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99节
作品:《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109章
◎又见梅晏之◎
青州有人心怀鬼胎,格外注意周遭的动静。夜里有人来报,说万余县许家出事,与许家有牵扯的几人便再也睡不着。
天亮后万余县的消息又到了,这一回派了极有眼色的仆役前去,从那浩浩荡荡的动静里摸清了来者身份,更是坐立难安,饭也吃不下。
负责迎接的官员幕僚等了几个时辰,终于看到当头那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厢里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先一步下了马车,又回头朝车上那人伸出手,态度温和,笑意温润。
青州勋贵不多,有幸见得太子殿下的人少之又少。若非确认了各方传来的消息,此时谁也不敢相信太子殿下会有这般温和的一面。
舒沅手中也有许多尚未处理的要事,且青州城里还有需要拜见的长辈,春桃先前同她说过一次这几日的安排,她心里惦记着这些事,在薛承璟离开前便忘了多问几句。
若没有从他那里知晓去处,也该找李瑞福迎雪他们探知一二,至少要知道他在外面耽搁多久。
舒沅也是在薛承璟彻夜未归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自薛承璟从京城找来,这些天一直寸步不离,从来没有找不到他的时候。
舒沅想了想,父亲母亲兄长,包括楚宜都会仔仔细细同她讲他们在外面忙些什么。免得她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又等得无聊。
转念一想,许家的事还未结束,还有更棘手的事要他去应对。她本来就知道的。
这般想着,舒沅自己便为他找好了理由。
直到翌日偶然遇到庆仁,往常总是规矩行礼的庆仁却别开了眼,装作没有看到,步履匆匆地离去,拐个弯便没了人影。
舒沅怔了怔,转眼看到已经走进酒楼的施颖还有周小九都回头看她,舒沅才敛了心思跟了上去。
周小九跟师父两人在许家饿了许多天,哪怕这两日吃得很饱,在看到满桌佳肴时仍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施颖在施岳丢了医馆差事之后便担起了重任,为家里忙里忙外,小姑娘都累瘦了,也是该补一补的时候。
舒沅吃了春桃夹到碗中的樱桃肉,一面接受着薛承璟在躲她的事实。
倒没有其他感觉,只是有些奇怪。
舒沅从小便知道不能多思多想。她想了两息便放下了。
周小九吃得两颊鼓鼓,满足得不得了。昨日师父让他去学医,他还有些伤心觉得自己被师父抛弃了,可这两日的美味佳肴动摇了年仅九岁的他。
饭菜好香,他还能再来一碗!
不过周小九和师父相依为命多年,比同龄小孩懂事许多,也为周云夹菜盛汤。
看着自家师父显然也很留恋聚仁堂的好饭好菜,周小九屡次看向谷宁。
比来比去,都觉得师父比谷宁年轻,而且好看多了,也不一定没有机会。
众人吃饱喝足,施岳自觉要为恩人多做些事,便先行一步,去了周云所说之地打听那神医的下落。
舒沅一早去了长辈家中拜访,那位长辈见她如今身子康健,不像往年那般模样,十分为她开心,又提到一些可逛之处。
那位长辈原想让家中子弟领她四处走走,舒沅不知薛承璟何时回来,便婉拒了那人的好意。
青州多水,此时又是夏日,便有老翁挑着荷花叫卖,还有人卖竹筒装的甜饮,清甜解渴。街巷里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周小九走几步便要摸摸鼓起的肚子,面色赧然。
施颖小声安慰他:“你还小,就得多吃些才能长高。再走走便好了。”
舒沅忽然发现桥边有六七个孩子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这边,来回看了看,才确认他们是在看周小九,便给他指了指,轻声问:“你认得他们么?”
周小九走到舒沅面前笑得一脸憨傻,听她一问,立马看去,他呀了一声,还没说什么,那群孩子眨眼间便跑开了。
周小九偏过头看向舒沅:“我和师父前些日子住在大院里,那些是邻居家的小孩。”
那些孩子看来的眼神不算友善,舒沅微拧了眉:“你和他们有过节?”
周小九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睛,声音放低:“我们穿得不好,还给外面两个小乞儿送过吃的,他们就嫌我脏。”
幸好师父想了办法吓唬了他们,后面这些人就老实多了。周小九觉得解气,但为了给姑娘留个好印象,便半遮半掩地没说这些。
周云在后面着急,补充道:“那两个要饭的孩子被人诬陷偷了东西,打得一身是血,若不给口吃的,怕也活不下去了。那时我看他们可怜,本想找个医馆看看,那大夫也不让进门,还是找那拣药的伙计偷偷买了点药膏药丸来应付应付。”
谷宁气愤不已:“治病救人,哪有嫌人脏不给治的?”
周云叹道:“青州这地,是医家赚钱的好地方。好大夫也是有的,只是在这城里,想开起一家医馆可不容易,并非一身医术就能站稳的。”
感叹一番,周云才想起聚仁堂是做什么的,笑了笑:“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施颖听得心里有些难受。自家哥哥在医馆待了几年,向来是师父说什么做什么,没有其他选择。
青州这带的医者常聚在一起,比旁的地方更为紧密,且大多师出同门,总是那几家带出来的人,外人想插手也难。
周小九只有七岁孩童那般高,看到旧日相识又想起了受过的委屈,正难过时一只手伸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周小九仰起头,看到漂亮姐姐笑了笑,又道:“会好起来的。”
周小九憋住眼泪,点点头:“姐姐正在做这样的事。我信你。”
“你可以想一想晚间想吃什么,毕竟你师父带我寻医,我该好生谢谢你们。”舒沅道。
不久前才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周小九的眼泪一瞬间消失,而且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肚子,不确定晚上会不会饿。
周云眼睛微微瞪大,瞧舒沅似乎不是开玩笑,便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这哪使得。本来姑娘和公子把我们救出来就已经感激不尽。再说……我也不知那人是酒后吹嘘,还是确有其事,不知道他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舒沅见他越说脸越红,弯唇笑了笑。
她见过的大夫远远超过常人。如今她身体康健许多,不像年幼时那般虚弱,已经是难得的福气。
即便是那些年卧病在床,她也没有心生怨怼,何况如今?
舒沅忍了笑,保证道:“你放心。那人即便是骗子,我也不会怪你。”
周云与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早早撇清关系是惯用的做法。毕竟他们师徒背后无人,全靠一张嘴行走江湖,万不能大包大揽,向其他人保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面前这位出身尊贵的小姐待他们这般好,又温和可亲,周云的良心忽而回到了体内,他叹了口气,握了握拳:“骗子应该不至于。那两个乞儿换药都是他在弄,恢复得还不错。若真白跑一趟,姑娘放心,我先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谷宁拍了拍周云的肩,规劝道:“看你们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动手就不必了。”
谷宁心想,若那真是个骗子,他必定用尽平生所学骂死他。只是跟着姑娘太久,这门手艺搁置多日,难免有些生疏了。
施颖听到周云说什么给乞儿换药便拧起了眉,便问:“你说的,难道是以前住在绣坊旁边那个巷子里的大夫?”
周云呆了呆:“怎么你也认识?”
施颖点点头,回忆道:“那人好像确有几分本事,但日子却很穷苦。明明是个大夫,既不在医馆坐堂,也不到乡镇里给人看诊,成日关在房里不知做些什么。”
施颖看了眼周小九,扯了下嘴角:“是我哥哥先认识他,我才知道这人的。我哥还在医馆那会儿,一次托我带药给那个大夫。那人活像几天没吃过饭,饿成和你们一般模样,直勾勾盯着我框里的饼,我便给了他一些吃的。”
谷宁恍然道:“原是换了住处,难怪你哥哥不知道竟是旧识。”
周小九吃得太饱,听大人们绕来绕去地聊天,眼皮发沉,但当他看到不远处路过的人影,瞌睡一下跑得无影无踪,惊讶地要跳起来。
“师父,你往那儿看。”
周云本想解释他们师徒从前不至于这般落魄,也有吃得起饭的时候,被周小九这么一拽,身子歪向一边,但不耽误他抬眼去看。
“就是他!快追!”
张旭应付着吃了午饭,正在发愁晚饭不知道是挨饿还是另寻些东西吃。还没思考出结果,又怕饿得太快,便以极慢地步伐往住处走去,边走边想,凄凉地叹了口气。
一碗馄饨没有多少,张旭饭后也很清醒,看到远处四五个人目标明确地奔向自己,便立即放下方才苦苦思索的问题,拔腿便跑。
张旭自搬到这里就没去过别处,周遭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待躲进了卖面小摊后面一个隐蔽的巷道,便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拍着胸口。
张旭想了下回家的路线,转身就走,那头却有一个人等着,那人看着自己,相貌丑陋但十分友善。张旭不大确定:“请让一让?”
周云的身体到底要虚一些,匆匆赶到,一把抓住张旭:“跑什么跑!又不是来抓你的。”
张旭被夹在中间,很不自在。周云好歹算一个熟人,张旭一路上拉着周云来躲避旁人目光,但周围几人跟得太紧,走回住处他也没来得及从周云口中问出什么。
张旭的目光在周云师徒身上绕了一圈,眉心拧成一团:“你们这是得了什么机缘不成?难不成盯上肥羊,找我合伙来了?”
周小九气喘吁吁,闻言,收了收肚子。
周云平日就靠一张嘴谋生,两三句便把事情说清了。
张旭脸色刷地变了,抿紧了唇。
正巧舒沅迈进了屋中,张旭一瞧便知道谁是做主的人,便指着周云开了口:“我虽然比你年长许多。但也还没活够。你往日骗骗人也就算了,你瞧人家什么身份,还敢做这些事,坑人也就算了,莫要拉上我。”
舒沅目光一顿,又看向周云。
周云气得脸都红了:“我没有!”
张旭摇了摇头,一副痛心模样,看向舒沅:“他是江湖骗子,没什么不会的。姑娘别信他,不知多少富家小姐被他骗过。”
周云拍了拍桌,桌上那孤零零的杯子震得跳了跳。他一条一条反驳:“我才从县衙出来,若有什么不端,早被人扣下了,你信口雌黄!什么江湖骗子,不过一些在外行走的伎俩。还有,哪有富家小姐请我去府里,分明都是些疑神疑鬼问心有愧的老爷和夫人。”
张旭又叹了口气。周云直接找准张旭的死穴扎了下去:“你先前说的什么蛊虫,拿出来看看吧,这位买主出得起价。”
张旭瞪了他一眼,死木一般的脸才鲜活起来。
“好啊你,打的原是这个主意。”张旭气得不行,“我哪有什么好东西。你瞧我过得什么日子,若有那好东西,早出手卖了。”
周云:“我不信。”
周小九听师父的,也帮腔道:“我不信。”
舒沅十分平静,并未因他们的争执有何波动,她探究的视线停在张旭身上,笑了笑:“张大夫尽管出价,我付得起。”
张旭家中从未来过这么多人,又有难缠的旧识,还有这看不出底细的富家小姐,一时间心烦不已。
张旭又往外边扫了一眼,只见那门前的空地上站了两个劲装侍卫,心跳忽然变快。
张旭收回目光,语气已软了下来,不像刚刚和周云争执那般硬邦邦的:“我酒后胡言,怎么能当真?我是当过几年大夫不错,但青州城内哪有我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医者,兜里没几个子。”
谷宁冷眼看他们吵了半天,心里也在琢磨这事,看张旭有所松动,便试探着开口:“据说有种蛊虫能解百毒,治百病。那灵芝蛊,是不是在你手上?”
张旭回来过后便没再注意谷宁,陡然从他口里听到那几个字,便像脖子被卡住,立马变了脸色。
“莫不是猜对了。”谷宁随口一说,看张旭的反应便有了结论。
这东西的传言已久,但多数人都不信。信了也是无用。势力颇大的江湖中人和富贵人家开出百两黄金的报酬,数年过去连一丝动静也无。
张旭面如死灰,干脆不听不看,兀自坐下来拎了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可壶中空荡荡的,他放下茶壶,又长叹一声。
这样子就是认了。
周云虽方才被他泼了污水,此时却毫不放在心上,笑着凑过去:“张大哥,张神医。您心肠最好不过,你看人家小姐找上门,是诚心的,你就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