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一直以来目光皆被其余的事情所扰，根本未曾发觉。
    但如今妖王等人都在妖界大殿当中，他们方才急着催动阵法毁去命镜，之后又与沉玉大战一场，又如何有那个时间去对付云罗天塔？
    此事古怪太多，陵烟无法判断，只得接着问道：“朝临还说了什么？”
    玄霜立即便道：“朝临天神说玄骨珠能够压制云罗天塔的灵气，导致整个神界失衡，灵气乃是万物之源，世间灵气由云罗天塔而出，若是云罗天塔被人毁去，灵气就此断绝，那么便是天下时序大乱，世间将历浩劫。
    陵烟自沉默中又道：“朝临天神可知这究竟是谁所做？可有破解之法？”
    “玄骨珠能够克制云罗天塔，此事乃是太古典籍载，那东西如今早已破损，本应无人知晓，朝临天神亦是不知幕后究竟是谁所为，但他知道如何应付玄骨珠。”玄霜很快应道，“朝临天神早在担心此劫，是以花了数万年的时间炼制出了沧澜珠。”
    陵烟一怔，便听得玄霜道：“沧澜珠正是能克制玄骨珠之物。”
    “所以朝临才会让我前去，是么？”陵烟终于明白过来，她神色复杂，目光却终是落到了沉玉的身上。
    事到如今，才算终于明白，为何妖界会突然之间不惜损毁妖界命脉也要摧毁命镜。因为他们要她的性命，因为沧澜珠就在她的身上。
    陵烟沉默片刻，终是又道：“神界当初逼我至此，如今又有求于我，朝临他就这样相信我会相助于神界？”
    玄霜点头，又：“朝临天神说，事关天下苍生，魔尊定会答应。”
    “天下苍生？”陵烟哂笑一声，“我是魔又不是神，我管它作甚？”
    玄霜毫不迟疑，只静静看着陵烟，认真道：“你会。”
    因为不论多少年过去，她心中所求，到底不过“善恶”二字。
    这是临行之前，朝临所告诉玄霜的话。
    第八七章
    陵烟站在沉玉床前，两人的手还紧紧交握着，她看着玄霜，脸色紧紧绷着，眼底晦暗不明，叫人难以揣测。
    玄霜与陵烟对视，眉头微蹙，着急的等待着。
    片刻，陵烟回头轻轻在身旁沉玉的额上落下一吻。
    “在这等我。”陵烟简短的在他耳边道。
    她言罢便转身要走，沉玉却没有松手，只紧紧拽住陵烟的手，双目空洞的向着陵烟那处，认真道：“我也要去。”
    陵烟倏地笑了。
    沉玉听见她笑声，还未及反应，便见陵烟突然伸出一指往沉玉肩头弹去。
    沉玉身手本就不好，打斗不过也全靠修为与人硬拼，如今身上又受了伤，浑身虚弱无力，被陵烟这么一指碰上去，竟摇摇晃晃就倒了下来。
    沉玉：“……”
    陵烟的床上十分松软，他陷进软绵绵的被褥堆里面竟一时半会儿无法起身，眼见着好不容易要挣扎起来，却又被陵烟给轻松按了回去。
    陵烟目中虽有心疼，却仍是故作轻松的笑道：“你看你这副模样，跟我去我怎么放心？”
    沉玉再要解释，陵烟却也不肯听了，只转而对玄霜道：“我们走吧。”
    玄霜连忙点头，陵烟又朝身旁其余人道：“乌夜你去安排一般人手随我去神界，另一半人手看住妖界动向，不得放松。”
    “是。”乌夜立即答应下来，陵烟颔首，便又往赤衍看去。
    赤衍与陵烟对视，他开口道：“我随你一起……”
    “你留在这里。”陵烟截口打断赤衍的话道，“你留在这守着他。”
    赤衍犹豫半晌，但见沉玉面色苍白的模样，终于还是点头叹道：“好。”
    陵烟笑了笑，这才放心与玄霜一道离开。
    因为这几天来经常来找沉玉的缘故，陵烟这一路可说是比玄霜还要迅速，熟门熟路的就摸到了云罗天塔的外面，这让玄霜看得目中一阵古怪。
    而此时的云罗天塔，却早已不是往日的云罗天塔。
    云罗天塔依旧高耸在整个神界的中心，然而从前总是金光闪闪灵气四溢的塔身，此时却已经整个暗淡了下来，塔顶之上，笼罩着一层朦胧黑气，而自那塔顶往外延伸，天际一片灰暗，似有雷光将降。
    陵烟带着魔界众人马与玄霜一道赶来此处的时候，神界的人也已经等在了塔外，情况危急，见到陵烟，不少人目中流露出复杂神情，但却又似松了一口气般。
    陵烟冷笑一声，负手行至众人面前，将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一扫过。
    此次事情重大，平常总是留在神殿当中负责天地秩序的三大司神也已经赶来，当初这三名司神，就是怀疑陵烟被魔气所侵，沦为魔物，意图对神界出手，所以下令要将其诛杀之人。
    在这关头，三大司神的脸色皆见不得好看到哪里去，陵烟沉默的将视线自这三人身上挪开，又往其余人看去。
    站在三位司神后方的便是五方战神当中剩下的几人，后方还有数名神将，三万多年前他们曾经归属于陵烟所掌管，但后来三位司神下令通缉陵烟，他们便成为了追杀陵烟之人。
    这些陵烟一直都记得，纵然是想忘，亦难忘却。
    两方沉默对峙，皆未曾有人开口，从前与今日，两方情境摆在眼前，谁也不知究竟应当如何开口。
    直到陵烟将这一干人等统统略过，只沉声问道：“朝临呢？”
    人群当中东锦站出来道：“朝临天神在塔中。”
    “我知道了。”陵烟颔首，转而往云罗天塔内走去。
    往日平静的云罗天塔，此时内部也已经变了样子，进入其中便是一股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四周还有漆黑煞气在空中盘旋，陵烟看得微微蹙眉，很快在塔楼第一层见到了自己要寻的人。
    朝临天神虽与和尘一样是太古时期便已经存在的天神，但样貌看来却与和尘截然不同。他身着一袭浅黄色长衣，正低头看着塔中某处，陵烟走近之际，他听得动静，这才回转身来。
    他生着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容，眉目柔和恬淡，带着平易近人的儒雅温柔。见得陵烟，他紧皱的眉头不由微舒，旋即轻声道：“陵烟。”
    陵烟沉默不语，却微微拽紧了拳头。
    已经许久未有人这样唤她的名字了。
    和尘与朝临，是她在整个神界最为亲近的人，不论是三万年前还是三万年后。但它们，却也是她最不敢见的人。
    时过境迁，这两人虽与神界那些想要取她性命的老古板不同，但她却依旧不敢来见他们，因为她心中最为清楚，自己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四处惹事的小姑娘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用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他们，也不知道见面之后，究竟应当说些什么。
    若说对神界还有惦念，那么也就只剩下和尘与朝临。
    她曾经有过许多种幻想，却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愣着做什么？”朝临笑了笑，挑眉又道，“若不是我要玄霜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
    陵烟抿唇不语，方才在外面面对着那群天神气势不减的魔尊，此时突然间就成了犯了错似的小姑娘，无奈的退了半步。
    朝临摇头道：“别退了，过来，有正事找你帮忙呢。”
    “哦。”陵烟轻轻应了一句，终于来到朝临近前，却见朝临天神所在之处，前方的地面处竟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而就在那洞穴之中，黑气正层层上涌，陵烟这才注意到，这笼罩着整个云罗天塔的黑气，似乎便是从这一处所散发而出的。
    朝临见陵烟看了个明白，这便开口道：“今早发现的，这应该就是玄骨珠所做的，有人悄悄来到云罗天塔，用玄骨珠控制了云罗天塔当中的灵气，并以玄骨珠制造了这煞气出口。”
    陵烟皱眉，她如今是魔身，自是对这些煞气没什么感觉，其他神却不同，也难怪其他人都守在塔外没有进来，这煞气对于天神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东西。
    她寒声道：“妖界的人能够无声无息来到神界？”
    “不，妖界的人不可能进入此地不被发现。”朝临摇头，正色道，“做出此事的人，一定是神界之人。”
    “果然是有内鬼。”陵烟早已知晓神界内鬼一事，是以也并不惊讶，只是片刻后才又喃喃道：“往日沉玉都在这塔中顶层守着，如今他才刚离开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朝临本认真听着陵烟的分析，听到此处，却不禁道皱道：“你怎么知道沉玉在塔中顶层？魔界的消息已经这样厉害了？”
    陵烟：“……”她哼唧了一声道：“魔界的情报本就厉害。”
    朝临却是不肯相信这话，只道：“你之前来找过沉玉？”
    陵烟低头继续仔细打量那冒着黑气的洞穴，朝临想起一事，当即竖起眉毛道：“我的酒是你偷的？！”
    说到此处，朝临又是一阵疑惑：“不对，那脚印可是两个人的，除了你还有谁……”
    他话音至此，却突然顿住了，只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般将目光盯在陵烟的身上。
    陵烟终于再次抬起头来与那人对视，眼见隐瞒不过去，她只得无奈点头道：“就是沉玉。”
    朝临面色青白，难看得像是亲眼见到自家辛苦养大的花被猪给拱坏了，他指着陵烟半晌没发出声音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陵烟也不由头皮发麻，她赶紧将这人从悲伤里唤了出来，指着那地面的洞口道：“我使用沧澜珠，是不是就能阻止这里面的煞气蔓延了？”
    朝临强压下复杂的心情，转而点头道：“不错。”
    他语声一顿，这才又道：“当初我将沧澜珠炼制成功便给了沉玉，本是要他来应付此劫，却没想到他会在因缘巧合之下将这沧澜珠交到你的手里，不过说起来，也还好是你，若是交到别人的手里，我才是真的不能放心。”
    陵烟抿唇，没有回应这话，只低声又道：“我应当如何使用沧澜珠？”
    “沧澜珠就在你的体内，你只要催动自身力量，便能够感觉得到了。”朝临面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还有微不可见的担忧，他稍退半步，往陵烟道：“你试试。”
    陵烟轻轻颔首，右手平伸与身前，掌中渐渐凝起一道庞然神力，金色光芒霎时之间耀遍整座高塔！
    。
    而在此时，魔界。
    “赤衍。”沉玉倚在床边，心不在焉的唤道。
    赤衍连忙应声，沉玉支着身子，低声道：“我好些了。”
    “神尊？”赤衍一时没明白沉玉的意思。
    沉玉于是又道：“我可以回神界了。”
    赤衍无奈的苦笑一声，摇头道：“神尊，现在还不行。”就连他都能够看出来沉玉如今这摇摇晃晃的模样，就这样让沉玉回去，莫说神界那群人得心疼坏，就算是陵烟也不会饶了他。
    况且陵烟说得不错，沉玉如今的状况，纵然是去了也难以帮得上忙，倒不如让他在此好好休养，等待结果。
    想到这里，赤衍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乌夜。
    为了让沉玉能够放心，乌夜此次处理这一战的事情，全是在这殿内完成，不住有人前来传讯，皆是此次神妖两界的动向。然而便在赤衍看来之时，原本正在查着古籍的乌夜却像是发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间抬起头，目光复杂的往沉玉看了过来。
    赤衍立即便察觉了他的视线，连忙问道：“怎么了？”
    乌夜皱眉不语，似乎还有疑虑，待到赤衍再问一次，他才终于道：“我刚才翻阅太古时期留下的典籍，总算找到了关于玄骨珠和沧澜珠的记载。”
    “但是有个问题。”
    说到这里，乌夜语声一顿，沉玉听得担忧，不禁也道：“怎么了？”
    乌夜沉声道：“沧澜珠本是天地灵气所集结的宝珠，乃是天底下至纯至圣之物，也只能由神力精纯之人所操控，方能发挥它的力量，克制玄骨珠。”
    听得此言，一时间殿内也静了下来。
    他们很明白乌夜的意思。
    陵烟如今体内一半神力一半魔力，绝非乌夜口中所说的“神力精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