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喂，小时喂哥哥吃。”北钧时起身抢过桌上的粥，有模有样轻轻搅拌粥还嘟嘴对着粥呼气。
    关山搀扶北钧煜起身。
    莫姨生怕北钧时烫到手在旁边不停小声提醒，“二少爷小心手。”
    关山先倒水给北钧煜喝，喝了水后感觉自己身体沉睡的器官才活过来，杯子刚被接走小时的粥就送到嘴边，“哥哥喝粥。”
    “你先喝。”
    “哥哥是哥哥，小时是弟弟，哥哥先喝。”为了能照顾北钧时小时还从凳子坐到床上，蹬掉鞋子把自己的脚伸进被窝里，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看着北钧煜。
    北钧煜笑着张嘴喝粥。
    逐渐平静下来的北钧煜开始对这一切产生疑惑。
    例如，为什么他还活着？
    关山似乎看懂了北钧煜突然一脸沉默的意思，打开抽屉，从第一层抽屉拿出ipad，点开视频递给北钧煜看，“大少爷，你先看下这个。”
    北钧煜接过东西，边喝粥边看。
    视频里的人正是他的父亲周明坤，人他认得，可视频里的内容他却不知道。
    这是一段还配有录音的视频画面，画面里，父亲和几个至交见面，谈的是如何争夺江氏首席法务的位置。
    第二段是父亲在高尔夫球场和顾博华的谈话，为了取得首席法务这个位置还不惜要杀害他人。
    第三段是父亲拿江氏机密文件和别人交易谈判的画面。
    第四段是父亲和顾博华联手算计江氏的对话，然后顾博华给父亲下毒，是顾博华杀了父亲。
    “大少爷，陆先生说了，当年虽不是他直接杀害你的父亲，但他对这件事感到抱歉。”
    在他心目中那个光明磊落，行业精英，刚正不阿的父亲原来是个在背地里为了一己之私会算计他人的卑鄙小人。
    突然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北钧煜心里特别难受。
    他坚持了十几年的复仇，真相原来就是父亲做了太多的错事下场是咎由自取，可他却一直把父亲当做好人，认为顾博华和陆纪言丧尽天良残害好人。
    北钧时看到北钧煜眼眶红红，拳头紧握，立刻放下粥抱住北钧煜，还不停用手抚顺北钧煜的背，“哥哥，小时都知道了，去找你的时候他们跟我说了，陆家的人不是坏人，天使的守护神为了救你受伤了，现在还睡觉没醒来。”
    “谁？”北钧煜像是没听懂反问一句。
    旁边的关山替北钧时解释，“是陆希辰救了你，你掉进海里后他跳进海里去救你，赶去救援的保镖找到你们后，因为人力有限，一次只能救一个人，陆希辰把你交给保镖后被海浪拍进了海里，脑袋撞出血动了两次手术，现在还没醒来。”
    听到陆希辰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要北钧煜心里很自责，“他现在在哪儿？”
    “回陆家了，大少爷你别担心，那边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在照顾他。”
    北钧煜直起的背缓缓靠回床边，低着头，用手胡乱搓脸，一时间居然愧疚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北钧煜脸色不太好看，莫姨对着北钧时招手，“二少爷，莫姨带你去给大少爷做晚饭。”
    “哥哥，小时去做饭了，你好好睡觉，我一会就来看你。”
    “嗯。”
    莫姨把北钧时带走后，关山也离开房间留北钧煜一人休息。
    北钧煜一直坐在床边，坐到腿麻时门外的敲门声引起他的注意。
    抬起头就看到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安子然把脑袋从门缝塞进来笑嘻嘻看着他，“北哥，你醒来啦。”
    “你来做什么？”
    “别对我那么冷漠啊。”安子然笑嘻嘻探进一条腿进来，进来后撅着屁股，脑袋又塞到门缝四处张望确定外面没有人才把门反锁，提着手上的东西走向北钧煜。
    把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好东西，补身体的。”
    “知道我的事情，你是来可怜我的？”北钧煜瞟了眼安子然。
    “瞧你说的，咱们是好兄弟，我就不能过来关心你？”安子然拿起苹果开始削皮，“我跟你说，你算好的了，我辰哥哥你知道吧，他就惨咯，我去看过他一次，浑身插满仪器，脸上全是刮痕，头上裹着纱布，后脑勺都光了，他家的医生和护士比保镖还多，整个陆家天天都是死气沉沉，他妈更是以泪洗面。”
    安子然叹了口气，“万一他出事了，人家得绝后了。”
    “我想要睡一下，你先出去吧。”
    “嗨，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还是冷冰冰像块大石头，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好歹跟我说句人话吧，别一来就拿冰碴子丢我成吗？”
    北钧煜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安子然气得拿着刀对着北钧煜比划几下，“算我多管闲事了。”用力咬苹果，转身离去。
    陆家。
    傍晚时分，黄昏那抹浓浓的金黄色光洒落在床边，坐在地上的女生，趴在床边，握住男生的手。
    知道男生不会醒过来却还在继续对男生说话：“小哥哥你看，日落多美。”
    被握住在手掌心的手突然动了几下，就连旁边的仪器也有声音，迈迈听不懂这些仪器发出声音代表什么意思，急的直大喊：“来人，来人……”
    韩承安，韩一安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
    江晚晚用手绢擦拭红肿挂着泪水的眼眶，迈迈上前搀扶江晚晚，“阿姨没事的，别哭。”
    守在门外的陆纪言进来后搂住江晚晚，气呼呼瞟了眼床上，“这个臭小子就是不听话，从小到大让你掉的眼泪还少吗？”
    “等他醒来，我一定要把他揍一顿！”
    江晚晚知道陆纪言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因为心疼难过所以才故意说这种话。
    韩一安和韩承安确认情况后对视而笑，韩承安立刻回头走向陆纪言他们，“我就说我外甥体质好，已经有苏醒迹象，最迟明天早上会醒来。”
    听到陆希辰要醒来，本该是开心的事情但迈迈却笑不起来。
    旁边的江晚晚激动握着陆纪言的手，“太好了老公，儿子没事了，没事了。”
    从赫连旳口中陆纪言得知，迈迈已经办了转学手续，今晚七点的飞机离开景城，陆纪言看了眼旁边一脸失落的迈迈，抽回眼笑望着江晚晚，“晚晚，我们先出去，让迈迈照顾儿子。”
    “好。”现在最合适留在陆希辰身边的就是迈迈了，有迈迈在陆希辰也会尽快醒来。
    房间里的人全部出去后，房间再次安静到只有仪器频率的跳动声：“滴滴滴——”
    迈迈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在那个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地板上。
    手探进被窝里握住陆希辰宽厚的手掌。
    趴在床边，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陆希辰苍白的脸，指腹勾画陆希辰的五官。
    眼眶一点点被泪水模糊，泪珠顺着脸颊滴落没入床单，“小哥哥你知道吗，迈迈等了你十五年了，但是你都没来接我，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呜呜——”压制不住的委屈哭声呜呜响，声音变得颤抖哽咽，“你知不知道迈迈除了喜欢你，还爱着你，可你怎么忍心欺负我，我讨厌你……”
    低头把脸埋进被子，哭了好久才止住委屈的泪声。
    “嘀嗒嘀嗒——”兜里的手机传来响声。
    迈迈擦干净眼眶里的泪水，掏出手机，用努力维持出的平静语气接电话，“喂？”
    “大小姐，我们在陆家楼下，该去机场了。”
    “好。”是保镖来提醒她该走了。
    挂断电话后，四周足足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看到落地窗外的天色她才缓过神来，感叹一句，时间过的真快。
    从地上爬起身。
    到了临别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陆希辰。
    但这是她做出的选择，因为小哥哥不会喜欢这样的迈迈，而她也该离去，让他好好生活。
    俯身，亲吻陆希辰的眉心，“小哥哥，迈迈走了，那个约定，从这一刻起就随着时间散了，迈迈不会再当真了。”尽管不想说这一句话，却还是说出了口，“祝你找到属于你的公主。”
    擦干净的泪水又再一次溢出，还滴落在陆希辰脸颊上。
    也许是害怕自己会心软，她让自己走的很意决，头也不回。
    在房间门关上那一刻，昏迷的陆希辰苍白的唇瓣上下张合，“迈迈不要离开小哥哥……”
    赫家的车停在门口。
    送迈迈去机场的保镖站在客厅等人。
    从房间出来，迈迈在楼道遇到了陆纪言。
    他站在那里很久，像是在等她。
    “陆叔叔。”
    “真的要走？”他很希望迈迈能留下来，但是他也同样尊重迈迈的决定。
    陆叔叔的语气好像是她非走不可，迈迈低头当着陆纪言的面把包裹自己尊严的长袜推下一小节。
    陆纪言看到那展露出来的假肢接口眉心紧皱。
    怎么会这样？
    听到陆纪言沉重的气息迈迈就知道他已经看见了。
    重新把长袜拉好，整理好衣服站起身看着陆纪言，“小哥哥有很好的未来，而我不能连累他，他和我在一起别人会笑话他的，而且他对我的喜欢，也许只是兄妹的喜欢而已，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也谢谢陆叔叔能支持我。”
    真是个懂事讨人喜欢的孩子。
    “陆叔叔，我知道北钧煜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也是为了帮自己的父亲报仇，他可能在某些方面是个坏人，但他是个好哥哥，请你看在他还有弟弟需要照顾的份上请你手下留情，最后，祝陆叔叔和阿姨安康，我先走了。”
    陆纪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个宝贝儿子怎么就不懂的珍惜呢。
    那么好一个姑娘，就这样让人家走了。
    飞机起飞时，迈迈一直盯着机窗外那高高耸立而起变化灯光的延生塔。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抹笑容特别苦，苦到心里涩涩发痛，因为心太疼，所以想找点美好的回忆安抚自己，明明回忆很美，却不知为何把人烫的泪眼模糊，就连机窗外的景城夜色也变得朦胧。
    她清楚记得，童年时，第一次和陆希辰见面的场景就连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到可以默写出来。
    “你好，我叫迈迈。”
    “嗨，我叫包子。”
    “我想约你一块玩。”
    “不好意思，我不和其她女孩子约着玩。”
    “小哥哥，那你可以把我当男孩子，那咱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朋友了，所以咱们不可以做朋友，还有，请你别再追着我跑了。”
    这是小哥哥初次见面拒绝和她做朋友的话，后来她厚着脸皮一直找小哥哥玩，终于小哥哥愿意和她在一起玩，但是身份不是朋友，而是妹妹。
    也许在小哥哥心里，她真的只是妹妹吧，否则那天小哥哥怎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今生和他，便像是景城的雪，没有盼头。
    再见了小哥哥，再见了景城。
    “小姐，机舱凉，盖张毯子吧。”保镖把毛毯盖到迈迈身上。
    “我累了，想要睡会，到了再叫我。”折腾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是。”
    ……
    佣人擦拭完陆家大门，大门正准备关上时，却有访客到。
    江晚晚去照顾陆希辰，陆纪言在书房练习书法。
    “陆先生，门外有一个叫北钧煜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