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王有宝(重生) 第40节

作品:《佞王有宝(重生)

    第46章 噬人的野兽【44章新增……
    设想中的江南之行彻底泡了汤, 而原本预想中被抓到后的刑部大牢也没有出现,顾琋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坐了小半个时辰后,被带进了一座小院。
    临近门前,顾琋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推测自己应该还是在京城的某条胡同中, 只是不知道孟凭澜为什么还要替她找个这样的地方安置。
    这是一个三进的小院, 构造和汝阳的蒲草别院差不多,清雅幽静, 主屋前的小园子里也和蒲草别院一样,左侧搭了一个葡萄架, 另一边则是一丛竹林, 风一吹过,竹林簌簌作响,消除了不少夏日的暑意。
    有婢女把她请进了东厢房便退了出去, 她站在卧房中间呆怔了半晌, 眼底忽然一热。
    卧房里的布置和蒲草别院的一模一样,除了几件大件, 屏风、纱帐,甚至连梳妆匣都是以前她用过的,她清楚地记得, 这个匣子被她磕坏了一个角, 秀珠特意让工匠修补了一下,细看的话痕迹还在。
    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顾琋对镜自揽。
    经过这一早上的折腾,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有些乱了,几绺碎发散落,显得她此刻有些憔悴;眼角微微泛红, 这几日没有睡好,眼底泛着一层青灰色,怎么看都有点狼狈。
    她闭了闭眼,脑中一片混乱。
    该怎么办?
    顾南漳和孟凭澜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关系,这一下全毁了,重新回到了互相憎恶、互不信任的起点;顾南漳和她的家人一定会不惜一切想办法救她,到时候会不会再次让安王和北仁余孽再次钻了空子?
    孟凭澜会怎么处置她,把她囚禁在这里一辈子吗?又会怎么惩处卫梓宥,会把他杀了吗?
    ……
    顾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后有轻悄的脚步声响起,一双娇小柔软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髻,玉簪一抽,发丝散落了下来;几乎在同时,清凉的帕子轻轻地按在了她的额头、鼻尖,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渍。
    这感觉很熟悉。
    顾琋喃喃地道:“兰莘……秀珠……是你们吗?”
    “姑娘,是我。”兰莘带着哭音,“你怎么一走就这么久,你不要我们了吗……”
    “胡说八道,姑娘怎么会不要我们了?”秀珠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得利落,“就算她不要我们了,我们也要死缠着她不放,别想把我们丢下不管,要不然我们的荣华富贵去哪里找……”
    顾琋睁开了眼。
    兰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手中牢牢地拽着她的衣袖;秀珠的眼圈泛红,手下却没停,替她小心翼翼地擦完了脸,又拿来了香脂帮她抹好,最后嫌弃地把兰莘赶到一旁,拿起梳子梳起头来。
    “姑娘,你看,我们现在服侍人的本事可不比别人差,”她嘴里絮叨着,渐渐哽咽,“你别嫌弃我们,我们哪里不好你说,我们会去好好学,就是别丢下我们不要了……”
    “没有,我不是不要你们了,”顾琋心中愧疚,轻声道,“我也很想你们,只是我的家在这里,没办法带你们一起走。”
    “那好吧,原谅你了,”秀珠擦了擦眼泪,理直气壮地道,“现在我们追到你这里来了,可不许再扔下我们了。”
    顾琋苦笑:“你怎么也和兰莘一样死心眼了?我骗了陛下,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有杀身之祸,你们再跟着我,难道想跟着一起倒霉吗?”
    “不会的,姑娘你好好向陛下赔个不是,陛下肯定就原谅你了,”兰莘终于止住了哭声,一把抢过秀珠手里的梳子,“我来,你手重,别把姑娘的头发扯疼了。”
    两人你争我抢了一番,终于把顾琋重新梳洗打扮好了。
    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以前蒲草别院的人居然差不多都来了,秦嬷嬷做了一大笼顾琋从前爱吃的玫瑰酥,刘嬷嬷吆喝着让佣人打扫着院子,就好像这两年的时光只不过是顾琋的一场梦而已。
    顾琋定下心来,仔细了解了一下她走了以后汝阳的情况。
    蒲草别院一直还是照着她在的时候的模样维护着,前几个月的时候孟凭澜经常会在东厢房里过夜,后来战事日渐激烈,孟凭澜便很少来了,大约在三个月前,孟凭澜胜局已定,便命人把她们连带着一些能带走的物件都接到了京城,在这座小宅子里落了脚。
    “姑娘,你多吃点,”兰莘站在旁边替顾琋布菜,她一扫刚才哭哭啼啼的激动,快活得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都瘦了。”
    顾琋哪里吃得下,胡乱夹了几筷。
    她不知道孟凭澜这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难道孟凭澜现在不应该恨她入骨,好好惩处她,让她悔不当初吗?这一世和前世已经不同,孟凭澜名正言顺继承了皇位,不需要顾南漳的鼎力相助,更不需要用她来拿捏顾家,现在这样的言行举止诡异地透出了一丝温情脉脉,到底想要干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顾琋抬头一看,冯裕大步走了进来,朝她深鞠了一躬:“宝儿姑娘,我奉陛下之命,带来两名人犯,请你处置。”
    顾琋莫名其妙:“人犯?”
    冯裕往旁边一让。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黑影杵在门前一时看不清脸庞,顾琋的心跳加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十姑娘!”
    “四姑娘。”
    一个声音娇软,舌头带着卷,另一个声音沉稳有力。
    顾琋一阵晕眩,往前冲了两步,哑声叫道:“荷蕙……贺锜!”
    两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荷蕙扑了过来,双眼含泪抱住了她,又哭又笑:“十姑娘,总栓又见到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四姑娘,”贺锜也有点激动,“这两年你没事吧?他们一开始还变着法子来哄骗我们,说你有危险,让我们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幸好我们没上当。”
    “没上当又怎么样?”冯裕在一旁沉着脸道,“现在还不是真相大白?还白白浪费了这两年时间。”
    贺锜语塞。
    冯裕朝着顾琋拱了拱手,强压下心头的愤懑,沉声道:“宝儿姑娘,人我给你带到了,还望你心存良善,不要再这么狠心绝情对待陛下了,陛下这些年过得很苦,我们几个身边的人看着都心疼,我想宝儿姑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不该单单对陛下如此无情。”
    顾琋怔了怔:“冯大人,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重了?可能陛下从来没有被人骗得这么惨,所以才会一直对我有执念吧,如今总算一雪前耻抓住了我,这点念想很快也就了了。”
    “了了?”冯裕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琋苦笑了一声,“陛下身边不乏红颜知己,现在又马上要选秀了,你用不着太担心。”
    冯裕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了一声:“算了,是我多嘴,宝儿姑娘,但愿如你所言,我先告辞了。”
    “那他们俩……”顾琋脱口而出。
    “陛下吩咐,他们俩就留下来伺候姑娘你吧。”冯裕头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门口。
    顾琋惊愕不已。
    荷蕙和贺锜居然能安然无恙,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孟凭澜居然还让他们俩留在她的身边,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结果比她原来预想得好了太多,她也顾不得去推测孟凭澜的意图了。
    主仆三人坐在一起,把这两年来的经历一一说了一遍。
    荷蕙被抓后倒是没受什么苦,孟凭澜反复提审了她几次,但却没有对她用刑,关了约莫半年之后,她被提到程双蕴做了个侍女,一直随军奔波。
    贺锜就没荷蕙这么好待遇了,被严刑拷打后扔大牢里自生自灭了好一阵子,差点命都没了,后来孟凭澜不知怎么记起他来,让赵其安替他治好了伤,随后又把他丢给了祁袁山,让他做了祁袁山的马夫。
    “马夫?”顾琋吃惊不已,“他就不怕你跑了,或者报仇害了祁将军吗?”
    贺锜摇了摇头,有些敬佩地道:“这个孟凭澜……还真是令人佩服。他知道我不会跑,跑了不就是给他们带路吗?还有,祁将军那次重伤之后无法用力,只能坐在战车上指挥战事,我堂堂大宁男儿,怎么可能会挟私泄愤,必定是以抵御外辱为先,拼死也要保护祁将军的。”
    顾琋轻吁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祁将军他还好吧?”
    “还好,”贺锜惋惜地道,“就是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了,他还常常套我的话,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次都没说漏过嘴。”
    “程夫人也是,天天和我谈心,再三保证不会伤害你,”荷蕙叹了一口气,“程夫人是很好,可我哪敢说啊,只能装傻。”
    顾宝儿心中愧疚,程双蕴一直对她很好,可她却没办法坦诚以告:“程夫人她还好吗?”
    “这两年操心太多,总是失眠惊梦,但程夫人真的很厉害,不愧是将门之女,”荷蕙眉飞色舞地道,“有一次还跟着陛下去杀敌了呢。”
    一整个下午,主仆三人坐在房间里聊着别后的经历,汝阳和西戎、北仁的战事紧张激烈,贺锜和荷蕙亲历了多次大战,讲述起来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听得顾琋的心都揪紧了。
    尤其是牛背山一战,孟凭澜遭遇三面夹击,身负重伤,最后还冲入西戎军中一刀斩下了西戎王的首级,简直就是惊心动魄。
    说到最后,贺锜口中对孟凭澜的敬慕快要掩饰不住了,惹得荷蕙瞪了他好几眼:“你到底是尚书府的侍卫还是陛下的侍卫?你帮十姑娘还是帮陛下?”
    贺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就不能一起帮吗?”
    顾琋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淡了淡。
    很快,这跌宕起伏的一天过去了,顾琋提心吊胆了一天。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她躺在床上,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
    不知道尚书府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父亲和兄长会如何应对,孟凭澜又会怎么对待被囚禁起来的卫梓宥……
    辗转反侧了好半天,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睡意渐渐袭来。
    忽然,她猛地一激灵,转头往外一看,一个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几丈开外,就算在黑暗之中,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灼热,仿佛噬人的野兽一般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
    是孟凭澜。
    第47章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房间里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琋猛地回过神来,手一撑,刚要从床上起来,“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姑娘, 怎么了?”门外偏房值守的兰莘问了一声, “要我进——”
    “来”字还没出口,她便没了声音。
    “陛下, ”顾琋强自镇定,“你这是干什么?就算要审我, 也不该这样深更半夜到我房里来吧?”
    孟凭澜没有说话, 唯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顾琋挖空心思想着吹捧的话语,“这两年来,我听到陛下的行事, 世人无一不赞誉陛下行事光明磊落, 日后必将成为一世明君,想必不会做出什么蝇营狗苟之事……陛下!”
    孟凭澜充耳不闻,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床前,和衣躺了下来。
    她惊呼了一声。
    “陛下,你要干什么?这样于礼不合, 你……”顾琋又惊又惧, 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你这是把我当成……当成什么了!”
    孟凭澜轻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来和她脸对着脸。
    半晌,孟凭澜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抱住了她。
    顾琋奋力挣扎了起来,可惜, 那抱着她的手臂仿佛铁钳一般,牢牢地把她困在怀里。
    “宝儿,”孟凭澜在她耳边哑声道,“别动,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不敢保证了。”
    一丝淡淡的酒气袭来,孟凭澜好像喝了酒。
    两个人初遇的那个夜晚,就是因为酒后的阴差阳错才结的一场孽缘,顾琋立刻乖乖地不动了。
    “别怕……”孟凭澜喃喃地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真的已经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宝儿……”
    他的脸贴在顾琋的后颈处,轻轻摩挲着,忽然,顾琋感觉到了一丝潮湿之气,整个人都僵住了。
    “宝儿,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他低低地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
    顾琋一夜没睡,倒是孟凭澜,很快就抱着她睡着了。她忍了一会儿,等到耳边响起轻微的鼾声,便慢慢地想从孟凭澜的怀里抽出身来,只是她只要一动,孟凭澜便会惊醒,在她脸颊上亲吻一下,确认无误后再沉沉睡去。
    她试了好几次,终于放弃,睁着眼睛忧心忡忡了一个晚上,最后到曙光初露、晨曦将至的时候才终于支撑不住,进入了梦乡。