻一向温柔,让人很舒服,贺昭情动的时候有些乱,凭着本能反应胡来,他也耐心地引导周旋。
易时不知道贺昭的脑子哪里又抽了,刚刚还说自己脸害羞发烫,这会儿就间歇性脸皮加厚,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闭嘴,还睡不睡了?
贺昭唔唔地抗议了两声。
易时又低声说:知识不一定要亲身体会才能学习到。
贺昭闻言更兴奋了,拉下他的手:你还查过资料?是看文字,图片还是片子?什么时候查的?你该不会老是看唔
易时准确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堵住了他的话,低声说:睡吧,改天教你。
贺昭似乎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在黑暗中弯了弯眼睛:明天?
嗯。易时应了声,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管贺昭说什么都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