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作品:《小良药

    小满远远和他对视,周攻玉看到小满,便穿过人群朝她走来,一直走到她面前,笑得温柔宠溺。“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微光下,他眼眸剔透,闪着细碎的光。
    小满的心跳似乎漏拍了一下。
    *
    周定衡成婚,来往宾客众多,也不全是官宦世家,还有许多他在军营中结识的人,席上的人多了,敬酒便是一轮轮接着来。
    周攻玉是个极为典型的笑面虎,众多朝臣是深有体会,也没有几人敢去逼他喝酒,除了周定衡和他喝上头的友人。但顾忌到小满不喜他饮酒,周攻玉还是坚决推辞了过去。
    喜宴到了兴致上,看守便松懈了些。姜月芙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周定衡和旁人成婚,她总要亲自看上一眼,好在她身为过去京城第一才女,识得她的人也不少,轻而易举便让她进去了。
    小满和众女眷一席,之前那些冷眼待她的小姐,得知她被赐了婚,纷纷上前奉承巴结。小满不习惯这么多人与自己说话,许多话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反而有些无措。
    周攻玉早料到这个情景,很快就让白芫去接她。
    小满很想再去和若若说几句话,和白芫交代几句,就朝江若若的院子去了。哪里想到路上会遇到姜月芙,她也正在寻找平南王妃的院子。
    小满出现在面前,将她吓了一跳。
    姜月芙捏紧了袖中的物件,冷眼看向小满:“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扫了眼四周,反而有些好笑:“平南王娶妻,似乎并未请你来,那你来是准备做何事?”
    姜月芙背脊挺直,没有半分心虚,也不能容忍自己在小满面前露出低微的模样。“我来看看他的王妃。”
    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将二人的脸都照得红幽幽的,彼此都没什么好颜色给对方。
    “你想见若若,她此事可不想见你,坏了她成婚的美事。若我记得不错,孙小姐也是被你加害。”小满今日说话不留情面,几句便激得姜月芙气息不顺。
    “姜小满,你说对了,我今日的确是来坏她美事的。”姜月芙语气发了狠,颇为咬牙切齿,看小满的眼神尽是明晃晃的仇恨。“我不好过,你们却个个美满,实在不公平。我今日未曾想过害你,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对我出言不逊,不是姐妹情深吗?那你便替她去死好了!”姜月芙话说完,袖中始终攥紧的物件总算露出了寒光,迅速朝着小满刺去。
    她见到姜月芙总算装不下去,转身就想跑去叫人,一只手凭空伸出将匕首捏住。
    女子力道虽然不大,可这猛地一刺,锋利的刀刃也是划开层层皮肉,将手掌划得深刻见骨,鲜血淋漓染了大片袖袍。连小满的衣裙上都溅了血,周攻玉握住剑刃,面色阴冷到骇人,不等姜月芙反应过来,剑刃便被握着掰转方向,猛地刺入她腹中。
    周攻玉连她的手都懒得碰,推着剑刃又没入一寸,任手掌皮开肉绽,像是毫无感觉般。
    姜月芙疼到连呻吟声都发不出,睁圆了眼睛,似有不甘。她倒在地上嗬嗬地喘了几口气,还挣扎着向前爬,也只是徒劳罢了。地上的血迹蜿蜒开,不一会便睁着眼不再动弹,气息都消失了。在微弱红光下,她的尸身看着十分渗人。
    周攻玉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扣住小满后脑,将她按到怀里,庆幸似的发出一声低叹。“还好。”
    第76章
    大喜之日出了人命, 显然是不吉利的,谁都不愿姜月芙的死被闹大。周攻玉吩咐下人收走了她的尸首, 将此事压了下去, 当日宴会上的宾客并未察觉, 周定衡知道后怕江若若担心, 也没有告诉她。
    周攻玉第一次在小满面前杀人, 一手的血没敢再去碰她。
    而她看着有些惊魂未定, 也许是在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姜月芙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迟早要除去的。失去了母亲的庇佑,父亲的疼爱,又久病缠身染上百花泣,往后注定是要苟延残喘的活着。她嫉恨小满,也厌恶嫁给周定衡的江若若。
    她本来是京城第一才女,甚至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最后死在了心上人的大喜之日, 死在周攻玉手里。
    小满不会同情一个三番五次想害自己的人, 何况留下她对江若若也是后患无穷。不过突然遇到这种事, 心里还是有些乱的。周攻玉处理好伤口,早早送她回府。
    平南王府和江府离得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走到, 小满不想乘马车。正好这个时间,街道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倒也自在。
    周攻玉陪着她在寒凉如水的夜色中缓步走着。
    小满想事情想得出神, 没怎么和身旁的周攻玉说话。忽闻深巷中传来几声犬吠,由远到近,犬吠声越来越大, 很快就看到了跑近的野狗。小满吓得步子都乱了,连忙往周攻玉身侧躲,扯着他的衣袖大气也不敢出。
    自从见到徐燕被狗分食的场景,小满就再也见不得有狗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攻玉知道她害怕,伸出手臂将她搂到怀里,安抚地轻拍两下,等野狗的身影跑远了,才低声说:“没事了。”
    话说完了,他却迟迟没有将小满放开。
    这些时日的相处,周攻玉已经没有再擅作主张,对小满做些无礼的事。小满待他的态度似乎松软许多,可要离开这个想法,却从未被撼动过。连他自己也不敢猜,如今在小满心里,他有多少的分量。
    兴许不如韩拾在她心中十分之一的分量。
    方才周定衡成婚的时候,他心中也在想着与小满的婚事,想着她穿上嫁衣的动人模样。
    这样明艳如火的颜色,其实很适合她。
    多年前她披着件红色的斗篷,远远看去,就像灰败冬日中的火焰,灼人眼球,叫他移不开目光。
    “你今日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周攻玉轻声问她。
    小满难得没有将他推开,扯着他衣襟的手指紧了紧。认真回答了他的话:“这几日义母对若若说了很多话,还有兄长送她出阁,可我没什么亲人,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送江若若离开的时候,义父眼神欣慰,义母眼中满含泪水,皆是面带不舍,而若若在益州的兄弟姐妹也都来了。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想到了自己也快和周攻玉成婚这件事。
    因为此事是周攻玉主张,他自会将一切准备妥当。可今日,她名义上的姐妹,姜月芙也死了。
    她还是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
    周攻玉低眉,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去牵小满的手。她手指微动,却没有避开,任由周攻玉将五指嵌入她手掌,让彼此十指相扣。
    他掌心温热,力气有些重,像是生怕她反悔将手抽出一般。
    “旁人有的,小满也会有,无论往日如何,攻玉哥哥会是你永远的亲人。”他嗓音温润,像温水缓缓浇灌在她心上,融化层层碎冰。
    二人并肩走着,街上挂着的灯笼光线微弱,在地上拖出了并不明显的两道长影。
    夜路漫长寒冷,周攻玉陪着她一路回到江府,最后仍是要分开,再独自回到庄严寂冷的皇宫。
    小满站在江府的门口,心脏像是被什么拉着往下沉,让她感觉胸口处沉闷酸疼。
    她对周攻玉并没有什么责怪,甚至还有些可怜他。
    周攻玉站在江府的后门,面目隐在阴晦下,手指仍固执地勾着她,迟迟不肯松开。
    “真的不能留下吗?”
    小满已经推开了门,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袖角也轻飘飘的从他掌心溜走,他手心一紧,却还是什么没有抓住她。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惶恐,下意识就喊出了声:“小满!”
    小满转过身,疑惑道:“怎么了?”
    她只是转了个身,怎么再回头周攻玉就一副仓惶无措的表情。
    周攻玉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语气带着恳求和讨好:“我不走了,好不好?今晚留在江府陪你。”
    小满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好,你又不是无处可去,为何要留在江府。若明日让人知道,连着我兄长都会颜面无光。”
    “保证不会。”周攻玉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耳侧,气息温热又带着些痒意。
    小满缩了缩脖子,脸随之一红。“不行。”
    “你依我一次,日后我许你三个愿望。”周攻玉眉眼清隽如画,在夜色中诱哄小姑娘的样子,就像是山中的精魅。
    小满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周攻玉知道小满是什么样的人,就算许她三个愿望,也定不会被要求做什么难如登天的事,自然答应的利落。
    小满抬眼看他,黑亮的眼在夜里像颗剔透的琉璃珠。
    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答应,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且低声说:“那你在软榻上睡。”
    让他睡地上都可以。
    周攻玉笑起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说道:“那你先回院子,屏退侍女后我从后窗跳入。”
    小满觉得怎么听都很奇怪,忍不住说:“你这话听着,像是个登徒子。”
    话说完,她又想起周攻玉做过的混账事,改口道:“不对,你本就是个登徒子。”
    周攻玉并不反驳,也只轻笑一声应了。
    *
    因着江若若成婚,府里的下人都忙活了整日,夜里也歇得早,为小满备好洗漱的水后边回去睡了。
    小满等了一会儿,待听见身后轻声响动,转身时周攻玉已经整理着衣袍站在她面前了。
    也是前几日周攻玉翻墙,她才知道一向温雅沉稳的人也会习武。
    周定衡所学,周攻玉无一不会,唯独这性子是千差万别。
    小满关好门窗,屋子里暖烘烘的,软榻上也被她铺了一层被子。
    白日里跟着韩拾他们闹腾多了,小满也觉得困,早早便合衣躺下。周攻玉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听她匀缓的呼吸声。
    而许久后,小满还在翻身,似乎睡得不□□稳。
    周攻玉没什么困意,也并未合眼,将她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里寂静无声,即便是再细微的□□,都能变得无比清晰。
    周攻玉忍不住起身,走到小满的床榻边后,俯身将手掌贴在她额头,额上散落几缕碎发,似乎还生了一层薄汗。
    “怎么了?”他语气担忧,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小满正处于半梦半醒,困得不行却又因为疼痛无法入睡。她像只撒娇示好的猫,用头蹭了蹭周攻玉的掌心。
    周攻玉手臂一僵,心头软的一塌糊涂。“哪里不舒服?”
    小满脑子发懵,大抵也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周攻玉,他问了,便老老实实的回答。
    “肚子疼……”
    她极小声的说话,声线带着微颤,又轻又柔,像只小猫似的。
    周攻玉听了,便开始回想今日宴席上有没有她不该吃的东西,一时也没想起来,便问:“今日吃了什么?”
    小满交代道:“没乱吃……不是凉肚子,就一点点疼。”
    她和周攻玉一问一答间,脑子也清醒了大半,开始想自己是为何腹痛。但她身上大病小病实在不少,若真要细想,能找出许多个理由,索性也懒得纠结了,哼哼唧唧地裹紧被子往里拱。
    周攻玉见她强忍着不哼出声,心中有些不忍。触到她冰凉的脸颊,问道:“身子还是暖不热?”
    “嗯……”
    他单披了件外裳,发丝松散着垂下,将小满拍了拍,说道:“若睡不着,我为你讲些杂谈。”
    小满很喜欢听这些东西,瞬间有了精神劲儿,忙往里侧滚了两圈,将腾出来的位置拍了拍,示意他坐上来。
    周攻玉抿唇一笑,拢了拢衣襟,轻声细语地开始说起那些怪力乱神的杂谈。小满听得认真,等周攻玉咳嗽两声后,才注意到他衣衫单薄,于是将自己的被子分出去一点,还未盖上去立刻又扯回来。
    周攻玉低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