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已经没工夫耽误,她必须从刚才那可怕的一连串枪响里定神,撑起轻颤无力的身子,艰难迈动双腿走向墙边的桌子,抽屉里应该有些有价值的东西。
    她对商琛在东南亚的生意了解甚少,虽然用极乐天堂洗钱是铁板钉钉,但走私的货一直是个谜,帕蒙亲王付那些巨额黄金总得有个来源。
    抽屉第一层里空无一物,下面是个类似保险箱的装置,密码盘需要四位数密码才能开箱。
    她硬起头皮试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又试了商琛的生日,再一次错误,显然,看来这个密码和外面两道门一样,都不会让人有几率试对。
    黎粹不得不放弃这个密码箱,转而寻找墙上有没有按钮,说不定这里会有暗门,她顺着墙壁摸过去,昏暗灯光下也看不清,手碰到一个按钮开关,她向下一摁,刹那间,荧屏的光打出墙壁,十几个屏幕同时亮起,每一个屏幕都对应监控着商氏庄园的一处地方。
    她目光一个个寻过去,在左上角找到对应一层大客厅的监控。
    监控没有声音,屏幕里只有四个人。
    商琛,他的大爷爷,二爷爷,还有他的堂兄。
    这是一场以失败而告终的豪门夺权。
    豪华大客厅成了血腥的屠场,五个东南亚样貌的佣兵死状惨烈,全是一枪爆头,黑漆漆的窟窿往外涌出血浆,在地砖上汇聚成一大片殷红血河,
    冷戾凶狠的男人持枪指向商铮头顶,他墨眸危险眯起望向对面两位长辈,弯起唇角冷笑一声,沉戾道:“看来二爷爷前几天来我家,是过来探探路。”
    二爷爷手里的核桃快被捏成碎渣,暴跳如雷的哼了一声,叱责道:“你看看你在南边干的那些勾当!现在祁市长又死在你手上,商家在你手里迟早要被那些条子连窝端!”
    “二爷爷做的不也是这个勾当?”商琛朝地上轻蔑的“啐”了一口,皮鞋狠狠踹在一个东南亚佣兵的尸体上,“这架势,看来二爷爷找了南边不少人情。”
    四十多岁的商铮在商琛的枪口下抖若筛糠吓得快湿了裤子,本来以为今天有两个祖辈做靠山,能从商琛手里夺回商氏的权柄,可没想到功亏一篑。
    大爷爷火冒三丈的用拐杖杵地,“你祖母被你送到贡港去管不了你,我这把老骨头就得负责清理门户!”
    这话彻底激怒了男人,他一把揪起商铮的衣领子扔给一旁守着的阿昆,阿昆干脆利落将商铮双手钳在背后,他怒而发狠,冲着商铮左腿抬起就是一枪,打得商铮龇牙咧嘴的干嚎叫痛。
    大爷爷看见自己孙子腿部中弹气得差点翻白眼过去,抖起手指着商琛鼻子骂:“你你你!有本事就冲我这个老头子开枪!”
    “行了,阿琛。”二爷爷拦在前面,摇头叹气,“我和你大爷爷本意只是想让你把位置交给你表哥。”
    “夺我的权用得上找五个佣兵?”商琛眸色皆是煞气,冷冷质问,“这是我今天在家,如果我不在,您二老是不是准备拿我老婆孩子开刀?”
    “祖父!”商铮瘸着腿叫喊,“不能让他媳妇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咱们商家不能再有一个祸害!”
    砰!
    他墨眸斥满狠色,又是抬手一枪打穿商铮右腿,哀嚎声响彻整个大厅,大爷爷气得花白胡子乱颤,一口气上不来血压飙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话都说不出一句。
    二爷爷迭忙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哥哥,瞪起怒目冲他斥骂,“混账!商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六亲不认的东西!”
    男人薄唇挑起冷淡讽笑,向后退了两步,颀长身躯坐倒在沙发上,不羁狂妄地在两位长辈面前点了根烟,又朝阿昆的方向招了招手。
    阿昆将双腿中弹的中年男人压到商琛旁边,商铮双腿冒出血不断打颤,弯着腰,额上全是密布的汗,唯恐商琛会给自己脑袋来上一枪。
    商琛俊漠如山,抬手一把狠狠摁住商铮的脖颈,冷冷扬起薄唇讥讽的笑了笑,再看看对面站着的两位长辈,嘲道:“就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值得您二老这么费心给他铺路。”
    他一只手掐住商铮后颈,另一只手夹烟碰倒唇边吸了一口,烟草味和大厅的血腥味混在一起,两位长辈自知再这么僵持下去,难保商铮不会死在这里。
    大爷爷稳了稳心神,握住拐杖,愤而不甘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是输了。是我商家治好了你的病,再亲手培养出你这个孽障,怨不得谁,怨不得谁。”
    “治我的病?”商琛轻笑,叠起双腿向后倚靠沙发背,悠哉地弹了弹烟灰,瞥了一眼自己手底摁住的商铮,“那我还得感谢这个废物接不住商家的权柄,才让长辈们把心思打到一个四五岁还有自闭症的孩子身上。”
    两位长辈神色一沉,相顾无言的默了默,谁也说不出话。
    谈及至此,男人阖了阖眼,吐了口烟圈,一丝淡淡的冷笑挂在唇边,他硕然起身,扬起胳膊将手里吓得面如土色的商铮甩到两位老人面前的地砖上,中年男人双腿磕到地砖又是一通喊痛。
    大爷爷瞧了眼地上连滚带爬的孙子,老眼垂着,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愁容。
    年轻俊漠的当家人冷蔑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狠狠道:“我不杀他,就当还商家各位长辈当年用尽手段治好我的病。”
    二爷爷长长叹了口气,向后招招手,来了两个人把地上嚎疼的商铮抬走。
    他墨眸扫了一圈客厅地砖横着的五具尸体,昂了昂下巴,客气道:“这些杂碎还请二爷爷处理干净,我老婆怀孕了,见不了血光。”
    “孩子,你记住我的话,滥杀无辜,弑兄灭祖,作恶多端,自有报应!”
    二爷爷给商琛扔了十六个字,搀着老大哥向外走,又走过来几个人拖走佣兵的尸体。
    他深沉凛冽的矗立着,直到两位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才叫阿昆找人把地上清理干净,疾步走向通往地下厅的内部电梯。
    见到那个女人盖着自己的西服阖眼窝在小沙发里,他冷硬的心口都软了几分,坐到沙发边沿,用手轻碰她的小腹。
    女人不着痕迹避开他沾满血腥的手,睁开眼平静的坐起来,问:“都处理完了?”
    他虚虚的伸臂揽住她,问:“你就不想知道是谁么?”
    “知道不知道有用么?”黎粹红唇涩然的弯起,美目干涸的凝睇他,“你还活着,对方一个死人,知道是谁也不重要。”
    男人粗粝指腹揉着她细嫩手心,道:“是我两位祖父和商铮,他们想逼我让权。”
    黎粹当然知道,刚刚才看过监控,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那场面,她还是干呕的昏天黑地,连忙把屏幕关掉,这才躺在沙发里休息。
    她瞠目望他,震惊于他口中的夺权,红唇稍稍翕动,也没说什么,垂着眼帘问他,“众叛亲离的滋味儿好受么?”
    “我不在乎。”他抬臂拥住她,下颌抵在她肩膀,“粹粹,我有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的过下去。”
    过下去,该怎么过下去?
    她问过自己千遍万遍,到底该怎么和商琛过下去,她有道德和底线,无论是感情还是法度,都找不到自己可以和他过下去的理由。
    商琛缓缓松开她,起身半蹲在她眼前,两只大掌合着她的手,敛起黑眸向她诉说自己童年不堪的心理阴影。
    “我从小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不怕你笑话,我的交流障碍一度让他们对我很失望,他们曾想放弃我,可当时商家内部一团糟,放弃我,就意味着我爸要让出董事长的位置。”
    天才的代价是自闭症,她盯着他,这一刻的商琛仿佛有些陌生,她从他紧皱的眉宇间仿佛能看见当初蹲在小黑屋的小男孩。
    “他们给我治病,要求心理医生在一个月内治好我的高功能自闭症。”男人菲薄的唇扯起苦笑,摇摇头,“那根本不是治病,多方面刺激罢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刺激”带过,可她曾在美国一家社区医院做过志愿者,主要工作就是陪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子们。
    这种心理障碍别说一个月,需要经过三年,五年的心理疏导才能有疗效。
    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在一个月里,把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冷血残忍的魔鬼。
    黎粹静默凝睇这个男人,终于了解舞蹈学院董医生说的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创伤。
    可这,不是他可以横行作恶,一手遮天的理由。
    这个世上,比他可怜的人更多。
    第79章 【你救救我】
    “这就是你随心所欲作践别人的理由, 是吗?”
    黎粹目色淡然的望入他漆黑瞳孔,仿佛能看得到那片黑潭底部的肮脏污浊。
    第一次向别人剖开童年阴影的男人见她望向自己,垂低俊颜, 难堪的无所适从, 他的大掌合住她那双温暖纤手,哑着嗓子低声道:“粹粹,一个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不懂感情, 也从来没人告诉我什么是善良, 你用你的善良, 救救我, 好么?”
    她无法谅解他的忏悔, 因为她曾经也是那些无辜的一员,激动地拔高音量连声反问:“你早就无药可救了!你去问问那些你作践过的人, 死在你手里的人, 问问他们要不要救你!”
    “别动气,粹粹,别伤着孩子。”他迭忙抚平她的情绪, 头缓缓凑到她小腹,附耳听了会儿后皱眉道:“没声音,这孩子不大爱动啊。”
    男人被她肚子里的孩子拽住了全部心神, 也没想过不到两个月的胎儿怎么会有动静。
    不过不提也罢, 一提, 她想到自己肚子里怀着商琛的孩子就气得烧心,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他手里,他怎么配做一个父亲?!
    黎粹攥紧拳头狠力捶打他肩背,撒气般的连连斥道:“你怎么配!商琛,你这种人渣凭什么可以有一个孩子!我凭什么要给你这个杀人犯生孩子!我一定会把这个孽种打掉, 一定会!”
    他听她连喊带叫的要打胎,一张俊颜立马乌云密布,黑沉了好几个度,两只大掌攥住她挥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半起身用西服袖子捆住她手腕,免得她伤到肚子。
    “黎粹,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孽种。”商琛沉冷地出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指腹摸着她皙滑皮肤,面上挂着危险轻浮地淡笑,“我说过,你再想着堕胎,我就把你关到地下室里生孩子。你说得对,我是人渣,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我说得出,也做得到。”
    她双手被西服袖子绑了个严严实实,气不吭声地撇过脸,张口狠狠咬在他手背,尖牙瞬间穿刺皮肤,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他喉咙传出一声闷哼,紧皱眉头任她咬破手背,看她咬够劲儿了,才不痛不痒的瞥了眼手上的血牙印,轻笑道:“你这是让我儿子尝尝他老子的血什么味儿么?”
    她贝齿咬紧血色艳丽的红唇,愠色布满精致脸庞,转过头敛起眼眸,再怎么冲着商琛叫嚣,她也是怕他真的把自己关在这个昏暗阴森的地方生孩子。
    他见她不再张牙舞爪的嚷叫,半弯下腰,双臂抄起轻盈纤细的身子,向地下厅外面走去,走的路上还不忘问她,“今天碰见那小姑娘,都说什么了?”
    女人双手捆得严实但又不疼,不情不愿的窝在他怀里,听他问起这话美目瞟个白眼,讥诮道:“想知道自己去问那小姑娘好了,问我做什么。”
    她晓得商琛的脾气,自己这话一激,他反倒更不会赶尽杀绝,主动找祁希冉的麻烦。
    女人尖酸嗔怪的语气引得男人眉宇间沉鹜散了大半,他薄唇抿出一丝笑意,道:“你看看你,老子又没睡她,你怎么一提她跟吃了枪药一样。”
    “难道你还希望我对一个死活不听劝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脸色吗?”她美目睁圆瞪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低头冲她挑眉,道:“我以为你会告诉她报警。”
    黎粹美目轻敛去一道光芒,心里掂量着商琛受用的话,鼻尖轻嗤道:“哼。那你得去感谢那小姑娘对你一片痴心,要报警,她早在你给她拍照片那天就报了,哪会等到你把她毁的家破人亡,才想起来找警察。”
    她说完,自问自己这话刻薄得不容人怀疑,商琛也没再问,阴鸷墨眸漫过沉霭,叫人看不出所思所想。
    走出内部电梯,阿昆带着几个保镖还在一层客厅处理血迹,她回头瞥到电梯门表面划过的道道弹痕,不禁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
    原来防弹门防得都不是外人,防的都是和商琛同血同脉的亲戚。难怪,当初他们在贡港时,他会说他不需要这样的亲戚。
    可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气使她作呕,她心头升起的对这男人的同情可怜顺间被胃里上涌的恶心碾压殆尽。
    他刚抱她走上三楼起居室,稳稳当当将她放在床上后,女人气急败坏的垂眸看着腕上捆着西服袖子,不快的伸向他道:“快点给我解开,我要去洗澡。”
    扑面而来尽是女人散发的沁香,他给她解开西服袖子,覆唇在她发际侧颊亲了好几口,扯起唇角笑道:“很香了,洗什么?”
    她蹙起眉头,伸手推开占便宜没够的男人,嫌道:“洗掉你沾给我的血腥味儿!”起身刚要往浴室走,还没迈出几步,天旋地转脚下一空,被他拦腰抱进浴室。
    他们曾在这里做过太多脸红心跳的事,处处残留着激情欢爱的影子,今天两个人一起老老实实泡浴缸,黎粹反倒有些不适应,而他只是松松揽住她的腰,让她舒服的靠着自己上身。
    她湿滑白皙的美背紧贴着男人蜜色健硕的胸膛,他滚烫俊颜埋进她颈窝,缠绕住小腹的双臂异常炙热,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她都能感受到他的隐忍难受。
    查出怀孕的那天,医生还在临走前特意叮嘱他,前三个月比较危险,不要有夫妻生活。
    女人白皙面颊是被水汽氤氲的潮红,听他极力压抑的呼吸,垂头失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跟进来。”
    他双臂倏然向里收紧,喉结干涩的上下一滚,粗哑道:“粹粹,我没你想的那么没定力。”
    “既然你有定力,那就请你别抱着我了。”她勾唇淡笑,潋滟水眸瞟了眼颈侧的男人,“你咯的我很不舒服,建议你还是上一边先自我解决好再回来。”
    她隐晦的话语更是激得男人呼吸愈发急促,他抬起薄红俊面,眸底积攒着火气,将腿上乱动的女人摁住,掌间虎口嵌住她下颌板过来,薄唇急汹汹地覆过去,吻住她鲜艳欲滴的檀口。
    肆虐碾压的热吻愈深愈烈,她转过腰身,手臂攀绕着他颈部,眯起美目瞧着渐入佳境的男人,本意就是挑逗他,让他忍不住,这孩子说不定就这么掉了,也怨不得谁。
    她任凭男人把自己摁到浴缸边沿,怀孕不到两个月的女人腰肢依然纤细,仍旧可以让他两手掐住,她耳根红晕遍布,抿紧被蹂碾过的唇瓣,等待那火热的进入。
    可他没有,在关键时刻刹住了,只是在那处表面不断摩擦,用这种方式解决需求。渐渐,呼吸越来越重,男人贴着她后背,满意地感受女人空虚的战栗。
    她的反应是最好的证明,她也在渴望他,虽然带着并不单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