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儿腿一软,要不是有婢女搀着,她能一屁股坐地上。
    原本就被江初唯吓得够呛,现又闹出个老头子乱行礼,于她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噗嗤~”江初唯终于没忍住。
    周翰墨的脸又沉了两分,皱着眉头,低喝道:“过来!”
    江初唯乖乖地小跑过去,到了他跟前,仰起小脸望着他:“陛下怎么生气了?”
    她离他近,温热的呵气扑面而来,周翰墨闻到了浅浅的酒味,眉头拧得更紧了,“吃酒了?”
    江初唯小鸡啄米式点头,然后伸出莹玉的食指,“就一小杯哦。”
    眼角绯色,眸光朦胧,似醉非醉。
    周翰墨头疼
    他们在外面找疯了,她竟然在侯府吃酒!
    江初唯注意到周翰墨额角凸出的青筋,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一低头一抬眼,想出计策的同时,情绪已经酝酿到位,怯怯地扯住周翰墨的衣角,声儿就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树叶:“陛下~敏敏找不到陛下,一个人在街上好怕。”
    “你还知道害怕?”周翰墨眸子微眯。
    一出宫就跟回自己家似的,疯得十匹马都拉不住。
    “害怕极了,”江初唯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敏敏好怕再也见不到陛下。”
    小模样真是惹人怜,周翰墨却不为所动,一脸深沉地瞧着她。
    “陛下,”明慕时上前一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敏贵妃总算是找到了,微臣这就让人上街知会春公公一声。”
    周翰墨无奈地摆了摆手,“去吧。”
    “陛下,侯爷的果子酒醇香可口,敏敏陪您喝两杯好不好?”江初唯挽上周翰墨的一只胳膊,偏过头望向另一侧的陆灵儿,甜甜一笑:“灵儿姐姐见到我很意外吗?”
    陆灵儿硬着头皮扯了扯嘴角,“敏贵妃何出此言?”
    “灵儿姐姐听不懂人话吗?”江初唯仍是笑。
    陆灵儿后背一阵凉,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事情难道已经败露了吗?
    但转念一想,以江初唯的性子,她若知道是她背地里搞鬼,怎么可能乖乖跑来侯府等他们,怕是早将周翰墨拉过去闹起来了。
    现下小贱人毫发无损地回来,这半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灵儿不得而知,也不敢轻举妄动,“敏贵妃说笑了。”
    江初唯一说要陪周翰墨吃酒,侯府后院的小厨立马忙起来,不愧是大户人家,下人做事就是麻利,没过会儿上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平阳侯早些退了下去,由自己的儿子作陪,明慕时为周翰墨斟酒,他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跟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似的,“厢房已经命人打扫出来。”
    周翰墨端起酒盏与他碰了碰,眸底的凌厉终于缓和了不少,浮出一抹极浅的笑意,“上次喝酒还是五年前吧?”
    明慕时眼角余光瞥向江初唯,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无痕过,“是啊,一晃五年过去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今儿个好好喝一场。”周翰墨仰头喝尽杯中酒。
    明慕时二话不说也一口闷了。
    之后两人很少交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瞧这阵势……像是非得把对方给干翻了不可。
    江初唯偷摸地吃了两小杯后,转过头直勾勾地望着陆灵儿。
    陆灵儿被她瞅得浑身不自在,“敏贵妃有何指教?”
    “灵儿姐姐,明儿个我们去青岩山上香可好?”江初唯撑着下巴,手里的小脸就像一朵娇花。
    陆灵儿愣了愣,“上香?”
    无缘无故要上山,小贱人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
    “温姐姐现下怀有身孕,我想上山求一平安符。”江初唯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意少了些,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灵儿,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灵儿姐姐不愿同行?”
    “怎会不愿呢?”陆灵儿扯了扯嘴角,很不自然,“敏贵妃折煞嫔妾了,只是将才寻敏贵妃时,嫔妾不小心崴了脚。”
    “不碍事,明日我们乘坐轿子上山,”见陆灵儿还想说什么,江初唯立马偏头问周翰墨,声儿压低,好似染上了醉意,鼻音有些重,“陛下~敏敏想去映青庵上香,您要灵儿姐姐陪我可好?”
    周翰墨望向江初唯,脸上表情不变,眼神却犀利,他根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找沈惜音的影子。
    “陛下~”陆灵儿学着江初唯的语气撒娇,“灵儿脚疼,可能不太方便。”
    周翰墨轻轻地转了下手里的酒盏,“去吧。”
    话已至此,陆灵儿只能应道:“是。”
    “谢谢陛下。”江初唯心里无比雀跃,又吃了一小杯果子酒,颊上的酡红绽得愈发艳丽。
    周翰墨忽觉今日的酒烈了些,烧得他的喉咙着了火似的,干涩地滚动了喉头。
    第29章 羞辱
    半夜, 江初唯口渴醒来,正好听到外间说话。
    “陛下,”香巧微微颤颤跪在地上, “小姐醉酒厉害, 回房吐了好些,好不容易睡下,这会儿人都还迷糊着呢。”
    春公公急得干瞪眼,“大胆奴才,竟敢阻拦圣驾,不要命了吗?”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 你们主仆却要往外推吗?
    香巧连连磕头, 很害怕的样子, 整个人都在发抖, 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小姐现不清醒,脾气任性得很, 奴婢也是担心惹恼陛下。”
    “罢了,”周翰墨不耐地揉着额角,抬眼冷冷地往里间望了眼,提声道,“那便歇在灵儿房间吧。”
    呵呵——
    这话明显讲给她听。
    狗男人还想酒后乱、性?!霸王硬上弓吗?
    脚步声渐远,江初唯翻身坐起, 裹着被子露出个小脑袋,哑着嗓子唤了声香巧。
    香巧很快进来, 脸色尚未恢复,白得厉害,嘴角却挂着轻松的笑意, “小姐口渴吗?”
    她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江初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而后握过香巧冰冷的手,“方才是不是吓坏了?”
    香巧摇头,转道:“现下时间还早,小姐快多睡会儿。”
    江初唯倒也听话,乖乖地躺了回去,却又掀开了被子,“上来一起睡。”
    “小姐!”香巧赶紧给她掖好被子,苦口婆心地念叨:“这天儿是暖和了些,却夜里还是冷得紧,小姐您可别着凉了。”
    江初唯顺势拽住她的手,盯着她眼下的一片青色,软着嗓子撒娇:“陪我一起睡嘛~”
    这谁受得住呀!
    香巧立马没了辙,缴械投降,脱了外衣和鞋袜躺上床。
    江初唯靠过去,抱住香巧一条胳膊,“还冷吗?”
    “不冷了,”香巧大舒一口气,从江初唯走丢那时就绷紧了的神经,到现在才终于舒舒坦坦地松了下来,“小姐,是陆妃吗?”
    江初唯没有作答算是默认了。
    香巧心里却也明白,“小姐明日作何打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初唯闭上眼睛,“明日有得忙,快睡吧。”
    第二日,江初唯用过早饭在前庭等了陆灵儿足足半个时辰,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陆灵儿终于搀着宫女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愉,面若桃花。
    江初唯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娇笑问道:“灵儿姐姐身子不适吗?”
    陆灵儿绢帕掩嘴,略带羞涩,眉间春风得意,提了提声儿回道:“昨日陛下歇在嫔妾房里。”
    江初唯天真无邪地哦了一声。
    陆灵儿面色僵了一瞬,又道,“陛下折腾了嫔妾一宿。”
    江初唯大赞道:“陛下好体力。”
    陆灵儿:“……”
    “灵儿姐姐,我们出发吧。”江初唯不但没吃醋甩脸,还一脸的意气风发。
    陆灵儿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春公公一早传话陛下昨夜太累,今儿就不陪同她上山烧香了。
    正合江初唯的心意,没有狗皇帝在场,她才好大展拳脚。
    青岩山路悠长曲折,江初唯摇摇晃晃地盘腿坐轿子里,嗑着从宫里带出来的奶油葵花籽。
    轿子后面跟着十几个随从,大多都是平阳侯府的人,听命来保护她和陆灵儿。
    江初唯出发前就打探过了,御林军留在了周翰墨身边,这几个根本不是周瑾辞二舅的对手。
    晌午时分,陆灵儿突然喊停,从轿子的小窗伸出头,没好气地问香巧:“快去问你家主子,到底多久能到?”
    前面的轿子落下,江初唯撩起帷幔往回望去,“陆妃这是作甚?怎么说发气就发气呢?”
    她呸地一声吐了嘴里的瓜子壳,“若不是陆妃在平阳府耽搁,我们怕是早就到映青庵了。”
    “敏贵妃怎能责怪嫔妾呢?嫔妾也想早些出发,是陛下缠着人家不让走,嫔妾这会儿也是腰酸背疼。”陆灵儿娇嗔道。
    江初唯好想甩她一脸奶瓜子,但又觉得浪费,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一盏茶路程,陆妃再忍会儿吧。”
    “敏贵妃,嫔妾能留这里歇歇吗?”陆灵儿忍倒是可以忍,但就想找江初唯不快。
    “来都来了,陆妃不上香?”
    “太累了,”陆灵儿不知道江初唯的计划,真是往死里作,“嫔妾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小憩一会儿。”
    江初唯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也罢,陆妃便留这吧,本宫去去就回。”
    穿出林子,香巧几步追上去,压低声音:“小姐?”
    江初唯嗑着瓜子安慰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