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的悲哀 第37节

作品:《师娘的悲哀

    小狐狸窝在她怀里抖了抖毛发,噘嘴不满道:“为什么主人能在水上走路,真儿就不能?”
    “各有所长罢了,你在魔域时不也如鱼得水么?”
    她的水源之力可驾驭世间水流,凡是江河湖海,无不与她亲近,哪怕她有朝一日修为尽毁,术法全无,亦可以神魂为祭,化身万千灵水,求得山城永固。
    这便是规则的力量。
    “主人什么都知道,好厉害呀~”
    “就属你嘴甜。”
    一人一狐边说边笑着,不知不觉已走过大半洛河。远方炊烟漫漫,山雾渺渺,绵长无尽的河水上,蓝衣女子从容踱步而来,姿态优雅,衣袂飘然,周身清水环绕,恍惚似洛神重现凡尘。
    与她这边的淡定悠闲想比,被挡在秦阳城外好几天的苏颜颜简直度日如年。
    她当时一听说嫂嫂回了秦阳,拎起包袱便要追随嫂嫂的步伐,秦阳城远隔万里,她还没去玩儿过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总归她如今处处受师兄冷眼,哪儿有跟着嫂嫂来得痛快,还能多陪嫂嫂解解闷,可谓一举两得。
    况且这事儿可是得了师兄默许的,走之前师兄还暗戳戳扔了块玉牌给她。可别小瞧这玉牌,它从属于师兄腰间那块石玉,统共就没几块,是少数能与师兄直接传音的法器之一。
    苏颜颜心想,师兄这么做肯定是不放心嫂嫂,希望她传回去点消息,哼,这她可就不乐意了,指望她办事儿还那么高冷,谁理他呀。
    结果人到了秦阳,连门都进不了,还得知嫂嫂根本就没回来过!
    嫂嫂比她早行几天,就算乘坐云船也该到了,怎么可能比她晚呢?苏颜颜一下慌了,生怕嫂嫂出事,先是急急忙忙传音给师兄,而后又想快些入秦阳告知伯父伯母,哪里晓得秦阳城外的守卫压根就不放她进去!
    说什么外人进出秦阳必须有通关文牒,无一例外。
    她都解释八百遍了,她是他们家大小姐的夫君的嫡亲师弟的准未婚妻!
    然而人家并不搭理,一脸看骗子的表情,生生给她拦在门外,只说有待通禀。
    好嘛,一通禀就两三天,再接着就没消息了,苏颜颜一气之下,原打算撸起袖子硬闯,然后惊讶地发现秦阳城外竟包裹着一层极为浅淡的天蓝水罩,远看上去波光粼粼,灵气盎然。
    莫非这便是春儿提起过的水源灵墙?
    苏颜颜悻悻收手,再怎么说她也不能破坏嫂嫂设下的保护罩吧,虽说这并不是她想破坏就能破坏的……
    实在无法,苏颜颜只能默默蹲守在秦阳城外,自上次联系后师兄也没理过她了,她一边担心嫂嫂,一边唾弃师兄,一边在回家和等待之间反复横跳,最后索性在秦阳城内外走动的商贩手里买了本小蓝皮,“心平气和”读了起来。
    只不过当她津津有味看完整本时,却发现剧情在高潮处戛然而止,细细一问才知这只是上半册,苏颜颜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便找着那人想买下半册,结果被告知下半册作者根本没写完?
    ……苏颜颜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的笔者,没写完印出来干什么,这不是害人跳坑吗?!
    她翻到第一页看了下作者名字:日免。
    很好,本小姐记住你了。
    就在苏颜颜无比郁闷间,前方人来人往的小闹市中,慢慢走出一抹淡蓝身影,那不正是嫂嫂么?
    苏颜颜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大喜过望,忙将话本扔进储物袋中,边跑边大喊:
    “嫂嫂!”
    “颜颜?”元矜原本正教肩膀上的小狐狸如何控制自身之力,如何更好地修炼,忽而听到一声惊喊,不由抬眼望去,竟是好几日不见的苏颜颜。
    “你怎会在秦阳?”
    “我当然是来找嫂嫂的……”苏颜颜心里委屈,叽里咕噜把这些天的遭遇全都吐了出来,听得元矜忍俊不禁:
    “秦阳素来戒卫森严,父亲上任后尤是如此,你多多见谅。”
    苏颜颜一脸无奈:“既是嫂嫂的故乡,还说什么见不见谅。”
    元矜面色温和:“这次你便随我一同进去吧,你好不容易来一躺,定不能怠慢了你。”
    苏颜颜闻言笑嘻嘻搂住她胳膊:“嫂嫂最好了。”
    这动作惹得坐在元矜肩膀上的狐狸嫌弃似地换了一边,小嘴里轻轻哼嗤出一声。
    苏颜颜的注意力适才转到这狐狸身上,眼中惊艳一闪而过,不由啧啧称奇:“咦,才几日没见,我怎么觉着你变得更加……”
    她话到嘴边下意识一顿,实在没太好意思把“魅惑”二字说出口,斟酌了半刻才接着上句道:
    “好看了?”
    某狐狸闻言高高扬起脑袋,理都不理她。
    倒是元矜嘴角浮现一抹浅笑:“真儿原本便生得漂亮,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小狐狸耳尖蓦地动了动,蓬松的尾巴甩啊甩,两只小爪子悄悄靠近合拢。
    突然间,它似是下定决心般猛地拱近元矜,极快地舔了下她脸颊,口中说着讨喜的童言稚语:
    “真儿也喜欢主人~”
    第39章 扮演一世夫妻
    “轰隆隆……”
    容连又开始下雨了, 今年的雷雨天似乎比往常更为频繁,这对于修仙界来说实非善事。
    瑶光殿内的莲座上,容辞正闭目静修, 落落白衣铺陈开来,远看去便如画般宁静悠远。
    他听到外头的惊雷声,眉心动了动, 而后缓缓睁眸。
    转眼阿衿已离开三月了。
    骤雨忽至,淅淅沥沥打湿了窗牖门庭,容辞目光正对向殿外,望着那连绵不绝的雨滴从天而降, 似缠成线一般,直直将他勾回已然久远的当年。
    那时他和阿衿尚且年少,几番游走于凡世,却发现因妖邪暗中挑拨作祟, 故引得战乱频发, 多国动荡, 百姓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为阻止生灵涂炭,也为积攒累世功德, 他们毫不犹豫受下天道封印,曾在凡间扮过一世夫妻。
    他是战无不胜的绝世名将, 她是步步为营的摄政公主。
    他们奉旨成婚,默契非常;
    他们精心筹谋, 聚少离多。
    不知为何, 思及此处,容辞眼前竟似蒙上一层薄雾般一点点灰暗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透过些许微光, 看清了她一如既往沉静的容颜。
    是了,他的阿衿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温和沉静,哪怕仙魔决战之日万千军马兵临城下,也能面不改色地同他出谋划策,然后视死如归般与他共赴穷途。
    只消她坐在那处,便叫人心静神宁,再无惧任何困苦艰难。
    正如当年纷乱凡世,纵然他们敛去术法,亦无损她气质高洁。
    记得那个时候人间各国林立,打起仗来无休无止,而他们的任务便是结束乱世,一统山河。
    她从一个岌岌可危的王室公主,与他一起,一步一步定乾坤,谋天下,明明心知不过假扮夫妻数十载,却也生出丝丝缱绻情缘。
    因着战火连天,他常年出征在外,最后那次,竟足足分别了二十多个春秋。
    当初离别,她独身纵马于潼关相送;经年后再次相见,却皆已过不惑之年。
    他自是归心似箭,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回京畿要地,适逢天降雷雨,不得已欲躲进城外庙中,却见一女子撑伞迎面走来,不偏不倚在他面前站定,只略略抬眸,便伸手将他纳入绣伞之下。
    雨珠噼里啪啦打落在油纸面上,包裹住伞下相拥而立的身影,两人都紧紧抱着对方,谁也舍不得松手。
    在那之后……又过了许多年,他们亦是在这样的雨日,对着天地起誓,撑伞相拥,一夕定情。
    容辞愣愣望着画面愈拉愈远,忽然间眼帘一花,便瞧殿外匆匆走来四人,正是容拾春,乔思,莫宁以及莫宁身后的布衣男子,皆等待在廊檐下躬身求见。
    他敛了敛眸,挥手撤去结界,几人顿时鱼贯而入。
    “师兄,”容拾春率先踏进,连声求救:“你快管管,宁宁这次竟从外带回了个男人,说是,说是……”
    相比他的局促,莫宁倒一脸淡定:“师叔何必吞吞吐吐,乐生与我早有婚约,本就是我的未婚夫。”
    夹在中间的乔思默默听着他们说话,愣是一言没发,事实上,如果不是容师叔非扯着她来主峰,她一定能闪多远闪多远,完全不想介入这件事情当中。
    那乐生是什么人?乐家的独子啊,准确来说,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因私通魔族罪被判灭门的乐家独子。
    没想到他们家还有点本事,在那样严密的监视下还能狸猫换太子,偷偷留下一条血脉。
    至于乐家和莫家的婚约,以前的确是有过的,但后来乐家全族灭门,婚约自然不了了之,谁知道这莫宁不仅将人找了出来,还满心旧事重提。
    若她当真因婚约嫁给乐生,乔思倒有几分敬佩,只不过乐生仙界罪人的身份是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摆脱。
    容辞面色微沉,目光瞟了眼众人,薄唇轻启:“乐生?”
    容拾春意会,连忙道:“师兄,正是二十多年前的乐家……”
    要说这桩案子,得从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说起,那时各方鏖战,乐家竟伙同魔族里应外合,导致损伤十分惨重,又因他们做得极其隐秘,直至事后七八十年,在师兄锲而不舍的查探下方才水落石出。
    师兄当即震怒,毕竟若非情况那样危急,嫂嫂或许不必耗尽精血,整个修仙界也对乐家恨到了骨子里,一致同意处以魂飞魄散的极刑。
    这惩罚的确残忍了些,所以他猜测当年是师兄故意放水,给乐家子孙留下一脉,才有了现在好生生站在这里的乐生。
    容辞脸色更沉,眸底一片讳莫如深,叫人摸不清喜怒。
    莫宁却一点不怕,对于她来说,乐生的身世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乐生是可以为她豁出命去的人,而且以后会一手创建邪派。
    “师兄,此事该如何处理?”容拾春见师兄久不发言,只能再次站出来请示。
    容辞微蹙着眉头,沉默良久,忽而看向莫宁:“你从何处找到他的。”
    “途中偶遇罢了。”
    莫宁张口便来,她一直细细观察自己这位师尊,他似乎比往常更冷,看上去显然有些不悦。
    她不就带了个“未婚夫”回来么,她这光风霁月又冷情冷心的师尊怎么还生上气了?
    随即她转念一想,似是明白了什么,莫名有点爽,然而好戏还远没开始。
    “师尊,师叔,我与乐生婚约在身,断不能因他落魄弃他于不顾,师尊不会不同意吧?”
    “宁宁啊,你不知道这个人……”
    “师弟,”容拾春剩下的话未说完便被容辞骤然打断,他淡淡扫了眼莫宁身后的青年:
    “不必说了,留下来吧。”
    容拾春一顿,知道师兄这是起了恻隐之心,允他在容连既是收留也是监视。
    他无奈叹了声,拱手应道:“是,师兄。”
    *
    秦阳城内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里,一只赤红小狐狸和一个橙衣女子正飞速穿梭,最后齐齐停在一个打着卖水果招牌的小摊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