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琼枝 第123节
作品:《折琼枝》 “你别想和我说什么保护我的话,我同你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想让我嫁你,你做梦呢!”柔兰恼怒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我的话放这儿了,你今天不带我一起,之后就别想再见我了!我嫁谁都不嫁你!”
她从前跑那么多次他都要把她抓回来,关在身边,现在他反倒要搁下她,算怎么回事?
他要是把她扔下了,这辈子两个人就算掰了!她以后爱嫁谁嫁谁,他也管不着!
小姑娘刚开始的话还没什么,可听到后面,诸如“嫁给都不嫁你”的话,祝辞眼中的神色便沉下,如乌云般沉沉晦暗。
她敢嫁谁?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她若是敢嫁旁人,他第一个对敢觊觎她的人下杀手。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也不在乎名声。他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不是没人知道。一些恭维他如玉君子的话,也只不过是表面赞词。
“念念。”祝辞盯着她,眼中隐约酝酿暗沉,“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柔兰倒映着天光的眼眸眨了眨,仰头道:“那你不能把我搁在这儿。”
祝辞看着她,不语。
柔兰道:“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的事情。”她说着,眼睛泛着光,走近他一步,“祝辞,你就让我以一回你夫人的名头回去,小小地过把瘾好不好?”
她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渲染得眉眼动人,“我还是第一次不是以丫鬟的身份回祝家呢。”
祝辞垂眼看着她,“你不怕?”
柔兰嘟囔道:“又不是出关打仗上战场,怕什么。”
不远处,站在骆夫子身边的小笠说了一句:“姐姐,好、好样的。”他一根筋,只听到了打仗几个字,以为这个姐姐要上战场打仗杀敌。
骆敬川无奈地揉揉小笠的头,笑道:“带她去吧。”
祝辞终于没再说话,柔兰知道他是同意了,弯起眼笑,眼眸弯弯似月牙儿。
片刻后,祝辞回身,朝骆敬川拱手道:“拜别骆夫子。”
“好,”骆敬川点头缓声道,“等到事情了结了,我就能带着小笠,去将永州八郡走一遍,我生前困居一隅,没看过江南的风景,想在死之前好好看一遍……”
骆敬川又笑,“只是可能需要你帮忙了。”
祝辞微微笑起来,拱手道:“夫子想到哪里,都会有人接应,无需烦恼其他。”
马车辘辘驶远,没过多久便消失不见。
小笠这才抬起头,看着骆敬川道:“那个哥哥,是……学,学生。”
“是。”骆敬川注视着那个方向,徐徐道,“他是学生,他的父亲也是学生。但是他比他的父亲更优秀。”
小笠听不明白,苦恼地皱起小脸,“什么……意思?”
好多学生,绕来绕去,他都给听迷糊了。
骆敬川摸了摸小笠的头发,清癯的脸上带上了笑,说道:“因为,他做到了他父亲做不到的事情。”
第87章 大结局(下)
永州街道上人来人往, 天气寒冷,却丝毫不减百姓们期待新岁来临的热情,街旁卖烤红苕的小贩穿着厚棉衣, 在蒸腾的雾气中拢着手叫卖红苕。
外面一派安宁, 可祝家却乱成了一片。
院子里, 丫鬟们看着一身织锦绫衣, 却神色不定的女人,哭着劝道:“徐二夫人,您别这样……”
邬嬷嬷煞白着张脸, 也忙劝:“夫人, 想必您是做噩梦混淆了事情,府里好好的, 这附近两条街也没什么酒楼歌伎坊, 哪有什么女人在唱曲子啊。”
徐氏手扶着门边, 厉声道:“我听到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说着,徐氏迈出门槛,快步走到院子里四处环顾, 最终指向了一个方向:“在那儿,在那儿!昨晚那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好几个晚上了, 我入睡时就能听到!她唱的曲子,哭丧一样, 扰得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怎么可能是我听错, 绝对有人在作弄我,要么就是闹鬼!”
徐氏说完,猛地转向身后。
那些跟出来的丫鬟们见徐氏脸上红白交织, 神情如厉鬼,吓得退后,又跪下哭道:“夫人,真的没有啊……”
她们并未听到什么女人在唱歌,夫人为何说这些?
邬嬷嬷也战战兢兢,哭劝道:“夫人,老奴昨夜就在屋子外头守着,并没有听到女子唱歌啊。”
徐氏见身边人全不相信自己,气极之下逼近她们,道:“你们是不是聋了!那女人唱得那么大声,怎么可能没有!”
徐氏回想着昨夜那歌声,声音颤抖起来:“那女人唱的曲子,和当年那伎子……那伎子唱的一模一样!”
十几年的事情了,都过去多久了!那一首《风月错》早就过时,如今的永州没人会唱的,为什么她这几日还是能听到?
丫鬟们都是这几年才来的,听不懂徐氏在说什么,可邬嬷嬷跟了徐氏三十年,是徐氏的陪嫁,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邬嬷嬷瞪大眼,跪着往前膝行几步,望着徐氏道:“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夫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
徐氏眼中恐惧和惊慌情绪浮起,交织变换,忽然扑到邬嬷嬷面前,“邬嬷嬷,是不是她,是不是她不甘心,所以来找我了?”
邬嬷嬷脸色煞白,“不,夫人,您知道的,大夫人已故去十多年了!”
不知想到什么,徐氏全身没了力气,忽然跌坐到地上,茫然过后,涌起彷徨与狠厉,“我知道了,她一定看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享尽荣华富贵,所以才又回来破坏我的生活,想拖我下水!十几年前她斗不过我,难道以为现在就可以了吗?”
“这么多年了,她的儿子越来越嚣张横行,看着我的延儿长大了,要继承祝家的财产了,就想方设法地把我的延儿给送进牢狱,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丫鬟们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邬嬷嬷搀扶住徐氏,劝说道:“夫人!您莫要被这些搅乱了思绪,如今祝家正在风口上,肯定有人变着法子想要作乱,夫人,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三公子给救出来啊!”
徐氏摇头冷笑一声,“救出来,怎么救?那可是太子啊……”
那可是当朝太子啊。
太子下了让人抓捕关押的命令,她们怎么救?
邬嬷嬷想到什么,如见救星,忙道 :“夫人,三公子身后不是还有庆王吗?”
徐氏神情更冷:“庆王还有什么用,邬嬷嬷,你昨日同我待在一处,难道没听到外头小厮说的东溪府衙的事情吗?”
见邬嬷嬷脸上浮起惊恐,徐氏叩在地上保养精致的手收紧,“庆王当年私造军火的事情被揭发,如今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怎么救我的延儿?”
邬嬷嬷哭道:“夫人,您别这样,我们还是有希望的,老爷今早不是出去找人打探通融了吗?肯定有办法的,啊,您起来时妆还未施完,老奴再让人给您上妆吧。”
徐氏跪在地上良久,过了好半晌,这才重又扬起笑,道:“是啊,我还没上完妆呢……那女人想要害我,看我被她逼得发疯,我偏偏不如她的意,我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容光焕发的,让她在地底下都没办法合眼。”
说着,徐氏扶着邬嬷嬷的手站起来,抚了扶鬓发,“我们进屋去吧,邬嬷嬷。”
邬嬷嬷忙道:“是,老奴搀您进去。”临走前,一把挥手示意丫鬟起来。
丫鬟们见状,忙也抹掉眼泪跟进屋子伺候。
不多时,守在院子大门外的小厮道了声,“老爷。”
徐氏正让丫鬟描眉,闻言,将红纸拍在妆台上便起身出去,这一遭动静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丫鬟没收住眉黛,手一抖,徐氏眉尾处横拉一道乌黑。
徐氏急匆匆出去也没发现。她慌忙走出屋子,见到回来的祝衫,上前急急问:“老爷,怎么样?”
祝衫阴沉着脸看她一眼,甩袖拂开她的手,“还能怎么样?如今外面都是太子的人,我想找人通融都找不到,你说我能怎么办?”
徐氏愣了,眼神泛空:“不至于啊,庆王就算大祸临头,按理来说,也不会这么快就……”
“妇道人家懂的什么!”祝衫怒喝道,“庆王犯下的罪名有多大你知道吗?那可是能株连的大罪!太子早已经把消息传到金銮殿案头了,如今庆王怕是已经被押在回京路途上了!”
徐氏如被当头一棒,惊愕退后一步。
身后屋子里跟出来的邬嬷嬷和丫鬟都战战兢兢地站住,低头不敢说话。
祝衫看了徐氏一眼,视线忽然定格在她脸上,愈发怒不可遏,“你还顾着涂脂抹粉?你的儿子被关在牢狱里,你还有心情打扮自己?你要打扮给谁看?”
“我打扮怎么了,难道我没有为延儿担心吗?”徐氏也被激怒了,“还有,什么我的儿子,延儿不也是你的亲儿子吗?”
祝衫手攥起拳头,还是没说话。
徐氏盯着祝衫,冷笑道:“当年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赵玉槿的儿子给弄死了!你自己看看,就是因为你的懦弱,迟迟不敢下手,如今才害得我们的延儿白白受苦!”
祝衫重重呼吸着:“你……”怒极反笑,低吼道:“徐南燕,你以为当年的事情那么容易做到?当时赵玉槿病逝,我大哥回来不久也没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被压下,你以为外面的人就不会起疑吗?要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他们的孩子也死了,我们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被人怀疑!”
徐氏被素来不怎么说话的祝衫一吼,愣在原地。
片刻后,又开口:
“祝衫,说到底你都是懦弱,”徐氏盯着祝衫,美目里浮起恨,放轻声音道,“那个女人本就不该嫁进祝家,你的那个大哥,也是愚蠢,说什么非她不娶。这世上哪有男人专一?要不是这样,他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这句话落下,庭院里陷入安静。
祝衫活到这岁数,头脑也不是不灵光。看着徐氏,他忽然皱起眉,“你说什么?”
“徐南燕,你什么意思?”
徐氏收回视线,捋了捋因差些跌倒而散落的发,掩饰道:“我没什么意思。”
祝衫盯着她,忽然想起从前的事情。
他和徐家的姻亲,一开始并不是他提出的。
徐南燕从前跟着家中长辈,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祝景也在。
徐南燕当时对他并不热络,反倒爱找祝景搭话。只是祝景潜心读书,心中自有坚守,对她说的那些女儿家闺房的事情不热衷,始终态度淡淡。
直到后来,过了一段时间,祝景不知为何时常不归家,连人影都找不到,徐南燕才找上了他。
当年这位徐小姐又有美貌又有手段,懂得顾人面子,他自然被她勾得魂都找不到,之后迫不及待去徐家提了亲。
亲事很顺利。
只是,从徐南燕嫁进祝家之后,就有什么开始变了。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位素来笑面对人的徐姑娘嫁给他之后,为何会这般针对他大哥,甚至在他大哥娶亲当日剪碎了素来心爱的东西。
他还以为她和老太太一样,憎恨与这种风尘女子为伍。
这个理由一直延续着,直到徐南燕开始动手对付赵玉槿,他开始怀疑,却被她以帮他夺祝家财产的名义说服了。
他承认自己懦弱,凡事不敢出头,和他大哥判若两人。但是他爱这个女人,以为她也是一心为他好,所以她要做什么他都陪同。
甚至下手害他大哥。
祝景是因病逝去的,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但也默许了下人动手脚。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徐南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夺家产。
可是方才她说漏嘴的一句话,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像是被点通,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